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if線(3)
if線(3)
“我……”景程張張嘴,卻只是微弱的應了半聲,沒能給出什麽意義深遠的答案,不過這其實也怪不了他。
沒能見面的日子裏,宋臨景的變化太大,眼下這記直球又來勢洶洶,景程難免有點不知所措。
在宋臨景灼熱的注視下,屋內的氛圍似乎都變得粘稠了,氧氣逐漸稀薄,燥熱到那些屬于少年人藏不住的心思都被從毛孔裏蒸騰出來,刺得皮膚泛起了紅,還發起了癢。
景程腦內閃過許多畫面,這半年與宋臨景朝夕相處的細節在瞬息間重組又消散,朦胧的濾鏡淡去後,眼前卻依舊是對方的臉。
景程這才意識到,他們現在的處境好像過分暧昧了。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說是緊密貼合着也不為過,他的手還搭在宋臨景的肩上,可姿勢卻已然因為對方的側身,轉變成了有些微妙的摟抱,之前“純潔無瑕的哥倆好”原地消失,景程甚至下意識地有種想将另一只胳膊也搭上去的沖動——
不為別的,只是覺得更合适。
宋臨景依然微笑着望向他,神态從容得仿佛早已篤定景程會給出令他喜悅的答案,不過仔細觀察,還是能從對方帶着幾分僵硬的嘴角,以及早就紅透了的耳尖,窺見些許“第一次向喜歡的人吐露心意時”該有的緊張。
“你……”還沒等景程欲言又止出個結果,他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幾乎要凝滞的空氣,終于在斷斷續續的鈴聲中重新恢複了流動。
景程如夢初醒般地收回了手,并條件反射似的向後連退了幾步,直到脊背撞到了身後的書架才勉強停住。
“嘶!我靠……”景程揉着被磕碰到了的後腦勺,低聲罵了一句,在确認了來電那人是誰後,愧疚地朝宋臨景彎了彎眼睛,他輕輕試探道,“內個……是我媽,我得,嗯,我得接一下。”
宋臨景深邃的瞳仁中劃過一絲晦暗色彩,表情中的失落格外明顯,可他卻也沒打算太過冒進,更不希望給景程太大壓力。
“嗯,沒關系,你接吧。”宋臨景頓了頓,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再次認真注視着景程的眼睛,無奈的語氣中蘊着幾分故作無所謂的輕快,“我等得起。”
“多久都能等。”
也不知道怎麽了,聽着宋臨景的話,景程的心髒像是被人用力地擰了一把,酸澀得他喉口發緊,眼眶發脹,胸腔裏仿佛猛地被填滿,又在瞬間被抽空,就好像……
如果他們錯過了這個機會,宋臨景就會遵循着這句承諾,懷揣着遺憾獨自等待那個答案,直到漫長歲月将被掩埋的秘密揭露,直到青澀張揚的少年換上沉默的模樣。
或許是平行時空中他們的确走向了另一條崎岖的路,或許只是面對突如其來告白的無所适從,或許只是他衆多胡思亂想中沒有意義的一個。
景程心裏想——
宋臨景可能真的會說到做到。
畢竟他們兩個雖然在其他方面幾乎完全相反,可在某些事情上,卻又執拗得格外相似。
即便景程現在思緒攪得像團亂麻,他卻仍然不想太倉促地做出回應。
他怕自己沒考慮清楚的結論、太沖動的迎合,都會導致短時間內的後悔,宋臨景的喜歡該被認真對待,他不該用自己沒定性的“朝令夕改”來傷害對方。
所以景程只是朝宋臨景勉強地笑了笑,便心虛地低頭垂眸,按下了接聽。
“小程。”景兮溫柔卻疏離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了出來。
景程抿了抿唇,莫名有些恍惚,明明他和景兮只是一個月左右沒聯系,可他不知怎麽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悵然,就好像……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媽媽這樣叫他了。
景程繃着嗓音,盡量讓自己聽起來輕松、輕盈、滿不在乎,可他竟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不過景兮倒也沒察覺到什麽異樣,語氣平常地說道:“三分鐘後下樓,我到門口接你。”
景兮事先沒通知,給出的時間限制也短,更沒想着要向景程做詳細的解釋,挂斷電話後半天,景程才反應過來,并立馬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
“對不起對不起!我媽說她馬上到了。”沖到全身鏡前整理起儀容的景程,一邊将額前那幾縷支翹着的碎發擺弄服帖,一邊朝宋臨景遞去了一個滿是歉意的眼神,“讓我好好想想,一天,不,就一晚上。”
景程伸出食指晃了晃,看着宋臨景的表情認真極了:“我……我之前沒喜歡過女生,但也沒喜歡過男生,我沒喜歡過任何人,但……”
“你對我來說很不一樣。”景程坦誠道,“我不太清楚這算不算喜歡,你知道的,關于這方面,我一直沒接受過什麽很正向的引導。”
“最近發生了好多事情,我有點亂。”景程音量拔高了半分,為自己的話打着補丁,“不過我知道你肯定比我要辛苦成百上千倍!”
“所以我更不應該在這種節點,在我沒想明白的時候敷衍你。”景程注視着宋臨景的眼睛,說出來的話語直白,甚至直白到将原本年少悸動的暧昧,拆解得跟浪漫搭不上什麽關系了,“你想要的回答肯定是‘我也喜歡你’,那之後呢?之後我們肯定就是要談戀愛了,談多久,怎麽談,萬一不合适分手了我們還能做朋友麽,會不會結仇結怨,我會不會因為氣不過揍你,這都得好好考慮的吧……”
景程因為茫然和急切不停地說着話,越試圖掩蓋他的慌亂,就讓他的動搖看起來越明顯。
宋臨景原本因那個“不确定的結果”而有些緊張的神色,卻也因此緩和了大半,他看着景程臉上前所未有的鄭重,聽着對方對未來可能發生的一系列意外的設想,宋臨景瞳仁中蘊着的笑意濃得幾乎快要漾出來——
他好像已經得到滿意的答案了。
宋臨景心裏這樣想着,竟是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景程被宋臨景的笑容晃了眼,短暫怔了怔後,終于算是勉強把那些由不安牽引着的胡言亂語收住了。
“你別笑話我啊……”景程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鬓角處,語氣漫着絲尴尬,卻依然坦蕩,少年清亮的聲音被壓低了,嘟囔着說出含糊卻堅決的話語,“我雖然平時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但涉及到這種重要的事,我肯定不能太随心所欲吧,畢竟……”
“如果我們要談戀愛的話,我想給你最完美的體驗。”
“不是像你爸你媽那樣的,更不是想我媽和……算了,越說越亂,反正不是像我們身邊這些‘範例’那樣的。”景程像是聯想到了什麽,唇角不自覺地勾了勾,他篤定道,“要搞早戀,我們就搞得厲害一點。”
宋臨景眉尾輕擡,像是沒聽懂對方的意思,又像是已然讀懂景程“默許”的潛臺詞,正憋着雀躍、釀着惡劣的小心思,準備在眼前這個“關鍵時刻突然嚴謹起來了”的人身上讨點補償。
宋臨景笑得暧昧,緩步向站在門口的景程走去,他眼睛微眯,嗓音因情緒湧動而泛着啞:“小程,厲害的早戀是什麽樣的呢?”
“你別叫我小程,好奇怪……哎,你也別靠我這麽近。”景程看着越湊越近的宋臨景,心裏莫名地緊張,說不上到底是因為戳破這層窗戶紙後的心虛,還是因為當下這個轉了性的宋臨景行為難以預測。
“為什麽不行?你媽媽就是這麽叫你的,管家,阿姨,還有高三那個跟你關系很好的學姐……”宋臨景聲音很低,砂紙般将景程的頸側都磨紅了,“他們都這樣叫你。”
“小程。”宋臨景在景程身前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站定,将這個景程有些抗拒的稱呼再次重複的一遍,“他們都行,就我不行?”
“這樣似乎不太公平。”宋臨景做出總結道。
兩人身高體型都差不多,此時宋臨景又湊得實在太近,和他說是臉對臉都不為過,景程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氣息觸碰到自己鼻尖的皮膚,聽得見兩股不同的心跳聲糾纏在一起,卻無從分辨誰是誰的。
“小程。”
宋臨景第三次用這個親昵的稱謂叫他。
對方的語氣又柔又緩,像在唇齒間反複咀嚼着這兩個簡單的字眼,珍視且缱绻的态度讓景程無措的同時,胸腔中卻又仿佛蕩着幾縷不能忽視的愉悅。
宋臨景再次往前傾了傾上身,景程竟因此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甚至還微微阖住了眼睛。
他覺得宋臨景可能是想親自己,按照他方才那番“正人君子”的發言,此刻景程應該做的,是堅決推開對方,并講上一番言之鑿鑿的大道理,而不是如做好接受誘惑的準備般那樣,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等待,或者說是期待,這個即将到來的初吻。
然而,想象中的場面到底是沒能順利降臨。
宋臨景的道德水準顯然超出了景程的認知。
景程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還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應,下一秒,他便被一個陌生又熟悉的懷抱給包裹住了。
宋臨景沒用太多的力氣,雙手卻順着景程的肩胛骨緩慢滑向他的腰間。
這樣的擁抱絕對不在“友情”涵蓋的範疇裏。
景程在心中暗自篤定着。
“一晚,一天,一星期,一個月,多久都行,你可以慢慢想,慢慢思考,但……”宋臨景将下巴輕輕擱在景程的肩窩處,眷戀地左右蹭了蹭,才開口繼續說道,“我要預支一個擁抱。”
“小程。”宋臨景像是在給景程做脫敏治療般,再次碎碎念念道,“早點回來。”
“我喜歡你。”
他們不知道抱了多久,但估計遠遠超出了與景兮約定好的時間,宋臨景的懷裏格外得溫暖,景程罕有地生出幾分安穩感來,可還沒等他仔細咂麽明白緣由,催促的鈴聲便響了起來。
兩人這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景程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燙,猜都能猜到肯定紅了一大片,他故作不經意地擡頭,視線倉促掃過宋臨景的身上,在确認對方的狀況也沒好到哪去後,總算是稍微自在了一些。
“我……”向來伶牙俐齒的景程難得有些磕絆,甚至第一個字就差點破音,他清了清嗓子,穩了穩心神,才重新出聲道,“我盡量早點回來,”
“如果太晚的話,你就不要等我了,我們直接明早學校見,當然!”景程稍一停頓,“我要是回不來,也一定給你發消息!”
補丁打得飛快,生怕宋臨景有哪怕一星半點的誤會一樣。
宋臨景對他這副俨然已經代入了“需要事事報備好男友”的做派不置可否,笑着擡起手,在對方肩膀上捏了兩下,輕聲應道:“好。”
得到回應的景程心滿意足,他綻出了個燦然的笑容,抓起挂着的外套,就往外走,都走到樓梯口了,才仿佛突然想起什麽般,回過頭叮囑道:“你就不要下樓送了。”
他朝宋臨景擡了擡下巴,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眉梢一擡,語氣戲谑,字裏行間滿是逗弄的意味:“你紅得像個快熟爛了桃子。”
景程勾着唇角,眯了眯眼睛,像是終于從那個懵懵懂懂的狀态中脫離出來後,急切地想給自己找回面子。
明明他才是那個愛玩會玩的,宋臨景才是那個老實正經的小古板,怎麽一不留神,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自己反而成了被拿捏的那個了呢。
沒這個道理的。
景程腹诽道。
“要是被我媽,或者被家裏其他人看到了,該以為啊……”景程揚着語調,拖着尾音,暧昧地明示道,“我們在房間裏幹了什麽壞事兒呢。”
他還欲蓋彌彰似的擡了擡手,擺出個投降的姿勢,拗出副虛浮的無辜,笑着說道:“我可什麽都沒來得及做。”
“被誤會了多冤呀。”
宋臨景表情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聲音如自言自語般又弱又輕道:“我倒是想做……”
“你說什麽?”景程“事事有回應”地問道。
眼下關系還沒正式确定,宋臨景哪敢太過造次,只好将那點晦澀不明的小心思收斂回去,清清嗓子,又是那副常态般的“風光霁月”了:“我說,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放心吧,走了。”景程也沒多想,朝他揮了揮手,便頭也不回地跑下了樓。
宋臨景确實聽話地沒下去送,但也似乎沒有太多想要避嫌的想法,他堂而皇之地站在房間的陽臺上,目不轉睛地盯着景程開車門的背影,直到車輛啓動并離開,徹底消失在前庭花園的盡頭,他才終于收回視線。
宋臨景回到室內,将口袋裏那個做工精巧的木匣子取了出來,又把身上的外套脫去,動作緩慢地坐到床邊,解開了襯衫的扣子,才終于向後仰過去,精确地讓自己覆蓋在了景程方才短暫躺過的地方。
仿佛還殘留着對方的體溫。
宋臨景打開了那只他回家前特意繞路去取的木匣,裏面安靜存放着的,正式那份本該半個月前就送出去的禮物。
宋臨景将它撚在指尖,輕柔地撫摸着上面金線縷出的脈絡,恢複了常态般冷淡的眉宇間逐漸漾出些溫和。
宋臨景自言自語道:“忘記把你給他了。”
“沒關系,不急。”宋臨景彎了彎唇角,喃喃道:
“他應該也是喜歡我的。”
景程習慣性地拉開後座的門,腳還沒等邁上去,景兮的提醒便從斜前方傳來:“到副駕來。”
景程一怔,反應過來後,連忙打量了一圈。
景兮并沒有如平時那樣坐在後面,而是坐在駕駛位上,車裏除了她自己就沒有別的人了。
“發什麽愣呢?”見景程不動,景兮微微蹙了蹙眉,再次開口道,“過來啊。”
景程被打斷了思緒,“噢”了一聲,立馬繞了一圈重新上車,他邊系安全帶,便沒話找話似的問道:“司機今天有事麽?”
景兮調整着車載音響的聲量,漫不經心地答道:“沒事。”
“我今天就只想和你單獨相處。”
景程被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噎了個夠嗆,連倒氣兒都倒得不順暢了,無可避免地被自己給嗆了個猝不及防,不受控制地瘋狂咳嗽起來。
等他終于緩得差不多了,車子也已經暢通無阻地開出了院門。
今兒什麽日子啊?
聽着舒緩的音樂,景程在心裏止不住地犯着嘀咕。
宋臨景不正常也就罷了,怎麽景兮也奇奇怪怪的……宋家這次這事兒到底是有多嚴重啊,怎麽一個兩個的,感覺都像是受什麽刺激瘋了一樣?
還沒等他琢磨出個結果,景兮卻接着方才沒說完的話,再次開了口。
“你不喜歡這樣,對麽?”景兮問道。
聽着對方柔和的語氣,以及态度中那極其克制的試探意味,景程難免有些恍惚,反應了幾秒,才明白過來景兮的意思。
“怎麽可能?您別亂想。”景程回答得甚至可以算是急切了。
他怎麽可能不喜歡和景兮獨處。
從小到大,他最懷念的就是三四歲時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時光。
只可惜,後來景兮因為一些不可抗力經濟上陷入了困境,而他随着年齡的增長,變得越來越像那個毀了對方人生的男人,景兮本就搖搖欲墜的精神狀态日漸糟糕,她開始試圖尋找能填補內心及物質上無底洞的事情。
後者很容易解決,他們從小小的出租屋單間搬進了漂亮的公寓,又陸續換成了不同所有者的別墅洋房莊園。
景兮收到過很多巨額安撫金,有些可能是封口費,景程不清楚,他只知道母親對男人的耐性很難超過半年,一旦超出這個時限,為了防止對方陷得太深、黏得太緊,景兮會用一些交往時拿到的把柄來威脅,以此将對方順利且徹底地踢出他們的生活。
作為拖油瓶,景程只能跟随着母親,畢竟小孩子沒有選擇的權利,但也并不妨礙他經常擔心這種模式會不會有危險,倒不是擔心自己,他只擔心景兮。
說起來也挺好笑的,他常被人用自私形容,也坦然接受這個有貶損傾向的中性詞,可實際情況看起來卻好像并不符合,景程幾乎很少有什麽事情是完全只考慮自己的感受,他可能的确是有種天生的“英雄病”,比起自己的幸福,他更希望母親幸福,更希望身邊所有表露過善意的人都幸福。
不過,大概景兮在這方面不僅有天賦,而且運氣也不錯,直到現在,也沒鬧出什麽嚴肅的社會新聞來。
物質的空洞好填補,內心的卻有些棘手。
景程本以為這就是景兮喜歡的生活方式,如果确實是這樣,那他受些委屈倒也無所謂,可随着年齡增長,他逐漸意識到,景兮并不像她說得那般快樂和享受。
在無數次目睹了對方崩潰時的眼淚後,景程心裏隐隐有了個模糊的猜想——母親有個頑固的心結,只有解開它,他們才都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自由。
但這個心結是什麽呢?
或許是抛棄她的父母,或許是沒能讀完的學位,或許是那個身份不明的可恨男人。
景程不得而知,但……
他微微偏過臉,用額前細碎的發絲作為遮擋,掩飾住自己偷偷打量的視線。
景兮今天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
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似乎……更加輕盈了?
像是卸掉了壘在肩頭很久了的包袱般輕盈。
景程還沒得出結論,景兮卻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借着紅燈的間隙,歪過頭,彎着眼睛看着他,柔聲問道:“怎麽還像小時候一樣喜歡偷看我?”
小時候每次偷看,也都會被你抓住。
景程在心裏暗自犯着嘀咕,卻堅決不肯把話直白地說出來。
畢竟他現在是個正值青春期、母子關系疏離又別扭的“叛逆”高中生,早就已經不再是那個邁着踉跄的步伐、搖搖晃晃哭着喊“媽媽”的小朋友了。
景程抿了抿唇,繃着表情,斂着語調,努力讓自己話語間的依戀顯得淺淡些:“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景兮看起來心情不錯,輕輕笑了兩聲,不置可否。
車內短暫安靜了幾秒後,景程到底還是成了那個先耐不住寂寞的,他深吸了口氣,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設似的,注視着景兮,小聲道:“我喜歡和你單獨相處。”
有了個坦誠的開頭,後面銜接着的剖白就吐露得容易多了。
“我還怕你會讨厭我,不想看到我呢。”景程将目光收回來,扭過臉,重新看向窗外,有些含糊地呢喃道,“你不在我身邊時……我偶爾也會想你。”
說完,景兮都還沒做出任何回應,景程倒是先為自己剛剛說的話尴尬了起來,他清了清嗓子,忙不疊地岔開話題:“說起這個,你這些天怎麽樣?宋臨景跟我說對他影響不是很大,那是不是代表你也是安全的?”
景兮表情中的訝異還沒完全褪去,仔細看的話,甚至還能瞧出眼角蘊着一汪淺淺的晶瑩,可大概是品出景程暫時不想就此深入談論的意願,景兮稍作停頓後,還是選擇了順着對方另起的話題說下去。
“嗯,宋楓做過的很多事确實不幹淨,但跟我沒什麽關系,再加上我本身就是帶着其他目的接近他的,牽扯不到我身上。”景兮言簡意赅地答道,“我甚至還提供了一些我手裏掌握着的證據,這段時間也只是配合調查,現在這事差不多有結論了,就解除限制了。”
景程點了點頭,卻又猛地搖了搖頭:“宋楓擔責,那你們的關系——”
“結束了。”景兮無所謂的聳聳肩,“其實早就該結束了,但我前段時間和宋惟達成了一些合作。”
說到這,景兮的眸色一沉,眉心微微一蹙,神情中閃過幾抹轉瞬即逝的狠厲,她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已經恢複了平常的和緩:“雖然和計劃裏有些偏差,但也算是達成目的了吧。”
“不。”景兮嗤笑出了聲,“應該說,結果比我們原本設想得更好。”
景程聽不明白對方話中的深意,只知道母親對現狀很滿意,并且看起來很高興,對景程而言這就足夠了。
他“嗯”了一聲,剛想道聲恭喜,卻突然反應過來——景兮和宋楓的關系結束了,那是不是說明,他們要搬家了?
自己是以對方情人孩子的身份登堂入室的,而宋楓眼看着就要去坐牢了,他沒有繼續賴着不走的道理吧……
景程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他确實真心為景兮感到高興,但同時也不可避免地為自己和宋臨景擔憂了起來。
還沒确立關系呢,不會就要分開了吧?
老天爺棒打鴛鴦也不至于這麽快準狠吧?真是有夠不講道理的……
絲毫沒察覺已然将自己和宋臨景比作“鴛鴦”的景程,咬了咬牙,試探詢問的語氣裏滿是小心翼翼:“那我是不是不能住在宋家了?”
景兮卻搖了搖頭:“你安心住,沒人敢趕你。”
綠燈亮起,車流開始移動,窗外晚霞絢爛得将整片天空鋪滿,給景兮側臉籠上了一層淺淡的薄紅,她琥珀般的瞳仁中仿佛隐隐有些什麽惡劣的念頭在閃爍。
“我跟宋惟啊……”景兮冷笑着拖着尾音,字裏行間漾着幾分嘲諷,她重新啓動了車子,向景程最喜歡的那家私房菜館駛去,停頓片刻後,才意味深長地繼續說道,“還有筆陳年舊賬沒算幹淨。”
我來啦-3-
最近期末實在有點忙,本章評論區還是紅包掉落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