第11章 月老箋

第11章 月老箋

◎既然喜歡,為何不去奪過來?◎

駿馬疾馳,很快就消失在了主幹道。

随着這位玉國戰神的離去,摩肩接踵的百姓也速速散去,街頭巷尾恢複如初,方才的吵嚷好似一場般若大夢。

車轍重新滾動,時不時傳來兩聲策馬的鞭打聲。

車廂內,明芙睜開眼,有些迷茫:“不都說那位北越王殿下出身低微,為人歹毒嗎,為何在京城百姓中如此受追捧?”

心裏躁動不安,她沒忍住又捏起簾子一角,桃花眸順着看出去,外面早已沒了那道高大的身影,街道不算空蕩蕩,一顆心卻有些無地自容。

悻悻松開手,她回頭:“他保的玉國的疆土,護的是百姓們的家國,可在朝局中侵害的,卻是官貴們的利益。”

皺皺眉頭,明芙還是不懂。

沒有再繼續解釋,荊微骊淡然一笑,很自然地岔開了話題。

咕嚕嚕的轍輪穿來有規律的滾動聲,出了城門,入了官路,倒是沒有京中好走。

城外,西郊大營。

男人一躍而下,扯過缰繩移交給了等候多時的部下。

他步伐穩健,部下牽着馬跟在身側,亦步亦趨:“殿下,白老将軍說派出去的諜人死了四成。”

“可查到動手的人了?”樊封目不斜視,繼續朝前走着,大手習慣性地搭在腰間長劍上。

部下低着頭,有些難以啓齒:“還不曾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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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查。”

簡言意駭的四個字抛出,緊跟着的就是一道冷嗖嗖如磨骨鈍般的視線,部下原本還妄圖解釋些什麽,現下立馬不敢吭聲了,只能把臉埋得更低,牽着馬就溜了。

沒有管他,樊封徑直走近一座營帳,手臂高擡,原本将裏面遮蓋嚴實的厚帳布立刻只到額頭位置。他順勢而入,跟坐在裏面叉着腰看地圖的白老将軍打了個照面。

戎裝未卸的白敬棠晃晃手腕,招呼他走近些,銀甲發出撞在一起的細微動靜:“熠國的人又有動作了,這幾天你看緊點姓霍的那小子。”

“他沒事。”樊封平靜地看過去。

白敬棠有些不爽,直言:“你可不能因為你們自幼一同長大亂作保,他怎麽說也是熠國送過來的質子,還是小心點兒為好。”

“您也說了,他是被抛棄才來的。”指腹懶洋洋地抵壓在紗桌周圍一圈,另一只手則是百無聊賴地拿起小沙丘上的一只插旗把玩:“他比我們,還要恨熠國。”

徹底沒話說了,白敬棠胡亂摸了把自己颚下的胡子,還是有些不放心,嘟囔一嘴:“反正這段時間你都多看着點,別跟前幾天似的,十天半個月才來軍營一趟,将士們都快不記得你長什麽樣了。”

沒忍住,嘴角斜斜一扯:“我來那麽勤作甚,來聽您給我做媒啊。”

“嘿你這小子!”

瞪他一眼,白敬棠滿不樂意道:“我那孫女哪裏配不上你了,先不說生得貌美如花,她也從小學武,脾氣應得上咱們這些兵武子,也不知道你到底還有哪裏不滿意!”

假裝沒看見他眼裏的焰氣,樊封閑閑道:“她是您孫女又不是我孫女,左右您是不必操這份心了。”

“什麽叫我操心,我還不是看你……等等!”

眼睛眨了兩下,原本狠厲的三白眼倒是橫生出幾分純,他後知後覺地又品了遍前腳才散幹淨的話,心底升起來一股不尋常的勁兒:“你這話頭不對啊?”

“哪裏不對?”樊封面不改色。

指着他的鼻子,白敬棠就跟發現了了不得的大事似的:“你成天一副棺材臉,三句話不離軍裏的事兒,這段時間破天荒不來了不說,一來竟然就跟我扯起兒女情長?不對,這可太不對了!”

“……”長眉一抖,他突然後悔今日來了。

“快給本将軍說,你小子是不是心裏藏了哪家的姑娘了!”

樊封頓了頓,沒有着急回答。

看着他面無表情,白敬棠心裏則抓心撓肝起來,搓着手繼續逼問:“你要是不說我就去找裴小子問,到時候我倆整天跟着你,看能不能揪出來你的狼尾巴!”

啧。

無言間,眉梢抖得更厲害了。

“還不趕緊交代!”

終究就沒抗住,樊封手掌握成了拳頭,不自然地擋住下半張臉:“只是多了個有些在意的人。”

“你還會在意小姑娘?”

發出一聲驚嘆,白敬棠連着直啧嘴,眼睛都冒光了:“稀罕,可真是太稀罕了,不過說真的,赫川啊,你今年也二十有五了罷,是該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要不然別人還以為你身上有什麽不便直言的毛病呢。”

樊封翻了個白眼,冷笑道:“那還真是勞煩白老将軍費心,本王無礙。”

他很少在這幫軍營裏的前輩面前自成本王,看來是真的被氣到了。

爽朗地笑了幾聲,白敬棠又拍拍他精壯的臂膀,一臉欣慰:“既然是在意的人,那說什麽也要籠到身邊才好,不然将來怕是要悔恨一輩子。”

“可,若是她身旁站了別人呢?”

罕見地搭了話,樊封了沉着一雙瑞鳳眼問出來。與其說他在問當年求愛不得囫囵過一生的白敬棠,倒不如說他在問自己的心。

“你怕是真的糊塗了,既然已經放在心上了,搶過來便是,管旁人作甚。”

言至此處,作為過來人,也作為他一路走來的見證者,白敬棠的眼底多了絲絲縷縷的嫌棄:“怎麽,你不會真以為你的名聲還有轉圜的餘地吧?想做什麽就去做好了。”

無奈的笑意溢出來,拇指再次撫上劍柄上的貓眼石,原本鋒利的瞳色忽得暗淡下來,原本勢在必得的傲氣也頓時削減大半。

“這哪能一樣。”

樊封搖頭,神情落寞,按住貓眼石的指肚開始不自覺發力:“我怕要是真那樣幹了,她會更怕我,到時候煩了我厭了我,再也不想看見我。”

瞪大了眼睛,白敬棠身形僵住,半張着嘴,有些不敢相信這番黏糊糊又惡心吧啦的話居然是從這小子嘴裏說出來的。

他樊封是誰啊,睚眦必報的黑心角兒,手段狠辣、城府深沉,可這樣的人,居然會這麽在乎一個小姑娘的心思。

難不成真應了那句老話,思春思得讓他成了嗅花的虎?

都說靈闌寺有三絕,一是照拂信徒的佛祖金身,二是慈悲為懷的觀音陣,三便是美不勝收的梨樹花林。

傳聞靈闌寺是前任住持是個身負罪孽的豪爵子弟,因家道中落走投無路才阪依佛門,可沒想到,他竟然與佛有緣,更與一位了不得的菩薩同日出生。

佛道修身更修心,曾經招貓逗狗的二世祖成了吃齋飲粥的小沙彌,這滿屋玉經一念,便挨過了三十年風雪。

三十年光陰不僅鑄就了一位了不得的高僧,更讓往日裏香火匮乏的小寺廟名揚天下,每次有外地人來,都會被寺門前寺院中似梵羅的梨花深深吸引,繼而含胸垂首地走進,最後念上一聲“阿彌陀佛”。

同明芙并肩走出金殿,荊微骊打眼就瞧見了坐在一樹梨花下的年輕小和尚。

小和尚抱着把竹子編的大掃帚,正不緊不慢地清理着落花碎葉。

梨樹腳邊還立了一塊牌子,剛到小和尚的大腿處。

明芙也看見了,覺得新鮮:“走吧,我們也去抽張信箋,指不定有什麽好兆頭呢?”

荊微骊笑得不懷好意:“我的明二小姐,那可是算姻緣的簽,你現在去抽多少可有些不合時宜。”

“那就你來抽。”不管三七二十一,明芙拉着荊微骊的袖口就走過去,根本不給後者反駁的機會。

可其實,荊微骊也是有些期待的。

小和尚擡頭,正好瞅見兩個年輕的女施主走來,手裏的竹編掃帚歸置到一旁,行了個簡單的佛禮就迎過去:“二位施主安好。”

荊微骊裝得恭順,笑吟吟地問道:“這簽是何個抽法?”

小和尚:“施主自取便可,吉簽惡簽皆是緣法,只是師父交代了,這簽既然抽出,那就不能随手丢棄。”

說着,他的手化為掌,五根手指對準的方向,正是擺着簽箋小箱的三角桌。

這桌子也實在好玩,倔強地靠三條腿支撐,最破敗的那個方位只累了幾塊大石頭,搖搖晃晃地擺這這裏,路過的随便一縷風都能帶起一陣窸窣。

紅木的漆皮小箱就壓在上頭,一般無二的破敗,雖然用心擦拭了頂端的灰塵,但一看就知是有年頭的物件。

畢竟連棱角都被磨的平滑得平滑,殘缺得殘缺。

瞧着可憐極了。

無奈地勾勾嘴角,荊微骊上前兩步,微微攏起袖口去取簽。

沒有花費太久的功夫,她就近揪了頁靠得最近的,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自己抽中的這張,同手背、手掌外沿觸碰到的其他簽,紙質都大不相同。

“小師傅,這簽怎麽看啊?”她拿着簽箋,想讓小和尚解惑。

小和尚看過去,疑惑地歪着腦袋,随即恍然大悟,笑得憨厚:“施主運勢當真不錯,這張紅簽紙是我們住持地放進去的,只有這一張呢。”

“是嗎,”佯裝驚訝,荊微骊挑眉,低聲念了遍上頭的詩,還是沒懂:“那這簽,可是好的?”

小和尚抓抓腦袋,有幾分不敢拿主意的意思:“這詩上提了‘穢封’二字,定是好簽。”

得了個還算确切的答案,荊微骊才算是真的樂了:“如此這般,便謝過小師傅了。”

沒有在靈闌寺待很久,祈了福,拜了佛,抽了簽,便要回去了。

從馬車上下來,荊微骊鬼使神差地将小箋從袖子裏面摸出來,美眸亮晶晶的,盯着上面的兩句小詩,心亂如麻。

朝晖盼晚夕,路平千迢迢。

檐下梵羅盡,穢封就月潮。

獨一個光禿禿的封字,她就看了二十多步。

住持先前說的話還猶在耳邊,他說,那人許是破夢之人,是她的命結,是會糾纏上許久也掰扯不清楚的那個。

那這個所謂的掰扯不清楚,總不會是指姻緣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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