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抱歉小程,對于景兮阿姨是否還活着,我暫時并沒有辦法給你一個準确的答案。”
“我知道你這些年得到了太多這樣模棱兩可的回應,這也是我沒選擇在結果還不清晰時告訴你的原因,我不想你覺得被敷衍,更不想你難過。”
“我正式接管恒瑞還沒滿兩年,雖然有了足夠的權利和資源調查當年的事,但畢竟過去太久,而且……”宋臨景輕輕拍着景程的後背,用盡可能溫和的方式安撫着對方的情緒,“當年宋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一些。”
景程聞言微微一怔,他确實知道一些,但也僅僅只是最表層的那些腌臜。
不過……
從那幾年宋惟帶他參加一些宴會時旁人的反應,多少也能瞧出些端倪。
景程隐約記得,那些浩浩蕩蕩評價他“母親死得其所,被宋家收養很幸運”的惡毒聲音裏,偶爾也會夾雜幾句“被宋惟當成活靶子真可憐”的感慨,他當時聽不懂,也沒興趣仔細思考其中的含義。
現在想想,或許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比他更清楚宋惟留下他的目的,只有景程自己,天真地相信了對方口中那句——“我和你媽媽是很好的朋友,她托我照顧好你”的謊言。
可哪怕此刻腦內被這樣的猜測充斥,景程卻對宋惟生不出絲毫怨恨。
他只是不理解。
如果對方是要利用他做些什麽,那未免也太過隐蔽,隐蔽到景程從身體到精神沒受到半分傷害,隐蔽到他回想起宋惟時連瞬間的糟糕記憶都照不出來,隐蔽到十七八歲的景程,甚至會對遠在異國他鄉的宋臨景,生出“搶了對方媽媽”的愧疚。
從景程的視角來看,宋惟對他是真的很好,有的時候,他都會有種光論和宋惟的親昵程度來看,自己比宋臨景更像對方親兒子的錯覺。
他想不通自己這個所謂的“活靶子”上面,除了宋臨景和宋惟不知緣由的照顧外還挂着什麽。
這與“可憐”遠遠搭不上關系,除非……
還沒等景程将那個最壞的結果在腦中構建成型,宋臨景卻仿佛毫無障礙地看出了他在糾結些什麽,再開口時的下一句話,便是對此的否定:“那場空難的确不是意外,但并不是由我母親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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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目前掌握的信息看起來,大概是宋楓和宋忱宋忻談崩了,窮途末路的情況下狗咬狗。”
“宋忱宋忻……”景程嘀咕着這兩個有些陌生的名字,反應了好半天,才終于想起來是誰,“你……舅舅?”
這二位是當年宋老爺子病危時,與宋惟鬥得最兇的兩個,哪怕宋老爺子去世後,宋惟順利接管了恒瑞,這兩個妄圖鸠占鵲巢的私生子,也沒少給宋惟添麻煩。
小則在公司經營上使點絆子,大則用些陰損招數,次次都是奔着要宋惟宋臨景的命去的,不過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确有些手段,直到景程成年後逐漸與宋家劃清界線的時候,宋惟也沒能抓到二人做這些腌臜事的證據。
不過,最近幾年倒是沒聽到他們的消息了……
景程心裏犯着嘀咕。
“為什麽你爸爸會跟他們兩個扯上關系?他們和宋阿姨不是……”景程眉心微蹙,疑惑地問道。
“這就說來話長了。”宋臨景擡手撫了撫景程的眉尾,像是想将那意味着不悅的褶皺抹平似的,“宋楓是入贅我家,跟我媽的關系,嗯……用貌合神離來形容都能算是美化過度了。”
“可以說,他盼着我媽早死的程度,半點不比我那些舅舅們少。”
景程抿了抿唇,顯然對此有些接受無能。
他對宋楓印象不深,只記得是個還算儒雅的男人,對景兮看起來很迷戀,因此愛屋及烏地待他也格外殷勤。
自從對方死後,這個人名就很少被提及了,景程很難不把景兮的消失歸咎到他身上,而宋楓畢竟是宋臨景的父親,景程做不到想起這人時能有個什麽友善的态度,所以幹脆直接敬而遠之。
不過顯然,不管是宋惟還是宋臨景,都對這個人沒什麽感情,除了剛死那年的葬禮還算風光,後續的祭拜幾乎連敷衍都不屑。
“所以你的意思是,空難不是意外,而宋楓确實在這次事件中喪生了,那其實最終結果區別并不大啊。”景程攏了攏披在身上的毯子,表情嚴肅道,“不管是意外還是謀殺,景兮被牽連後消失都是既定事實,如果線索斷在這裏,我還是得不到我唯一想要的那個答案,頂多知道了想複仇該找誰。”
景程微微一頓,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道:“可惜,我沒那麽有骨氣,生不出太過遠大高尚的抱負。”
“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能拿什麽去複仇,錢在這件事上沒用,那除了錢,我就只剩這條爛命了,為景兮去跟人玩兒命,不值當吧。”景程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在靠插科打诨緩解情緒、轉移注意似的,語氣中漾着明顯的自嘲,“我們母子感情倒也沒那麽深,我還是湊合湊合多活幾年比較好。”
宋臨景聽着景程聲音中極力掩藏卻無濟于事的顫抖,看着對方僵得不能更僵了的笑容,只覺得胸口悶得透不過起來。
可他卻并不打算拆穿景程的嘴硬,沒誰比他更清楚景程對母親感情的複雜,宋臨景清晰地了解景程此刻的痛苦與難過,可卻并不打算将這層窗戶紙捅破。
這是景程需要自己去克服的人生課題,這些複雜的情感是塑造景程的一部分,又長又密的根須牢固地攀在景程的靈魂上,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這不健康,同時卻也都知道這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間就能輕松剝離。
這注定是個艱難又悠長的過程,而宋臨景能做的,只是提供恰當陪伴,而不該自以為是地妄加幹涉。
“沒關系。”宋臨景攬着景程的肩膀将人摟進懷裏,回想起對方剛剛那段有關“報複”的話語,幽深的瞳仁中閃過隐約閃過一絲冷冽的狠厲,他将幾枚細碎的吻落到景程的耳側,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深意地說道,“我知道。”
宋臨景的後半句話說得實在太輕,輕到被紛雜思緒困擾着的景程,甚至沒多分出一絲精力在這上面多加琢磨,他手肘微擡,碰了碰宋臨景的腰側:“你肯定不止查到這裏,你之前說的‘新東西’是什麽?”
“這麽信任我?”宋臨景語氣輕快,彎了彎眼睛,獎勵似的偏過頭與景程接了個吻。
景程卻只是斜了他一眼:“如果就斷在這裏了,以你的性格絕對會直接跟我說,景兮肯定沒有生還的可能。”
“畢竟這個世界上,沒人比你更希望我能放棄對這件事的執着。”景程撇了撇嘴,卻在下一秒忍不住地輕笑出了聲,他習慣性的陰陽怪氣裏藏着幾分微妙的愉悅,景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揶揄道,“宋臨景,你好喜歡我哦。”
宋臨景實在好哄,能從景程口中聽到這麽一句,不帶半分逃避的對兩人感情的打趣,他似乎便已經足夠滿足了。
“嗯。”宋臨景甚至有些亢奮地捏了捏景程的肩膀,下巴貼在對方的臉側,像什麽親人的家養小動物似的蹭了又蹭,眸色中蕩着的滿是眷戀,“好喜歡你。”
兩人安靜地親昵了好一會,直到呼吸聲絞纏着變得刺耳,才不得不分開些距離以保持對話的可以繼續。
也不知道他們這算不算是什麽“熱戀期”,兩個加起來五十多歲了的男人,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觸碰都能被對方撩撥得心神不寧,這要是傳出去,他都覺得丢臉。
景程一邊平複着生理反應,一邊在心中不住泛着嘀咕。
“不過我确實查到些微妙的東西。”宋臨景嗓音因欲/念的上湧而漾着幾分淡淡的啞,聽起來倒是格外的性/感有磁性。
但顯然,此刻不是色令智昏的好時機,景程只是擡手逗弄似的撥弄了兩下宋臨景額前散落的發絲,便順着對方,語氣認真地問道:“什麽?”
“那架飛機起飛機場的所有監控記錄,事發前後半個月的記錄都因‘技術故障’消失了。”宋臨景注視着景程的眼睛,“除了那份登機乘客名單,沒有任何其他證據能證明景阿姨真的在那架飛機上出現過。”
景程的眉頭不由地再次皺了起來,他不解道:“可如果是這樣,保險公司……”
“對,這就是第二個奇怪的地方了。”宋臨景繼續說道,“你當年的賠付流程走得太快太順利了,而且,在事情發生的三年後,那幾家保險公司都陸續被收購了,原負責人不約而同地全部移民,而且低調得反常,隐蔽到了幾乎找不到任何信息的程度。”
“小程。”宋臨景用拇指指腹緩慢地摩挲着景程的眼尾,淡淡的語氣中竟莫名滲出幾分哄騙般的柔和,“你那麽聰明……”
“猜猜我最後查到了誰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