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頗有重量的木質座椅随着景程的動作向後倒去,砸在地面上,發出又悶又沉“轟”的一聲,餐盤餐具被震得撞在一起,叮啷響得刺耳。

景程在壓抑中不斷醞釀的躁動終于爆發,他陰沉着臉,繞過一切障礙,直挺挺地站到了宋臨景面前。

“我夠忍着你了吧?”景程眉頭緊皺,語氣不善地說道,“你什麽意思?想幹什麽?”

宋臨景卻仍是那副從容的模樣,不過眼底翻不起波瀾的淡漠已然消失,黑曜石般深邃的瞳仁裏似乎有什麽濃烈的情緒在湧動,他擡起頭,坦蕩地與景程對視着:“我覺得我的意思很明确了。”

宋臨景的目光順着景程的鼻梁緩緩下移,飄在嘴唇周圍轉了轉,才終于舍得停住。

他行事一向果斷直接,不願意、也不允許自己放過任何能獲得利好的機會。

“我想吻你。”宋臨景直白露骨地表達着訴求。

景程強硬的表情好像出現了瞬間的空白,微抿的唇角緊繃,連自然下垂着的指尖都不自覺地顫了幾顫。

雖然眉心是擰着的,态度是抗拒的,可無論宋臨景如何尋找,也沒能從其中體會到半分“厭惡”。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一個好兆頭。

而關于這個結論,宋臨景很篤定。

他實在太了解景程了。

了解他每個動作的意味,每個表情洩露出的情緒。

不只因為他們認識夠久,還因為他的注意力實在很難從景程身上移開。

他總在看着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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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景程從沒發現過。

對景程的了解,甚至足夠讓宋臨景猜出,聽到自己的下一句話後,對方會有怎麽樣的反應。

但他還是說出了口。

“我還想吻你很多次。”宋臨景坦誠道。

“行麽?”

景程很難找出一個具體的詞來形容此刻的感受。

他只覺得腦內像是炸起了煙花,眩暈感混着耳鳴讓眼前宋臨景的表情都朦胧了起來。

景程第一次覺得宋臨景陌生。

颠覆性的陌生。

拒絕人本應該是件很容易的事。

景程收到過比這更狂熱的愛慕,沒有糾結和遲疑,他拒絕得幹脆又無情,可以毫不憐惜地把持續不斷進行騷擾的對方送進警局。

可落到宋臨景身上,一切卻仿佛都變了性質。

景程的第一反應是躲,第二反應是勸,哪怕對方得寸進尺到當下這種程度了,景程心裏的困惑依然比憤怒要多。

他甚至被後面那句祈求般的“行麽”可憐到了。

宋臨景不該是這樣的。

思維上的宕機阻滞,并不影響景程行為上條件反射似的反應。

等回過神時,他已經揪住了宋臨景的衣領。

而奇怪的是,宋臨景像是早就預判到了他的舉動那般,不僅提前把指間捏着的筷子穩穩放到了餐桌上,還先行把身子轉了過來,脖頸微擡,主動給景程遞上了一個好下手的角度。

景程用了點力度想把宋臨景扯起來,可宋臨景也送了個前傾的動作給他,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景程一個沒站穩,向後連連退了半米多,徑直撞上了酒櫃才停下。

“咣”得一聲,景程的背部沒有任何緩沖地砸上了櫃門,頭也前後搖晃着,在慣性的影響下仰了過去。

然而,想象中磕碰帶來的疼痛卻并沒有發生,什麽柔軟卻有力的東西護住了景程的枕部,并把他往反方向一帶,等反應過來時,景程已經以一個近似于依偎的暧昧姿勢倚在宋臨景臂彎裏了。

景程:……

不能說是跟預期不一樣,只能說是完全南轅北轍了。

挑釁變擁抱。

景程想破腦袋都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個動線。

他和宋臨景本就差不多高,再加上對方将他往回拉扯的意圖,面對面的兩人,之間的距離基本可以約等于無。

景程甚至能聽見宋臨景的呼吸聲。

節奏似乎有些亂,像在克制着什麽。

他的手還捏在宋臨景的領口,只不過早已失去了那點強硬,看起來跟找茬搭不上關系,倒與調情時某些帶着晦澀的小趣味類似。

沒有半點設想中該有的氣魄。

按理說,他應該立刻把宋臨景推開,畢竟以他們現在這個姿勢,景程處于被動的狀态。

後面是穩定牢固的櫃子,前面是精神狀态堪憂的宋臨景,他連逃都沒處逃。

雖然景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淪落到這個局面的,可他卻沒再做出任何其他的動作。

景程只是将視線偏移開,皺着眉頭,面色不悅。

仿佛已經莫名其妙地消了氣,沒躲,好像也不想躲。

“景程。”他聽見宋臨景叫他的名字,聲音很輕,漾着幾分顯而易見的笑意,“你不準備打我了?”

景程冷哼了一聲,松開對方被他攥出層層褶皺的領口,沒好氣兒地說道:“打你有用?”

“沒用。”宋臨景坦誠道,“但如果你想的話。”

“我不還手。”

“說得就跟你打得過我一樣。”景程嗤笑道。

宋臨景不置可否,景程也沒再“乘勝追擊”,兩人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以這樣一個微妙的姿勢。

良久,向來耐不住性子的景程還是做了先開口的那個。

“宋臨景。”他轉過臉,表情有些嚴肅地看着對方,“我不懂你最近怎麽了,為什麽會像轉了性一樣做這麽多莫名其妙的事。”

“你是因為突然對這些好奇,想選個知根知底的嘗試一下,還是真的對我有感覺?”

宋臨景眉梢微擡,像有些沒料到,對方會以這種形式來聊他們之間這些天的那點別扭。

“很突然麽?”他自問自答道,“我覺得還好。”

“你希望我是怎麽樣的呢?”

“你希望我是前者,那我就是前者。”宋臨景短暫停頓了一下,眼底劃過幾分晦暗,仿佛在那瞬間的出神裏做出了什麽決定似的,“你想我選後者,那我就選後者。”

“或者……”

宋臨景左手攏着景程的枕部,不露聲色地用了些力道,将對方帶向他,右手輕盈地觸碰着景程的手背,試探般地點着他的腕骨處緩慢上移。

宋臨景的指尖劃過景程的腰側,虛浮帶起一陣混着癢的酥麻,卻不做停留,徑直搭上了對方的肩膀:“你希望我承認自己喜歡你麽?”

景程不自覺地做出吞咽的動作。

不得不承認,宋臨景這副他從未展露過的模樣實在太帶勁兒了。

景程甚至下意識地想用性/感來形容對方。

他努力克制着想要做些什麽的沖動,盡量維持着理智:“不希望。”

“我希望你——”

景程還沒講後半句話說出口,宋臨景就已經分毫不差地幫他把訴求補全——

“恢複正常。”

宋臨景的手不知何時已然描摹到了景程的頸側,他無奈地扯着嘴角,嗓音因情緒浮動泛着啞,一邊沿着景程輪廓漂亮的下颌線撫/摸,一邊帶着笑意地說,“如果你所謂的正常,就是繼續無動于衷,繼續只能以最親密的旁觀者的身份看着你。”

“我做不到。”

宋臨景的指尖不輕不重地捏着景程的下巴,眉宇間除了難以掩蓋的渴望,似乎還漾着某種孤注一擲的偏執。

“你可以拒絕我。”宋臨景往景程那邊俯了俯身子,緞面家居服的袖口掃過他的耳廓,摩挲出微妙的溫度,“如果你對我沒有一絲一毫其他想法,如果你認為我只配做永遠需要和你保持分寸的朋友。”

“如果你覺得我的觸碰讓你惡心。”

“那你一定不要勉強。”宋臨景将目光躲閃、顯然已經陷入動搖的景程再次帶向自己,唇瓣幾乎貼蹭在景程的嘴角,耳鬓厮磨般地喃喃說道,“請拒絕我。”

景程覺得自己渾身都在抖,不是因為抗拒,更不是厭惡。

而是一種亢奮。

從來沒有哪個還沒完成的吻,能讓他産生如此誇張的亢奮。

眼前的宋臨景不是他熟識的那個宋臨景。

他似乎變成了其他人,變成了某個每段話、每個動作、每聲嘆息都能讓景程産生晦暗欲求的人。

宋臨景冠冕堂皇地說着讓自己拒絕他,可字字句句卻又用細密的網纏繞着他。

惡心?宋臨景怎麽敢這麽說。

景程感覺自己真的快瘋了。

他怎麽可能覺得宋臨景惡心。

往誇張了形容,別說只是觸碰、親吻,就算宋臨景現在把自己睡了,景程可能會第二天把對方灌水泥沉進海裏喂魚,但絕對不會覺得宋臨景惡心。

在景程心裏,這個帶着濃烈厭惡情緒的詞語,永遠也不可能和宋臨景搭上關系。

“景程。”景程聽到宋臨景問道,“我現在可以吻你麽?”

困惑與茫然交織,叫嚣着的欲/念席卷着景程的每一根神經。

人類本身就是難以抵抗誘惑的動物,而這點在景程身上向來都能得到完美的體現。

試圖将宋臨景拉回正軌,消磨光了他這輩子一切可以與理性沾邊的品質

他從不是正人君子。

他是衆人口中出身卑劣,來路不明的孩子。

他是讀不懂什麽叫公序良俗,道德低劣的代表。

他是身邊玩伴來去匆匆,不知道自己明早會在哪張床上醒來的人。

他劣跡斑斑,不該、也沒必要糾結。

宋臨景是深知他什麽德行,卻還要送上門來的蠢貨。

而景程……

是欲望的俘虜。

“可以。”景程答道。

他眸色微垂,半眯着的眼睛中滲出不再壓抑的渴求。

景程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真是病得不輕。”

他猛地攬住宋臨景的腰,趁對方還沒徹底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不再收斂力道般地鉗住對方,一個側身,形勢便翻轉過來。

景程主動吻住宋臨景的同時,并沒打算替宋臨景阻擋接下來的撞擊,任由對方的頭磕碰到了玻璃門上。

疼痛是宋臨景應得的。

景程用他已然混沌的思緒遷怒般地總結着。

這是宋臨景不顧勸阻招惹他的代價。

支架上的酒瓶伴着兩人的動作滑落,随着一聲脆響,濃烈的果香絞着酒精的刺鼻蘊滿了室內,紫紅色的液體濺髒了宋臨景的褲腳。

景程的手覆在宋臨景的喉結處,随着唇齒間侵襲的不斷深入,掌間的力道也緩慢加重。

不至于讓對方感到痛苦,但足以向宋臨景傳遞出他此刻的愠怒。

所有感官都在失靈。

景程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在接吻,更像是一種報複性的撕咬。

他下意識地想要懲罰宋臨景,但又想不明白自己為了什麽。

宋臨景沒反抗,只是溫順地配合,時不時在換氣的間隔裏,用舌尖輕輕舔舐着景程的唇瓣,類似于讨好,又與安撫接近。

“宋臨景。”景程呼吸急促,指尖撚着對方的耳垂,對表情仿佛終于得償所願了一般的宋臨景說道,“我給你機會了。”

“你自己選的。”

宋臨景眼底卻滿是餍足,絲毫不在意景程字句間的警告意味,反而還要揚起脆弱的脖頸,主動将手覆到景程的手背上,迫不及待似的帶着對方,慢慢收緊着鉗制着自己的力道。

直到景程低罵一聲,攥過他的手腕,反扣着重重按到了牆上,阻止了這種自我虐待的行為,宋臨景才帶着笑意開口道:

“嗯,我自己選的,一切後果……”

“我自己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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