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雲南一座古色古香的院子內。

随着眼前的老人的手緩緩垂下，葉奕玟接過老人手中的扳指。

翠綠清透的扳指套入她纖細的手指，透出晶瑩的光。

新一代的傀儡師掌門人，繼位了。

現代的傀儡師因為難以尋得好的傀儡，而無法發揮出好的實力。

天材地寶，早就在漫長的歲月中消耗殆盡。

那些殘舊的金屬零件，破爛的塑料和布帛，垃圾材料只能做出垃圾傀儡。

失去了好材料的傀儡師一門一直滑坡，特別是在新時代的科技更疊沖擊下，門人零落，幾乎到了後繼無人的邊緣。

除非，有新的制作傀儡的原材料。

葉奕玟與發光的扳指融為一體，從此往後，她再不用受師父的掣肘，成為了随心所欲的傀儡師。

扳指傳來師父的影像，音容笑貌最後呈現于世。

“我已經死了，離開這個不屬于我的時代，我無法接受的事情卻是未來的趨勢。你是新一代掌門，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吧，振興傀儡師一系。”

葉奕玟最後跪拜師父，轉身離開。

身後的華麗卻破敗的院子，燃起熊熊烈火，化為灰燼。

一個時代的結束，正是另一個時代的開始。

等了十年，終于可以開始了。

師父雖守舊，卻不甘。

将掌門之位給葉奕玟也是因為，只有她，有勇氣沖破舊規則，開創傀儡師的新紀元。

葉奕玟回到家，聞到熟悉的香味，喊了一聲：“外婆，孫屠夫家今天有什麽剩？”

外婆洗好手出來說：“就剩下半顆豬心，一點腸子，我都買下來了。又去超市買了點肉，給你煲了鍋豬雜粥。現在和枸杞剛放下去呢，三分鐘就好啦，先洗手。”

葉奕玟應了一聲，洗手洗臉吃飯。

看來孫屠夫今天生意不錯啊，都賣光了。

“那李屠夫那邊呢？”葉奕玟又問。

外婆一邊拿出墊子墊鍋，一邊叨念着：“哎呀老李他今天沒宰羊，就買了些昨天剩下的骨頭，賣完好像還有剩點羊奶。我買了一瓶放冰箱裏了，明早喝呗。”

看來，明天李屠夫大概率會宰羊，可以去看看。

還有一個比較熟悉的，就是張屠夫了。

葉奕玟給自己和外婆分別盛了一碗豬雜粥，漫不經心問：“那張屠夫那邊咧？”

外婆笑着看着這外孫女，真貪吃，哪家賣肉的都打聽。

“他啊，今天早早賣完收攤了，我看着他最後一點牛雜是賣給了幼兒園，估計明天幼兒園的小朋友的菜裏有蘿蔔牛雜。”

葉奕玟不再詢問，撒了點蔥花，靜靜喝粥。

撕下一張，平常往往拿來墊骨頭，但是今天沒骨頭，墊着幾個豬腸。煲豬雜粥的豬腸分為脆的生腸和糯的粉腸。這墊着的就是幾塊粉腸，帶着點白色的脂肪，怪好看的。

“你這孩子，挑食。”外婆對自己很節約，但是對外孫女倒是溺愛。

小孩子挑食不算什麽大過，畢竟她每一樣都會吃一點，但是不太喜歡的就會放墊紙上，包起來扔掉。

外婆覺得這一兩塊肉，也不是什麽值錢的食物，而且挂着白色的脂肪，估計是孩子怕長胖吧。

吃飯以後，葉奕玟收拾碗筷的時候，把這幾塊粉腸悄悄帶回自己的房間。

夜裏潛入隔壁幼兒園掏了一塊中等大小的牛雜。

組合好以後，淋上一點點羊奶。

這些不同物種的血肉蠕動着組合到一起，形成一個有手有腳的生命。

靠近它仿佛聽得見脈搏和呼吸。

【任務，接取。】

這是在師父去世後，自己第一次實踐生命材料的傀儡，也是第一次使用它。

“你就叫粉腸吧。”

小東西歪頭思考了一下，呼了一口氣，蹦蹦跳跳從窗口出去了。

粉腸蹦出去以後沿着屋頂跳來跳去，這片區算老城，沒什麽高樓大廈，它倒是走得挺順溜。

葉奕玟給自己敷了個面膜，調了個鬧鐘，躺了下來，正好閉眼看粉腸行不行。

碳基生物控制碳基生物，就是比破塑料舒服流暢。

粉腸到了火車站，等了會兒，就看見一車乘客呼啦啦下了車。

一個一個掃描過去，不是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

就在葉奕玟即将睡着的時候，它開心地蹦跶。

“發現目标趙鬥淳。”一個黑鞋在人群中挪動，黑褲有些沾着髒污，還有連帽衫扣住腦殼，鴨舌帽在連帽衫裏面壓低遮住面龐。

就是他了，韓國財閥的千金懸賞要殺的人。

這個醜不拉幾的老頭前幾年出獄，因在韓國害怕被報複，于是悄悄寂靜輾轉來到了華國，不料東北的老鄉有不少朝鮮族人認出了他，于是再次輾轉到了南方。

現在正好，落到我的手上。

粉腸跳過他的腳面，三下蹦到了背包，迅速鑽到了裏面。

靜靜等待着機會。

正好這個等待的時間裏，葉奕玟把面膜摘下，洗了一把臉又擦好護膚霜躺回了床上。

趙鬥淳坐着公交車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旅店入住，就在他要沐浴更衣之際，粉腸狠狠巴上他的後背。

“阿西巴，蟲子蟲子。”男人扭動着身軀想把它甩開。

然後發現非但甩不開，小蟲子還咬了他一口。

“噢喲，噢喲。”他伸出手想把粉腸抓下來。

咔噠，手脫臼了，然後指尖沿着背後的創口從後背一點一點深入身軀內。

趙鬥淳疼得說不出話來，只剩下嘶嘶的吸氣聲。

最後，浴室剩下男人以詭異的姿勢滑落在地，死不瞑目盯着自己的手。而他歪歪扭扭的手上，握着自己的心髒，高高舉起，仿佛要奉獻給神靈。

“咔嚓。”照片拍好了。

喚回粉腸，葉奕玟給甲方韓國財閥千金發了郵件。

這邊現在晚上十一點，韓國是十二點，她應該睡了吧。明天應該就能看見了，會很滿意傀儡一門的工作效率。

葉奕玟心滿意足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看了眼床邊的手機，賞金到賬了。

不愧是財閥千金，效率高格局大，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合作。

【任務，完成。】

看吧，師父。

您在天之靈一定可以看見吧，我這第一個任務完成得怎樣？

如果說昨日的分別帶着平靜，默默處理了後世。

待回過神來的今天，就是後知後覺湧上心頭的難受。

葉奕玟扯起被子蓋住整個腦袋，低聲啜泣起來。

如果說離別必然帶着淚水，那麽希望這一場哭泣是唯一的一場。

過後，結束悼念，再不會因回憶懷念而流淚。

敲門聲響起。

“孩子，你是不是起來了？”外婆的聲音溫柔和煦。

這難道是心靈感應嗎，自己明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她就是知道起來了。

葉奕玟将聲音放小，假裝剛醒的狀态：“對啊，我起來了。”

還适時打了個哈欠。

“那起來了就別賴床，快吃早餐去。”外婆随意催促了一句，留下一串由近及遠的腳步聲。

葉奕玟松了一口氣。

整理了一下心情，出了房間。

葉奕玟自從大學畢業以後就一直家裏蹲，沒有考慮過找工作，只是在備考研究生。

但是她跨專業備考談何容易，誰也不會理解為什麽她要去了解生物學，那個過時的不好就業的落後的毫無益處的專業。

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學好了這些，自己在傀儡師門道裏方有精進的可能。

還好蹲了半年就考上了，不然真不好意思啃老，還是得出門兼職備考。

至于現在，繼承掌門之位，可以接取任務，那就好辦多了，畢竟瘦死的駱駝也有不少積蓄。好歹是不差錢了。

外婆的牛奶面包吃膩了，她會貼心地給你換上羊奶面包。

葉弈玟看了一眼日歷，2035年7月7日。

今天有一個講座，是她報了名卻沒有收她入門的講師的。

講師名為杜仲景，很優秀但依然僅僅是個講師的原因是，太年輕。如果還有別的原因，那是圈內終究以為他會子承父業去行醫，而不是跑來研究生物體。

除此之外，葉弈玟還想過要不要以後讀研畢業了讀博再入其門下，畢竟那些生物的複雜性遠超傳統傀儡的研究範圍。師父畢竟有舊世界的道德約束，終究不願意用有血有肉的生命體當載體，做成傀儡。

若是能得到杜講師的研究一手資料，那相當于拿到了這個世界最前沿的生物研究，到時候什麽樣的傀儡不能做出來呢。

也許科學與傳統的交融，就在自己手裏實現。

葉弈玟把掉在盤子上的面包渣都撿起來吃了，然後喝完的牛奶瓶子還倒入涼白開涮了涮。

一般情況下，還是比較節約糧食的。十年前全球氣溫升高，許多地方被海水淹沒，耕地減少。經過幾輪糧食減産，物價幾輪漲，哪怕是比較富裕的葉家，也是用勤儉節約的傳統方式教育大了葉弈玟。更不必說老一輩的外婆了。

外婆的面包扔入粥裏泡着吃，這樣比較軟爛。吃法類似油條。

粥是昨晚的粥，早上兌了水再煮開，米粒都融化，就是一個稀稠剛剛好的送面包濃湯。

外婆看見葉弈玟一直看着她，就說：“怎麽了小玟，你面包夠吃嗎？”

葉弈玟回夠了，然後等她吃完了洗碗。

很多年前就約定好了，外婆做飯她洗碗。

有時候看着外婆頭上的銀絲漸漸增多，也試圖奪取廚房大權，可是都以失敗告終。外婆堅定地告訴她，就你那廚藝，除非我植物人了否則不可能讓你下廚的。

講座是下午兩點開始，葉弈玟洗漱了一下，看見在搖椅上看着報紙看睡着的外婆，收好自己的包包，出門時輕輕把門帶上，下樓了。

這不是第一次聽講座，卻是第一次去現場聽講座。

之前因為比較宅，葉弈玟不愛出門，大學課程多數是在家上網課，想聽的講座也是在網上聽的。

這是她第一次為了講座而出門。

七月的太陽很大，午後的炎熱撲面而來。

夏季，熱得透不過氣。

不知道傳說中幾十年前冬暖夏涼的雲南，是怎樣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