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潮初現(四)

“我們白鹿門一向神出鬼沒嘛,但那陣子我和我爹一起雲游各地,穩妥起見就都易了容了。”

奚越這樣說,楊川心下有些吃驚。畢竟他蕭山派和白鹿門還是兄弟門派,可白鹿掌門出去雲游了兩年的事兒,他們先前可連影子都沒聽說過。

百裏之外,曾培和張儀命三個千戶所就地紮營後,暫且把大小事宜都交待給了幾個副千戶。然後他們由沈不栖領着,騎快馬日夜兼程地向西趕,在黎明破曉時分到了慶陽幫。

這些個江湖幫派雖然說起來也在大明國土上,可是與朝廷的管轄基本是完全割離的,歷朝歷代都是如此。經年累月下來,朝堂與江湖間便有了某種默契,井水不犯河水地各過各的。

是以這些幫派大多都在山林之間,一來地方夠大,二來也避免和官府多打交道。

當下,慶陽幫的人一見錦衣衛突然殺到門口,二話不說就上了弓箭。慶陽幫大宅城牆一般的高大外牆上布滿了弓箭手,要不是沈不栖及時出面報名號,曾培和張儀可能要就地變刺猬。

待得三人安穩地走進這方大宅中,沈不栖又憑自己的身份順利地把幫主沈志臨請了出來。

他三言兩語地道明了來意,想求沈志臨聯系甘肅一地各大門派的弟兄一道找人,沈志臨鎖眉拈須,掃了眼分坐兩旁的曾培和張儀,跟沈不栖說:“不栖,不是叔叔不幫你。但咱們江湖,和他們這些朝堂上的人,是歷來扯不上關系的。你願意去錦衣衛謀職是你的事,總不能把我整個慶陽幫牽連進去。”

沈不栖趕忙說:“不是的叔叔,鎮撫使大人還有千戶大人,都是江湖上的人。尤其鎮撫使大人……他去錦衣衛是為給他兄長報仇,這也算是講的咱江湖義氣!”

但沈志臨還是搖頭:“江湖上的人多了,若個個都以這樣的義氣為由去求官,出了事再尋回來讓江湖朋友收拾爛攤子,遲早要激怒朝廷。”

話裏話外,隐有些暗指奚越是為升官發財去錦衣衛、複仇之言只是說辭的意思。

沈不栖連連擺手,又争辯道:“不,他們可不是江湖上的無名小卒,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絕不會做那樣為財求官之事。若是那樣,我也不求叔叔來管了。”

沈志臨不禁一愣:“有頭有臉?究竟是什麽人啊?”

沈不栖颔首:“一個是蕭山派的弟子,另一個,是白鹿掌門的幼子。”

他刻意隐去了楊川“大弟子”的名頭沒提,只說是蕭山弟子。因為蕭山派大徒弟叛出師門買官求榮的事情傳得可太廣了。

于是沈志臨好生被這兩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門派的出現驚了一驚:“此話當真?”

沈不栖未答,反問:“叔叔若能借此結交蕭山派和白鹿門,不是很好嗎?”他說着頓聲,繼而露出了少年特有的人畜無害的笑,“我也是想求他們幫一幫我。不然我父親那兒……您知道的。”

他這麽一說,沈志臨就嘆了氣:“你這孩子,唉!你心善是不錯,可做事也太不計後果!”

他那善事做的,一點也沒想自己會有什麽結果,末了差點讓他親爹給活活打死,能逃出來真是謝天謝地。不過現下竟然結識蕭山派和白鹿門的人了,倒也算因禍得福。

沈志臨心裏又盤算了一遍他剛才的話,倒仍沒直接答應,不過也算松了口:“這樣吧,你們先回去,等我的信。我會盡快把此事傳給各門派,但願不願意出手相助,就要看他們了。”

沈不栖聽他這麽說,很想再勸兩句。不過他又一想,甘肅一地名氣夠大的門派雖然一個也無,可大大小小的門派到底還有二三十個,但凡有那麽四五個肯出面,便少說也有兩三千號人,差不多也夠了。

三人于是就此謝過沈志臨,暫且留宿在了慶陽幫中。他們趕了大半夜的路,一躺下便覺累脫了勁兒,一個個都倒頭便睡。

與此同時,小縣城的衙門裏,迎來了一尊大佛。

打從這尊大佛亮出身份開始,一衆衙役便連頭都不敢擡一下。眼下,這尊大佛端坐于正座之上,知縣打着哆嗦親自去奉茶。

大佛接過來喝了一口,睇着他輕笑:“別慌,我是來辦差的,不是來拿捏你們的。”說着又啜了一口,“我問你,近兩日,有錦衣衛入城沒有?”

這尊大佛雖是東廠閹官,但聲音并不尖細。可饒是這樣,那知縣還是覺得寒涔涔的。

他死死低着頭,回說:“錦……錦衣衛?沒聽說啊,我們這小地方,十年八年也不見錦衣衛來一回。”

大佛哦了一聲:“可我覺着,他們該是入城了。”

知縣的心髒狠狠突突了兩聲,聽到大佛繼道:“許是為掩人耳目沒知會衙門。這樣,你着人搜一搜吧,此事事關重大,搜仔細些。”

“……是,是是是。”這知縣一邊應,一邊把那位鎮撫使大人昨天的話又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膽戰心驚地悶着頭回話,“若有結果,下官即刻去禀公公。”

大佛點了點頭,似乎在對他的态度表示滿意,接着講茶盞一放,背着手就走了出去,留下一句:“我住在千肴酒樓。”

滿屋死寂,所有人都低低地躬着身子,同時又在不住地用餘光觀察大佛走到了哪兒。

待得他走出衙門,朱漆大門一阖,知縣一下子脫力向前栽去。

“大人?大人!”衙役七手八腳地去扶。他們幾個都是昨日随這知縣去見了奚越的,當下都驚懼得很,于是有人問說,“大人,這怎麽辦?咱……咱搜着了抓不抓?”

“抓什麽抓!”知縣咬着牙直抹冷汗,廠衛互掐那是神仙鬥法,神仙鬥法一不小心就得凡人遭殃。他們能從京裏鬥到他這縣裏,他若被牽扯進去丢了官,可沒法到京裏告禦狀去。

再說,丢了官還是小事,萬一丢了命呢?萬一丢了全家的命呢!

知縣心裏叫着苦,強自平複着心緒:“你們……你們去搜吧!好好搜!過兩天去千肴酒樓回話,就說沒見有錦衣衛,可能是沒在此地停留,直接又出城趕路了!”

“放心,那知縣不敢賣了咱們的,頂多做做樣子搜一遍,然後說沒找到就了了。”

城北的小客棧裏,奚越在楊川說完擔憂之後,坐在案邊托着下巴,懶洋洋地回了這麽一句。又道:“我拿全家的性命做要挾,他瘋了才會拿錦衣衛讨好東廠。”

“……”楊川微微一滞,接着又扭頭看鏡子,“那你把我弄成這樣?”

鼻子也歪了眼也斜了,這小師妹蔫壞。

奚越哈哈一笑:“我這不是為保萬全麽!不然你想想,萬一你出門直接撞上那位公公怎麽辦?他一眼就能認出你不說,你還認不出他。”

“……那你就把我弄成這樣?”楊川轉回頭來瞪她,目光在她易容之後依舊五官端正的臉上劃來劃去,心裏一再想,這小師妹真是蔫壞!

這番話說完不久,便見官兵真的搜起了城來。不過也确實像奚越說的,就是走個過場了事。

要不然,細搜起來,他們放在櫃子裏的飛魚服繡春刀總歸是很容易找到的。

如此過了兩天,外頭兵荒馬亂地搜城,奚越和楊川在客棧裏穩如泰山。

然而到了第三天,事情卻起了點兒變化,是那東廠閹官手底下的人來了。大約就是那天在山林間堵他們的那些,他們用輕功逃開後那些人沒追上,現下還是追到了這裏。

奚越和楊川于是不得不提高了些防心,但也沒有太過緊張,畢竟奚越的臉他們壓根沒見過,楊川都易容成這樣了,估計就算是他師父師娘站在面前,都認不出他是誰。

只要不開櫃翻衣服,就還萬事大吉。等這波人走了,他們便可以平安無事地和曾培張儀他們會合去,回京再看東廠能怎麽辦。

第三日夜,起了一陣大風。

甘肅這地方山脈交錯,戈壁與平川縱橫。風聲擦着戈壁斷崖刮起來,嗚嗚咽咽的,像是山裏有巨獸在哭。

習武之人睡覺本就驚醒,奚越和楊川這晚便都睡得不太好,嗚咽聲稍稍一重便會清醒三分。

于是,當那腳步踏上房瓦的聲音傳入耳中時,二人一齊悚然睜眼。

楊川屏息擡眸,只見有瓦間灰塵在外力下被震得散落下來,撲簌簌地往地上落。他目光微凜,開櫃抄起繡春刀,推門而出。

他走到奚越的房門前,剛敲了一聲,房門便打了開來:“師兄。”奚越忙讓他進來,他一瞧,見她的繡春刀也已持在了手裏。

二人按兵不動,靜看着那灰塵落了一陣又一陣。須臾,瓦片被蹭得咔啦一響,似有人借力踏起輕功向遠處奔去。

“站住!”又有人一喝,接着縱身追出。由此可辨應是兩派人馬碰到了一起,打了起來。

難道是當地的官兵衙役和東廠打上了?

這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楊川:你把我弄成這樣?

奚越:你可知足吧,你問問隔壁《盛世妝娘》的亓官儀,他女朋友給他易容的時候是怎麽搞的。

亓官儀:???????關我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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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依舊随機送5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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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狀态突然不穩定了起來,感覺之前說保證三點前能更新的自己仿佛立了個flag

于是習慣于看更新時間不穩定就不停刷的菇涼,以後索性晚上來看吧……雖然我寫得順利也會盡量早更,但晚上來看比較省心

失眠星人心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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