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起滄浪
起滄浪
紀朗蹤看見程途拿的案宗,他也覺得這要或許真的不好。但是他撐不了多久他的頭就又開始疼了起來,全身難受。他一分一秒也忍不了這樣的痛苦,他拿着丹藥,把這些丹藥全都灌到自己的嘴裏這才好些。但是這還不夠,心裏有個欲念開始叫嚣。
他叫來了人,總有人願意做這件事。不是程途還有誰?刑部、大理寺總要有人做。紀朗蹤叫來了一堆人,可是這些人沒有人願意做,紛紛跪在地上。紀朗蹤氣的發抖,他又開始砸東西。
沒人來那就自己動手,韓敬實在是不忍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再次進宮勸誡但是紀朗蹤閉門不見,沒辦法韓敬還有陳敬之那群大臣跪在外面。此時外面還下着雨,雨水打濕了他們的朝服,順着他們的胡子流了下來。
“陛下,萬不可殺生!萬物有靈,明于天,通于聖,六通四辟于帝王之德者,自以為也,昧然無不靜者矣。1長安城外多是戰争流民,人人饑餓,遍地餓殍。人相食,樹木光禿。天下安有樹皮、葉子、蟲子之食?未然,若天下不得河晏海清?必會引的動亂!
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死之謂大本,大宗與天合者也,随君調天下與人合着眼與人合者,謂之人,樂與天和者謂之天樂。2軍民和樂,此之謂大德。若以酷刑雖振陛下之威,然民之怨又該何如?如魏徵言:忠茍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再大,可謂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車朽索,其可忽乎?3”
韓敬在雨裏說了許久,但是小皇帝不為所動。門依然緊閉着,韓敬說完之後便又在雨裏磕了頭。很快頭便破了皮,血順着流到臉上。裏面的太監宮女門也不敢為韓敬求情,紀朗蹤坐在屋子裏面,畢竟還是一個孩子。他偷偷的透過門縫看着韓敬磕頭,心裏說不上的五味陳雜。
但是他頭疾又犯了,他躺在床上,強迫着自己睡覺。
“和朕沒有關系。”紀朗蹤這樣念叨着,慢慢便有了睡意。外面的韓敬還有一些老臣依然跪在地上,雨下的更大了。等到小皇帝睡着之後,那些宮女太監才偷偷的開了門。他們一人拿着一把傘,央求着韓敬他們快些回去。
韓敬知道紀朗蹤不願意聽自己說的話,他之前讓太醫做了一些可以壓制的藥。他把這些藥給了那些宮女還有太監,囑咐他們一定要看着陛下吃下去。交代完這一切他才放心心來,接着又開始磕頭。
突然一陣雷聲響起,讓天邊的烏雲也變得突然亮堂了一些。那些宮女太監擔心紀朗蹤醒過來,于是打着傘趕忙先回去了。韓敬還有一些老臣最先堅持不住了,他們的視線被雨水模糊的看不見前方。很快他們便到了下去,仍由雨水沖刷着。外面守着的宮人不忍心叫來了太醫趕忙來看看,等到紀朗蹤醒過來的時候就聽見韓敬他們高燒不起。
“挺好的,以後有人在啰哩巴嗦的說朕的不是了。”
一旁的宮女為紀朗蹤遞來韓敬給的藥,紀朗蹤想都沒想吃了下去。可沒一會他就吐了出來。“這是什麽東西就給我吃?”
那宮女立馬慌亂的跪下。“禀陛下,這是韓大人給的藥。說是可以緩解陛下的症狀。”
紀朗蹤“哦”了一聲,不以為然的讓所有人退下去。他猛的吃了完了韓敬給的藥,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這藥有些苦···”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他吃了太多之前的丹藥。身體早都已經垮了,可是他也控制不知自己。這藥就是有攝人心魂的功效,一刻不吃渾身難受。紀朗蹤時常清醒時常麻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總是動不動的就控不住自己。
晚上的時候,他偷偷的去看韓敬。韓敬他們就躺在哪裏,小皇帝摸了摸他們的額頭。很燙,他又哭了起來。回去之後他想了很久,總會有辦法吧····紀朗蹤叫來了付照。
“付愛卿,有沒有什麽能夠阻止朕現在犯病的法子?”他自己又想了一會,最後還是覺得要去泰山。“你說去泰山行不行?”他的語氣雖然是在詢問付照,但是付照知道紀朗蹤是已經打定了主意,只不過需要人肯定而已。付照沒有直接表明态度,而是先勸誡着紀朗蹤。
“陛下,這還是要看看太醫。泰山歷代以來都是為了能夠保佑君王還有天下的,最重要的還是看太醫。”勸誡是沒有用的,紀朗蹤心裏打定主意,但是付照知道,現在不是讓紀朗蹤去的時候。一旦去了,不可設想。
紀朗蹤低頭沉思了一會。“朕知道了。”
自從知道自己吃的這個丹藥是什麽換命的丹藥,紀朗蹤就翻遍了古籍想要找到能夠改變的方法。最後翻到了泰山封禪這麽一個方法,歷代君王都回去泰山。紀朗蹤已經被藥物侵蝕的腦子不太清醒,漸漸的他的胳膊已經使不上力起了。
他開始害怕,害怕死亡。想是自己的長姐還有太後那樣,他們全都已經躺在哪裏。他見過他們的樣子,面色青紫,眼睛雖然閉着像是睡着了一樣。但是當紀朗蹤輕輕的碰着她們的時候,她們的渾身冰涼。
尤其是紀汀滢,她的肚子上還有一個大洞。他不敢再看下去,紀汀滢的胳膊上還有青紫的屍·斑。他也會這樣嗎?紀朗蹤頭一次感到害怕,他緊緊的抱着自己。慢慢的就有一個念頭。“不,我不能死!泰山,去泰山。”像是緊緊的抓住了什麽東西一樣,紀朗蹤心裏邊只有這一個念頭。
第二日紀朗蹤便想好了要去泰山,這次沒有人再出言制止。因為韓敬他們已經病了還有哪些直言進谏的臣子已經被處置了,朝堂上已經沒有人再攔他。紀朗蹤很快定下了日子。這幾天外面倒是沒有什麽動靜,但是很多人都有預料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韓敬這幾日病情也慢慢的變好,燒已經退下來了。江練常常來看他們,也許是去的頻繁,他還撞見了紀朗蹤。第二日就也被貶到康縣,他和程途一個往東邊一個往西邊。
韓敬這幾日連着做夢,夢裏面他又見到了太後。太後對他說希望他能夠照顧好陛下,紀朗蹤還小他什麽也不懂。接着他又夢見了其他舊友,那些人見到韓敬就開始罵他,為什麽要包容一個暴君,濫殺無辜,導致百姓流離失所。為什麽開柙出虎導致大部分無辜的人冤死?
韓敬從夢裏面醒過來,他除了一身冷汗。他弓起身子,用手捂住自己的臉。淚水忍不住的流了下來,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大力的撕成兩半。
泰山封禪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紀朗蹤勉強把程途說的話放在心上不大開殺戒。但是這幾天丹藥已經壓制不住他心裏的怒火,他穿着衮服戴着冕冠。旁邊的宮女吓得抖抖索索,紀朗蹤的表情看起來要吓死人。
她一個不留心,冕冠就戴歪了。紀朗蹤忍着怒氣,沒有直接殺了這個宮女而是把關在一處地方。他要等到泰山封禪之後再繼續處置這個宮女。
紀朗蹤從宮外出去,接受朝臣的贊賞。昨日下了一場雨,今天的天氣倒是要好一點。外面天氣陰沉沉的,陽光沒有出來。紀朗蹤明顯要不開心,下面的朝臣哆哆嗦嗦的不敢做聲。
這個時候外面的長安城突然被人襲擊,是之前已經招安的起義軍。他們開始對長安城燒殺搶掠,長安城一時之間被大火包圍。紀朗蹤很快也收到了消息,他開始有些慌亂,下面的大臣也全都亂作一團。紀朗蹤突然想起來太後走之前告訴他皇宮裏面有密室,他立馬跑到密室躲起來。絲毫不管其他人的性命。
宮人們也紛紛抱頭逃竄,韓敬還有那些老臣們知道這是周王攻過來了。他們帶着玉玺準備帶着紀朗蹤離開,做完這一切,他們打算以死謝罪。一是為了太後情誼,輕易還完了也就結束了。二是他們對不住那些被紀朗蹤無辜殘殺的百姓,他們的良心不允許他們這樣做。
出事的前兩夜,他們這一群老臣聚在一起。這些都是曾經被太後還有先皇提拔的人,太後臨終前告訴過他們玉玺具體的位置。他們幾人都不似之前般年輕,頭發全都變白了。
韓敬最先說了他想的計劃。“不如就分三路,一人帶陛下走,一人帶着玉玺走。還有最後的留下來守着長安。”
他們都默不作聲,周王這個隐患沒有被處理誰都心知肚明。他們知道現在陛下聽不進去勸谏甚至要泰山封禪,這對于周王來說是一個好時機。也許就會是這一天,他們都能夠猜到。但是就算能夠猜到陛下也不願意聽,紀朗蹤因為吃了太多丹藥的原因,他開始記不住事情。別人說什麽他只會胡鬧。
沒想到大周兩位帝王全都因為丹藥而···他們沒有直接說出來。
“韓敬,你那個時候帶着陛下走。”陳敬之先打破了沉默。“我已經走不動了,就讓我留在長安。何況現在陛下還算能夠聽你的話,就由你護着陛下好了。”
韓敬還想和他們争論一番,但是都被攔下來了。最後韓敬拗不過他們,同意了。他突然又想起來自己的夢,為什麽要開柙出虎?這個問題一直纏繞着他,他又拿了之前請求太醫給紀朗蹤做的藥,他緊緊的攥着這瓶藥。最後揣到自己的懷裏,又拿了一把匕首。他做好了自戕的準備,踏上了那條他自己選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