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月影”坐落在雲城靠近郊區的地方,位置有些偏僻,卻裝修得十分雅致。裴嶼偏愛在這裏談事,幾乎要成為他專屬的區域,他不用預約,環境最好的那間包廂,随時為他開放。
坐在裴嶼對面的徐涞呷了一口茶,眉毛微微上挑,有些滿意:“這茶不錯,哪兒買的?”
裴嶼沒有說話,而是拿起了桌上震動了兩下的手機。
徐涞立刻戲谑的問:“誰啊?該不會是我未來嫂子吧?”
“你跟詹文浩這個季度是不是有筆單子要簽?”裴嶼放下手機後,表情淡淡的問。
徐涞猜不出他的意圖,不過他問了,他怎麽也得回答。他點頭說是,“說實話,不太想跟他們簽的,詹文浩這個人啊,不止一次不講信用,但誰讓他爸是個人物呢。”
“別簽。”
“?”
裴嶼轉過頭,去看窗外樓閣的紅和樹木的綠,漫不經心的說:“如果他問起來,你就說是我的意思。”
徐涞突然感覺這事值得深挖,他們剛才完全沒有聊生意上的事情,他突然提起,肯定是因為剛才有人給他發的消息。這人是誰啊,既然能請得動這尊佛?
看不慣詹文浩的人很多,倒是有很多可能性,只是能叫得動裴嶼的人,除了他奶奶,他還想不出任何一個來。
那麽,就只能是未來嫂子了。
“不是吧,這婚還沒訂呢,就開始了?”徐涞說完,看他不給回應,繼續說,“你倒是跟我講講,你為什麽會找江霧白?你也被她的美色蠱惑到了?”
裴嶼還是像沒聽到他說話一樣看着窗外。
“我知道不可能。”徐涞自己回答自己的問題,“換做我是你的話,我也會選江霧白。她被她爸管得嚴這事兒是出了名的,接觸的圈子幹淨,人肯定也單純,沒那麽多心眼,還是學音樂的。最關鍵的,是長得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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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嶼終于斜了他一眼,輕吐出三個字:“你也配?”
“我怎麽就不配了?”徐涞急了,“我這顏值怎麽也有九分吧,身材也不差,家世更不用說……不是,我說你該不會是來真的吧,我就說兩句都不行?”
“她現在是我的人。”
意思是,哪怕你只說一句,那也不行。
“行行行,你的人你的人。不過,她爸才剛走,估計都還沒緩過來吧,你這就又來這麽一出,估計小姑娘現在人都是混亂的。”
裴嶼抿了口茶,“哪有那麽脆弱。”
徐涞忍不住笑:“你最好保持住,可千萬別對她上心。”
這時有人送來了禮服的冊子,讓裴嶼選擇。他沒看冊子一眼,只是瞥來人,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這還用我來選?”
來人愣了一下,她剛才在門口問外面站着的人禮服要選哪款,他顯然也不知道,就讓她進去問裴總,結果沒想到好像把他惹毛了。
雖然他好像只是語氣平靜的說了一句話,但她的話卻喉嚨裏卡着說不出來。
徐涞正要幫忙解圍,邱夏來了,給裴嶼看了一眼合同,把送冊子來的人帶走了。
站在門口,邱夏對着剛才讓人進去的那人笑了一下:“你不知道這種事情讓我來處理就好了嗎?”
那人沒有說話,表情看起來在發怵。
邱夏繼續微笑,選了兩套很适合江霧白的禮服,一件簡樸一點,一件要更華麗,讓人馬上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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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霧白聽到了樓下的動靜,但還不想馬上下去,坐在鋼琴前彈着琴,完全不敢相信等一下她要訂婚了。
手機震動起來,原本以為是有人來催,結果一看是蘇婉發來的。
她發來了聊天記錄,點進去,有好幾條語音。
說實話,她現在什麽也不想看也不想聽,但蘇婉應該知道她的情緒問題,不可能給她發來沒用的東西,她便還是點開了。
“你再給我說一遍?不考慮了,什麽叫不考慮了?這個報價他們還不滿意?等一下,今天是周六,為什麽周六就有回複?你确定你沒搞錯吧……徐涞,我倒要問問你到底怎麽個情況。”詹文浩的聲音,在對着下屬說話。
“喂,徐總啊,你那邊是對我們的報價不滿意嗎?怎麽突然就不考慮我們了啊?”這是他在給徐涞打電話,“裴、裴總?他為什麽突然……?”
挂了電話之後,他直接大爆發:“媽的!一個個的都不把我當回事是吧?別太過分了,把我當病貓嗎?”
蘇婉發來信息:【你聽了嗎?詹文浩惹到裴嶼了,他們跟徐氏有筆大單子本來馬上就要成了的,這下崩了,他正氣着呢哈哈哈,大快人心!】
蘇婉:【我認識個朋友就在詹文浩手下工作,給我發的語音,我在想,是不是因為你啊?】
江霧白有些恍惚,不會吧。
她看向房間門口的衣帽架,昨天她拿去的包沒有在上面,她突然想起來昨晚回來之後因為包包沾上了蛋糕,她就交給陳姨了,忘了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
她之前從來不需要藏什麽東西,沒有經驗,疏忽了。
估計就是陳姨看到了,然後,給她姐了。
江霧白正準備去問,門就被敲響了,是江漓來叫她下去了,再拖延一會兒可能來不及了。
她一邊像個機器人一樣換衣服,一邊問江漓:“姐,你是不是看到我昨天包裏的房卡了?”
“對。”江漓也沒打算掩飾什麽,“我還發給裴嶼了,怎麽了嗎?”
江霧白搖搖頭。
這身象牙白的禮服很簡約,是穿着去會場的,到了那邊會換另一套更适合出現在大家眼前的。但不管是哪一套,都已經是成品,沒什麽特別的。
畢竟這事兒昨晚才定下來,沒有時間給她定制禮服。
而且江霧白也知道,反正這婚只是做做樣子,根本不值得定制一身禮服,反正是要曲終人散的,又何必要浪費這個時間呢。
江漓看着換好衣服的她,嘴角扯了扯:“很好看。”
“嗯。”江霧白也沒那個心思去看自己好不好看,嘴角也動了動,沒什麽情感。
有人上來給她做造型,給她化妝,可就算把她打扮的再漂亮,她的表情看起來也沒有幸福的感覺。
不過江霧白的情緒也沒有太低落,這畢竟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那天葬禮,她也清楚的認識到難過确實是沒有意義的,得向前看才行。
乘上車,來到和昨天相同的地方,還沒有下車,一群記者就對着車拍攝起來。
江霧白完全不适應這樣的場合,作為全場的焦點不說,還有那麽多閃光燈,她的眼睛都睜不開。
“裴總來了!”這時人群裏傳來一聲高呼。
終于閃光燈不再全部對着她,一群人也跑到了在有裴嶼的邁巴赫前。
江霧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裴嶼朝着自己走了過來。
他這身西裝很襯身材,不,仔細一看其實并不是西裝的功勞,他的身材堪比模特,穿什麽都好看。
江霧白也得承認,他是她見過的人當中最特別的。饒是他的外形尤為出衆,但更讓他感到特別的是他身上那種波瀾不驚的氣質。
裴嶼一走過來,就微微俯身湊到她耳邊,說:“別這麽僵硬,笑一下。”
他的聲音非常冷淡,和詹文浩貼到她耳邊時的感覺完全不同。有了對比,江霧白突然發現詹文浩有多油膩,還故意往她耳朵噴氣。
但裴嶼完全沒有,相反他的呼吸非常清冷。
她似乎還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道,有些……好聞。
江霧白很喜歡香,這種雪松味道她自己不會使用,可在他身上,卻很适合。
他剛才說什麽來着?哦對了,讓她笑。
江霧白回過了神,對着衆人扯開嘴角,不那麽真切的笑容,但總歸也是笑了。
裴嶼彎曲靠近江霧白那邊的手臂,看了她一眼。
江霧□□神又出走了片刻,才挽着他的手臂,被他帶動着,走入會場裏。
在外人的眼裏看來,如果不知道他們是誰的話,會覺得他們的外形非常相搭,仿佛生來就是一對璧人。只不過他們身上的其他東西讓人無法忽略,一個是裴氏的掌權者,一個是沒了庇護所的落魄公主。
這樣一來,就讓人多了很多猜測,不可能對他們送上純粹的祝福。
大部分記者是不被允許進入會場裏面的,只有三兩個裴嶼認可的媒體受到了邀請。
這個會場,這些媒體,以及今天要來的來賓,大部分在今天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的,但因為裴嶼的訂婚宴,所以一切的時間和空間都為他騰了出來。
裴嶼的手動了動,江霧白懂他的意思,放開了手,被邱夏帶去二樓的包廂換衣服。
一群人圍着江霧白忙的團團轉,雖然裴嶼沒說,但他的訂婚宴當然是非常重要的場合,必須得把她打扮成最完美的樣子。
江霧白逐漸接受了這一切,只是在放空。
江漓敲敲門走了進來,看着江霧白表情凝滞的樣子,感覺心裏像是被什麽抓了一下似的,生疼。
她走過去,江霧白的雙眼終于對上焦,問她:“姐,媽還不知道嗎?”
“嗯,應該是的,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看新聞。”
唐語燕這幾天就連吃飯都窩在房間,也不知道在幹什麽,只跟陳姨說了幾句必要的話,也只見了陳姨一個人。據陳姨說,她看起來很累,但并沒有什麽大問題。
如果她拿起手機來看一看,就會看到訂婚宴的新聞推送。
“這樣啊。”
江漓點點頭,看着她身上純白的禮服,微蓬的裙擺顯得她腰肢纖細,肩頸露出來像天鵝,一切都那麽完美。
“好看嗎?”江霧白露出一個笑容。和裴嶼一起在那麽多鏡頭面前之後,她的心态就發生了一些變化,都到這個地步了,必須得接受現實了。所以她也有心思,去欣賞自己了。
這身衣服她還挺喜歡的,不知道是誰選的,品味很好。
江漓沉默着繼續看她,最後視線挪到她臉上的笑容,也露出一個淺笑:“好看。”
旁邊的人也在誇她,把她說得像墜落凡間的仙女似的。
江霧白安靜的聽着,猜測着她們有幾分是真心的,有幾分是因為裴嶼才誇她的。猜着猜着,她覺得很好笑,輕輕笑出了聲來。
晚上七點,訂婚宴正式開始。
會場和昨天的感覺完全不同,雖然只有一天的時間布置,但因為是裴嶼的訂婚宴,沒人敢怠慢。
江霧白站在門口,所有人都在看她,而她擡頭看着燈飾上的純白羽毛,一顆心随着羽毛的飄動而動蕩。
裴嶼站在臺上等着她,她慢悠悠的在悠揚的樂聲中走到他身邊去,對着他微笑。
“很漂亮。”裴嶼面無表情地稱贊。
江霧白問:“這衣服是你選的嗎?”
“不是。”
“哦。”
訂婚宴的一切都準備的非常完美,流程卻相當簡單。兩個主人公站在臺上,也沒說什麽話,甚至也沒什麽表情,只是挽着手,讓人拍了幾張照片。
沒一會兒,裴嶼就離場了。
江霧白慢悠悠的也跟出去,卻沒看到裴嶼的身影,只能問邱夏:“他要走了嗎?”
“是的,流程已經結束了,江小姐您可以選擇留下,也可以離開。”邱夏帶着慣常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她
“明白了。”江霧白正要走,又停下腳步問他,“對了,我這身衣服是你選的嗎?”
邱夏點頭,很擅長察言觀色的他知道她是因為喜歡這件衣服才問的,便微笑着說:“江小姐您滿意就好。”
“我很滿意。”江霧白也對着他笑,一雙明亮的眸子微微彎起。
邱夏的表情僵了一瞬。
餘光瞥見了裴嶼的身影,邱夏又瞬即恢複自然,快步走到裴嶼身邊。
裴嶼掃了兩人一眼,表情和剛才在臺上沒什麽兩樣,卻莫名有種令人發怵的氣場散開來。
江霧白不明所以,沒多和他有視線溝通,自己提着裙擺去二樓了。
不過邱夏看出來,裴嶼心情不好了。只是饒是被外人說他是裴嶼肚子裏的蛔蟲,他也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麽,便只沉默着跟在他身後。
上了車,裴嶼一邊解開西裝扣子,一邊說:“沒想到你連女人的禮服也了解。”
“談不上了解,只是覺得那衣服很合适江小姐罷了。”在裴嶼面前,邱夏就從來不笑,表情非常公式化。
對裴嶼來說,今天本來只是走個過場,向大家宣告,讓媒體拍照,不會給他留下任何印記。
但車行駛了幾公裏後,他腦子裏卻仍清晰的留着剛才江霧白對着邱夏笑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