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起滄浪
起滄浪
不過周王還是問了一下到底是誰告訴說大理寺有這個,那個人悄咪咪的說了一個名字。
“有意思,這個人我倒是不太了解。不過你沒有問問他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他說,若是殿下成了大業還請殿下能夠到時候提攜他一下。”
“有眼光。”周王爽朗的笑着,旁邊的那個人也跟着一起笑。但是他們也不是白白的就願意相信這個人,周王讓這個人再探探他的底細,別是誰派來探查底細的。
那人領了命就離開了,周王回到營地裏開始準備攻打長安。他留了一些人在城外,紀元昶這個人肯定會留一個心眼。周王不能掉以輕心,他多次派人探查紀元昶的位置但是紀元昶好像是乖乖的真的就回到邊塞。
他當然不會就這樣信了,還是沒有放棄去尋找紀元昶的下落。紀元昶一直呆在城外面伺機等着,他當然也收到李緒傳來的消息。看起來長安城裏面也不太平,周王也一定會知道長安裏面的消息。他們都在等,等着那個時機。
長安城裏面也是人心惶惶,本來的猜測像是被證實了一樣。陛下濫殺無辜的名聲已經讓整個長安城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就連每日的早朝也頻頻出現這樣的事。那些勸解的大臣每日說的最多的就是不要讓陛下再開殺戒。
禮部尚書是最先開始的人,但是他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全身而退。程途身為禦史但是他的同僚越來越少,他知道現在的皇帝不是別人說兩句就能夠勸的動的。他現在完全被藥物掌握了,必須要用藥物鎮住紀朗蹤才行。
丹藥已經煉制完成。那些都是太醫連夜煉制好的,他們當然知道自己練的是什麽東西,這些藥方裏面的東西有一味藥那可是劇毒不可久吃。他們稍微加少了一些計量,他們顫顫巍巍的把煉制好的丹藥遞給紀朗蹤。紀朗蹤一下子就嘗出來這不是他常吃的那種,這裏面少了其他東西。
他突然想起來當時王茂源是怎麽做的,沒錯還是像上次那樣。紀朗蹤叫來了程途,因為這件案子是程途負責的,現在他要程途接着這做一次,只不過這次要完完全全的換一個身份。
程途被叫進來的時候紀朗蹤坐在椅子上,他吃丹藥的劑量變大了。
紀朗蹤睥睨的看着程途,他有些癫狂的說:“程途,我記得你之前好像是全權負責的王茂源的案子。”
程途好像已經知道紀朗蹤要幹什麽了,他看着紀朗蹤他的眼睛泛着紅血絲。“是,陛下。”
“那你就學着王茂源的樣子殺一遍人,朕要吃和他一樣的丹藥。”
程途有些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是這樣一個荒唐的想法。程途紀朗蹤也注意到程途的眼神。他緩緩的從上面下來,走到程途面前。“程大人,你也要忤逆朕!”紀朗蹤本來脾氣就不好,看見程途的表情更是怒不可遏。
程途之前見過紀朗蹤一次,那個時候他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站在太後面前怯生生的,什麽話也不敢講。程途本來還在猶豫的心立馬像是被什麽狠狠的定住了,他思索着怎麽像紀朗蹤解釋。
“陛下,王茂源所給的是換命丹。那種丹藥只會大大的加害陛下的氣運,後來許遲日自己也說了這藥就是在騙人的。”這是程途思索下的說辭,畢竟現在小皇帝什麽也聽不進去。他用着的說辭哄着他不吃這種害人的藥。
“是嗎?”
“陛下,臣當時親自審問的王茂源,那個時候還有筆錄。當時還有不少百姓流傳,雖然鎮壓下去但是流傳的是真的。許遲日當時也親口承認了,他們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擾亂天下,陛下難道忘了?那個時候陛下不是就在朝堂上親耳聽到了。”
紀朗蹤将信将疑的點了點頭,随即他又發起了脾氣。他抄手拿起一個花瓶就往程途頭上咋,程途稍稍的往其他地方挪了挪。花瓶的碎片劃破了程途的袖子,紀朗蹤還是沒消氣,他開始不斷的往外面扔東西。那些碎片不斷的砸向程途,劃破了程途的臉。紀朗蹤不允許有人躲過他的攻擊,程途緊緊攥着拳頭,他側身擋着紀朗蹤的攻擊。
“陛下。”程途忍不了這樣荒唐的事情發生,他嘗試着結束這荒唐的一切。“陛下,五行之說陛下在朝堂上不是聽說了。王茂源親口承認說這些是騙人的,什麽五行什麽換命都是騙人的。這丹藥本身的存在就是騙人的,陛下切莫被蒙蔽了。”
這件事情鬧的沸沸揚揚的,長安城裏大大小小的人都有所耳聞。小皇帝沒有在撒潑打滾了,他就這樣看着程途解釋。程途知道這不太好糊弄,他拿起卷宗。
“陛下,您看。所謂的五行另有深意,這一切是為了掩蓋許遲日他們的陰謀。陛下切莫中計。”
紀朗蹤将信将疑的看着案宗,随手又把案宗扔在地上。“說了半天就是不願意做,有了案宗就不需要程大人了。就貶到桃林縣算了。”因為紀朗蹤一時之間也找不到程途大的錯處,所以貶的地方也不敢太遠。
程途摸了摸臉上的那些血痕,鮮血不斷的湧出了,程途簡單的上了藥。聽到那句話後,程途一直以來所堅持的像是被什麽打碎了一樣。回去後程途便一直想着今天的事□□情,他看着外面的天色。呆呆的坐在那裏,江練也聽說紀朗蹤今日說要殺人。
“陛下現在竟然是這個樣子,這天下看起來又要亂了。”
程途卻不這樣認為,他語氣平淡卻說着:“一直就沒有不亂過。”
“我父親讓我這幾日辭官,其實還有點不甘心就這樣辭官了,像是做一個縮頭烏龜。聞道,你呢?”
“我?我也不想辭官,但是現在這個世道不辭官不行啊。做縮頭烏龜?我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說法,江大人是無奈更多吧。現在這樣的時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老師和江大人那些老臣是因為太後還有先皇的提攜之恩。誰都是無奈的,這樣的大周,這樣的天下。好像已經只有這樣的出路了。”程途感概兩句,突然又是想到什麽,他站起來興奮的說到:“不過,或許還有救。不一定要辭官,一定還有救世之法。”
程途一直坐在那裏,江練最後留下一句“聞道,如果有救世之法的話,那我不願意做一個縮頭烏龜。”就先離開了。程途這幾日沒有好好睡覺,他開始懷疑自己一直所堅持的對不對,他極力讓自己不在想這些。他開始掉頭發,眼睛裏面充滿了紅血絲,夜夜被噩夢纏身。“何為救世之法?”程途自己也沒有找到,但是這樣坐以待斃下去一定不是辦法。
他到街上準備買些糖,走到鋪子那怔怔的看着這顆糖。程途有些愣神,這是之前紀元昶買給他的糖。他鬼使神差的買了那顆糖,含在嘴裏糖在嘴裏化開。程途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他閉上眼睛感受這風。睜開眼睛後他想通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為什麽紀朗蹤突然搜索大理寺,為什麽突然又想起來這件案子。這背後一定有一個人做推手,這個人是誰?”
程途讓自己變得冷靜下來,他站在街上。外面的喧鬧和他有些格格不入,他忽然想起來一個人。“這件案子的确是傳的沸沸揚揚,不僅僅是長安,整個大周都在傳這件案子。和這起案子有關的人——京兆尹走的不明不白,出現的也不明不白。
雲山不是京兆尹真正出事的地方,在往後查的時候就被打斷了。但是當時查的線索說是那個東西本來應該是在湖州的,他們當時先找到那個東西所以就沒有繼續在往湖州查。現在在看的話,為什麽京兆尹一定要去湖州,那一定是因為湖州有什麽他認識的人或者是湖州有什麽他想要的。
裏面全都是京兆尹寫的線索,湖州,線索那是為了告訴誰?江淹?”
程途打算一問究竟,當他找到江淹說明來意的時候,江淹卻有些蒙。他對京兆尹這個人平日裏沒有什麽交集,這次輪到程途不知所措了。那還會有誰?程途走到付照這裏,付照這個人之前他短暫的合作過。程途走之前江淹叫住了他,似是有些難為情的開了口:“聞道,寒光一直和你要好。之前我勸他要不辭官回家,但是他說你有辦法,寒光這個孩子一直都聽話。
我之後可能護不住這個孩子,希望你和寒光之後能夠好好的。若是遇到危險了,你們就打開這個。”江淹遞給程途一個錦囊。“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打開。”
程途接過錦囊,把錦囊放在自己的懷裏。江淹還有那群老臣商量好了後面的對策,他們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打算。“未來是孩子們的,現在就靠我們這群老頭子了。”江淹嘆了一口氣,他慢悠悠的走出去看着外面的風景。
他遣散了家仆,只留下那些沒有走的。江淹讓江練帶着自己的母親逃回老家,但是江練不願意。這是第一次江練不願意聽話,江淹沒有辦法,他的巴掌就要落到江練的臉上,但是又舍不得。他擦了擦臉上的淚,哽咽的說:“你要保護好你母親。”
“那父親你呢?”
江練有些不可置信,他能感覺到江淹話裏有話。“你照顧好你母親就行,不用管我。寒光,你要記住。本來想着你要是平平安安的過這一生就好,沒想到你還是要留在長安。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要放棄,不論何時,我都支持你。”
江練哭着抱緊了江淹,江淹摸了摸江練的頭。“之前你跟着聞道學的兵法學的如何?”
“不會讓父親失望。”
“那就好。”說完這句江淹心裏的石頭才算是落了地,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等待着明天的到來,外面的天開始變得陰沉,空氣也變得有些濕潤。
“要下雨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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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照坐在窗外,他早都看見程途。他提前準備好了兩杯茶,程途也看見了付照。他走到付照的宅子裏,徑直坐下。
“付大人已經知道我會來拜訪?”
沒想到付照反問的說:“這畢竟還是有些情義在的,這之前在湖州還有長安的時候不都是短暫的合作過。不過之後程大人也沒告訴我後面的故事。”
程途沒有順着他的話說下去,付照提前準備好了茶,看起來似乎早有準備。“付大人的茶看起來是精心挑選過的,這應該不是為我準備的。”
茶葉是新茶,這一罐茶并不好拿。看起來付照的确是皇上的紅人,程途雖然早都聽說了,但是一直都沒有主意到這麽多。現在看來是他忘了付照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程途笑了笑,他沒有喝付照放在面前的茶水。
“都被貶了,怎麽還來問?”
“有些事情還是想要知道真相,即使被貶了,但是還是大周的臣。”
“付大人,知道那麽多其實不太好。”程途率先開了口,他這句話裏面有深意。程途盯着付照的眼睛,想是想要看出什麽。付照也不介意反而雲淡風輕的說:“程大人看起來是興師問罪,不過程途你是真的覺得紀朗蹤會是一個好皇帝,我今天可是聽說了。他要殺人,之前就殺了不少太醫,現在又要殺百姓。程途你還不為自己選一條後路?”付照已經不願意在和程途裝樣子了,有些話他們都心知肚明,既然都猜到了那就不用再繞彎子了。
空氣中夾雜着泥土包含着雨水的味道,外面的天也變得陰沉了下來。不一會雨就開始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後路?什麽後路?”程途恍然間想起自己的父親,就是因為所謂的後路,自己的父親就這樣走了。這是程途一輩子也過不去的坎,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沒有後路,也失去為我鋪後路的人。路是要靠自己走的,這點我一直都悟不明白。”
付照也看着外面的雨,雨越下雨大。“現在明白也行。不過有一點我倒是不明白,看得出來紀朗蹤已經是廢了,這樣濫殺無辜的皇帝你還是要輔佐?”
“紀朗蹤的确是殺了很多人,帝王沒用,百姓流離失所。這天下早都亂了!你應該知道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什麽?不是來興師問罪,我其實想要問問你,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你和我大周的臣子,那些血緣正統和我們也沒有半分關系。說實在話,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應該是有救世之法的,但是救世,還有救己我都做不到。”
付照和程途都不再說話,最後付照喝了一口茶。“我就是想要找一條出路,不論是岷王還是周王。這兩個人誰都不知道他們能夠是最後的贏家,他們總會接手這個國家,坐上那個位子。”
“所以你就直接告訴他這些,這次是為了誰?我猜是周王,沒錯吧。”
付照喝着手裏的茶,他默不作聲。程途知道他猜對了,那面前的這杯茶應該是為了招待周王。
“就算周王和岷王不動手,紀朗蹤這樣自甘堕落下去他們也是名副其實的皇位繼承人。”
付照瞥了一眼程途,看得出來程途是已經作出選擇了。“你想要的東西太多,太貪了。連救己都做不到你還救世?救不了自己那早都死了。我沒有你那麽崇高,我就是想活下去,然後再謀求一個高位。我告訴你,就算不是我告訴,那些想要活下去的人也會想盡辦法活下去,在活下去這件事情上,沒有人會在乎那個人是誰,哪怕他是皇帝。”
程途看了一眼房子上方,外面滴滴答答的下着小雨。程途唇邊勾起了一抹笑。付照順着他的視線往房頂看去,程途點了點頭。付照也點了點頭,他明白程途是什麽意思了。“你說得對,為了活下去誰都會不擇手段。但是有的人也會有自己的堅持,昏君救不了,國家總不能放任不管。”
“你要告發我嗎?”
付照說出這句話,程途覺得有些好笑。“我們剛剛說的那句話不是大逆不道?我告發你,我不也是一樣的結局。我剛剛就是從鬼門關裏走一遭,掉·頭這種事我已經不害怕了。你倒是會壓賭注,兩個都壓,一點虧也不吃。不過我要提醒你周王你還是要小心一點,他可不是什麽簡單人物。”說完程途喝了一口茶。
“你不是猜到這茶不是給你準備的,怎麽還喝?”付照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還是為程途添茶。
程途笑了笑,又接着喝了一口。
“我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不用你操心。我也是從各種人猜疑還有非議中走過來的,不需要你擔心。你是覺得紀元昶贏得幾率大?”
付照這樣一問,倒是讓程途覺得他還想不由自主的相信紀元昶。“這不就兩個人,周王不了解,岷王不算太了解。抓阄選的。”
付照覺得好笑,程途這人口不對心。“喲!抓阄,騙鬼呢。”
“說真的,現在要是辭官回鄉的話有些像縮頭烏龜,實在是不甘心。”程途又喝了一口茶,這次他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付照見程途不客氣,他打趣的說道:“那你就跟我好好學學,學着放下一些文人身段,曲意逢迎。”
“做不到。”程途笑了笑,他這句話說得幹脆。“你這種我可學不來,到時給我打了一個不太好的樣。罷了,我還是自己悟吧。”
程途走到門口順走了付照的一把傘,毫不客氣的打着傘就走了。
“真不客氣,我還以為是什麽翩翩公子,搞半天是個沒禮貌的小鬼。”
付照收拾完茶水,周王的人就來了。付照挂起了微笑,周王的人用匕首抵着他的脖子。
“你到底是為什麽要投靠殿下?”
“你就當我是一個牆頭草,風往哪吹我就往哪裏靠。”付照打着馬虎眼糊弄的說着。“想必你都已經查清楚我是誰了?這還用再問我?”
那人将匕首收了回去。“勉強信你一次,不要讓殿下失望。若是你做什麽小動作到時候有你好看的。”
那人離開後,程途又慢悠悠的折回。付照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你怎麽又回來了?”
“聽到某人罵我,特意回來看看某人出醜的模樣。”
付照聽到後立馬站起身來,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藥罐上了藥之後,扔給了程途。“好好用,說不定用得上。口不對心的家夥,之前說要問問你自己的心,我那可是苦口婆心的教導你,沒成想你和紀元昶騙我玩呢?”
“當時是情非得已。”程途說着又把藥扔了回去。“行了,你這副身板看起來活不了多久,比我大這麽多歲。留着自己用吧,我有。”說罷程途拿出自己的藥罐晃了晃。
“說實在話,明天是泰山封禪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程途收起笑,付照也嚴肅了起來。
“我知道了,至少長安算是我第二個家,我會護着長安。”
程途又拿走了付照的傘,側身歪了歪傘。“用完了還你。”
付照倚在門邊,看着程途把傘拿走。“得了吧,一把傘而已。送了就送了,我又不缺這一把傘。”
程途走之前把江淹的錦囊給了江練,江練看着手裏的錦囊。
“父親給你的,你怎麽又給我?”
“寒光,我要被貶了。長安的事情還是要你來。江大人是為了你的安全着想,但是現在我們都不能避免他的到來。”
“知道了,我會保管好的。”江練緊緊的握着錦囊,他把錦囊放在自己的懷裏。
程途交代好一切就離開了長安,江練最後送了他一程。煙雨蒙蒙,地上的空氣還是有些濕潤。雨水打着柳枝,柳葉為離別之意。但是沒有人送柳枝,因為他們都知道程途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