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負韶華行且知(3)

不負韶華行且知(3)

游照儀晚間被勒令睡在了書房,但快夜的時候還是從窗戶悄無聲息的翻了進去,夜襲了早有準備的世子殿下。

二人又胡鬧了幾次,待到月上中天之時終于洗漱幹淨躺在被子裏夜話。

宣峋與已經累的不行了,勉強聽她說完今日的見聞,用剛剛喊啞的嗓子黏糊糊的說:“我不覺得那施蟄存和範之麟是什麽重要角色,倒是那個袁行霈,你可以好好查查。”

游照儀聞言語帶笑意道:“我就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樣。”說完作勢又要親他,宣峋與忙把她推開,說:“明日還要上值,住嘴!”

游照儀只好躺了回去,過了幾息黑暗中又傳來世子殿下咬牙切齒的聲音:“也住手!”

游照儀便又收回錦被下作亂的手。

二人一覺睡到天亮,醒來之時宣峋與正跟條小蛇似的整個人纏在她身上,她小心翼翼的把他扯開下床穿衣,宣峋與立刻感覺到了,茫然的睜開眼問:“你要走了嗎?”

武官一向上下值都比文官早,整個中衢幾乎沒有例外。

游照儀點點頭,見他長發微亂,衣衫輕薄,微微撐起身子錦被滑落,露出鎖骨上紅梅點點,一副沖擊力極大的美人春起圖。

于是她又走上前去親了親他的嘴唇,說:“你再睡會兒吧,下值我來接你。”

宣峋與乖乖仰頭讓她親,聞言點點頭,又整個人縮回被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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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營中兵卒收假回營,游照儀今日帶了蘭屏一起出門,先去了左定山軍,施蟄存似乎并不意外會看見她,笑着迎上來,站在她身後看營地入口兵卒正列隊一個個登記入營。

左定山軍原稱定山軍,雖然不如劍南鐵騎歷史悠久,但也歷經了幾朝,期間出了一個名叫左平秋的将軍統領三軍,一馬當先,在中衢擴張的數場戰役中立下絕世功勳,也因為她的名頭,定山軍一度人才輩出,名揚天下,一提起定山軍就會想起這位左将軍,漸漸的便稱其為左定山軍,後先聖宣懿皇帝為了紀念這位名将,正式将定山軍更名為左定山軍。

但是随着天下初定,左定山軍所駐守的容、蜓二州自南羌滅國之後便太平了數十年,沒有戰功,軍隊也就漸漸勢弱,從其駐京營來看也能窺見一二。

那些兵卒各個吊兒郎當,沒什麽精氣神,登記完了便結伴往自己的營帳走去,毫無姿态。

游照儀看了一會兒後便說:“施大人就在這看着吧,我先去別的營轉轉。”

施蟄存便笑着點頭,看着游照儀帶着一個侍女走了。

她又去了河西軍,俞伯平仍是不見人影,還是袁行霈出來迎接,她也照舊看了一會兒。袁行霈似乎對河西軍的訓練下了很大的心血,兵衆個個都是精氣滿面,昂首挺胸的,見到袁行霈還會行禮問好,不像左定山軍,她都不确定那些兵卒能不能叫出施蟄存和範之麟的全名。

但她還是看了一會,并不發一言,照舊帶着蘭屏走了。

宣武衛和劍南鐵騎沒什麽好指摘的,唯一值得說的就是宣武衛的環境飯食确然比別的營地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心中有數後,她便問蘭屏:“蘭姐姐,你若是在京中參訓,想吃的好點還是吃的差點?”

她對吃食要求不高,能吃飽就是她最大的要求,故而只能問蘭屏。

蘭屏想了想說:“如果我是兵卒,自然想吃的好點,如果我是統領,自然覺得差點能磨練口體。”

游照儀又問:“那若是你是兵卒,看到別的營地吃的這麽好,會不會覺得不平衡?”

蘭屏這回沒有思考,毫不猶疑的說:“自然會。”

游照儀便說:“行,那第一件事就是籌個錢去。”

說辦就辦,吩咐了幾個正副統領各行其事後,游照儀便帶着蘭屏前往了鎮國公主府。

鄭集安聽聞游照儀上門還有些詫異,親自來門口接了她問:“找我什麽事?”

游照儀說:“不找你,找驸馬爺。”

鄭集安更狐疑了,但也帶着游照儀前往父親的院子。

鄭畔聽說游照儀找自己也是一片茫然,見到面後游照儀先請安行禮,才直接問道:“我想問問驸馬,宣武衛的軍饷您是添了多少?”

她問的認真,語氣沒有絲毫不恭敬,好像真的在問他添了多少,她也好添一添。

鄭畔與兒子對視了一眼,說:“一年三萬兩。”

游照儀:“……”

可是她看父子二人神色,似乎毫不覺得這個數字有多驚人。

……不愧稱作富可敵國,要知道,她們一行人立下如此大功,今上也只是賞賜了一人二百兩白銀。

這二百兩白銀放在普通人家,約莫是半輩子賺的錢,更遑論三萬兩,劍南鐵騎一年的軍饷一共才四萬兩好不好!

見游照儀神色變幻莫測,鄭畔便問:“你怎麽知道的?”

游照儀說:“整個宣武衛駐京營的環境吃食都比別的營好了很多,這很明顯。”

鄭畔奇道:“這麽明顯?我還以為公主不知道呢。”

公主又不是傻子……

游照儀便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宣武衛環境吃食如此,自會引來別的營兵卒的嫉妒,前幾年軍中風聲鶴唳,自然不太有人關注這個,現如今天下太平,駐京營也會變得閑适起來,總會關注到之前沒關注的東西,我聽聞征戰叱蠻前,軍中也有不少人因為這個打架鬥毆。”

聞言,鄭畔臉色讪讪,說:“那我今年開始不添了?”

游照儀說:“那宣武衛衆人只會懷疑鎮國公主府大勢已去了。”

鄭畔面色凝重起來,說:“那你說怎麽辦?”

游照儀第一次這麽不要臉,還有點赧然,說:“若是驸馬覺得可以,不若給別的營也添一點?不用太多,軍饷大頭都在前線,驸馬爺所添的三萬兩大約只有五千兩會用在駐京營,再者我也會去其他地方籌措……”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鄭畔打斷了,他一臉‘原來只是出錢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的表情,說:“再添兩萬兩夠嗎?”

游照儀:“……”

她沉默了一息,忙說:“夠了夠了,驸馬爺心系天下,公主一定引以為豪。”

鄭畔不以為意的說:“先讓她回來再以我為豪吧。”

有了錢就萬事好辦。

蘭屏跟着她出府時聽說她只在鎮國公主府待了半個時辰不到就籌措了兩萬兩,臉色呆滞,一臉敬佩。

游照儀好笑,說:“還不夠呢,有件事我要辦,還得要更多的錢。”

聞言,蘭屏便問:“那您怎麽不讓驸馬爺再添點兒?”

游照儀難得開玩笑,說:“我還以為我說這話夠不要臉了,原來蘭姐姐你比我還不要臉,可這驸馬爺一個人薅。”

蘭屏赧然,問:“那還有誰能出這麽多錢呢?”

游照儀但笑不語,只看着她。

蘭屏福至心靈,讷讷道:“您不會想薅世子殿下吧。”

游照儀笑:“我的俸祿還有上次陛下賞賜的兩百兩都交給他了,我可身無分文,只能求助世子殿下了。”

籌措軍饷,自然先要皇家出錢,那些有些的達官顯貴才能礙于面子跟着出。如若不然他們才不管什麽打不打仗,只要打不到上京,就礙不着他們的日子。

當天傍晚游照儀接到宣峋與下值後便直接問:“你有多少私産?”

宣峋與靠在她懷裏茫然的擡頭看了她一眼,說:“沒算過,怎麽了?”

游照儀把今日前往鎮國公主府還有自己的想法一說,宣峋與便問:“你要多少?”

游照儀說:“你能出多少,要是出不起也不用太多,我還是緊着你的。”

宣峋與被這話取悅了,湊上來親了她一口,不以為意的說:“那也添個兩萬兩吧,出的起。”

游照儀:“……”

見游照儀臉色古怪,宣峋與問:“怎麽了?還少麽,那我再添一點?”

游照儀忙說:“不用了,盡夠用了。”言罷将他收攏在懷裏,宣峋與熟稔的尋了個舒适的姿勢,和她有一口沒一口的親着。

……

從入營第二天開始,各營的夥食突然好了很多,衆兵卒雖茫然,卻沒問什麽,沒人會因為吃得好找事,但顯然吃得好後,這幾日營中操練起來的士氣較之去年高了不少。

游照儀觀察了幾日,這天才真的走進左定山軍的營地。

左定山軍因為式微,軍中一屆兵卒只一千人左右,營地也是最小的,她走進去之時各隊正在操練,分為三個方陣,一個方陣一千人,剛剛以三個一隊進行舉木訓練,此刻正聽令恢複隊形原地休息。

游照儀在邊上站了整整一炷香時間,隊伍依舊沒有恢複好。衆人懶懶散散的走來走去,就是走不到自己的原位上。

游照儀這時候站上了演武臺,示意施蟄存介紹自己,範之麟見狀連忙催促大家把隊伍整理好,施蟄存便揚聲道:“這位是接替蔣甫南大人的總統領游照儀大人,今後統管四營。”

下首衆人懶洋洋的應了,游照儀便高聲道:“日後若是有問題指摘,盡可出聲,今日我只有一個命令,就是整隊。”

見衆人依舊茫然,游照儀說:“整隊,就是一聲令下,在三息之內把隊伍整理好,每個人站在該站的地方,除非你的戰友陣亡,需要你填補他的位置,否則你就永遠站在那個位置上,明白了嗎?”

還是春寒料峭,春風冷冷,氣氛好似結冰了,一陣緘默。

不止何時下首有個人揚聲問:“整隊有什麽用?還不如多訓練訓練怎麽殺敵。”

游照儀聞言依舊平靜,說:“願意聽從命令的,走出隊列,站至左邊,不願意的,站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下首隊伍才慢慢分開,中間一道分明的線。

游照儀看了看,還不算太壞,左邊的約有一大半,畢竟在軍中,聽從命令是第一要職。

“分好了?”見衆人窸窣的點頭,她便說:“原地所有人,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若是有人把我打趴下了,今後我便不對他有任何置喙,若是沒有,全都受一軍棍。”說完後,原地衆人面色都有些呆滞,她立刻揚手,劍南鐵騎的一支小隊已經手持軍棍,列隊站好了。

她淡淡的說:“一起上吧。”

聞言,下首衆人終于反應過來,見和自己同為兵卒的劍南鐵騎持械站在一邊,紛紛覺得收到了侮辱,沖上了演武臺。

一邊,蘭屏已經将半個時辰的線香燃上。

……

“砰!”随着線香燃盡,最後一個人被踢下了演武臺,還有人作勢要上,被手持軍棍的劍南鐵騎持械攔下。

游照儀擦了擦汗,揚手道:“行刑!”

底下立刻有人叫罵:“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你敢打我?”

游照儀揚手道:“再加一軍棍!”

那人還待叫喊,立刻被一棍打到在了地上,無人再敢出聲,棍棒砸在身體上的聲音悶悶的接連響起,下方有男有女,皆是一臉不忿的看着她。

行完刑後,游照儀又以十人為一隊分發了早就準備好的傷藥,揚聲道:“你們打不過我,于是我打了你們,沒問題吧?”等了片刻,下首無人敢應,她繼續道:“既然沒問題,從明日開始就練整隊吧,什麽是能三息之內整好隊,什麽時候再練其他的。”

說完,她與一旁神色各異的施、範二人點頭示意,幹脆利索的走了。

施、範二人只得道:“從明日開始訓練整隊。”

還有一個時辰下值,游照儀又去了河西軍,她是偷偷一個人去的,循着上次的七彎八繞走到了俞平伯做工的地方。

他還是一個人在那裏,周圍兵卒正在訓練,只有零星兩個人。

她走上前去,俞平伯好半晌才擡頭看了一眼,見是她又低下頭了。他桌前方正放着一個完整的弩,和他們平常用的并不一樣,她便開口說:“我試試?”

俞平伯頭都沒擡,說:“傷了別怪我。”

游照儀便把它拿起來,對着遠處一棵樹的樹葉射了過去。

箭簇正好射到那片樹葉的正中心,分毫不差。

她頗有些震驚,問:“準頭這麽高?蔣大人為什麽不人手一個?”

俞平伯不耐煩的說:“沒人和你說嗎?演示的時候傷到人了。”

游照儀輕輕把那個木弩放下,開口道:“是袁行霈吧。”

對方擡眼看她,她目光平和,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不能為外人道的言語,她直接挑明,說:“袁行霈,動了手腳,他怕你才高,擋了他的升遷之路。”

俞平伯還是沒擡頭,淡淡的說:“也許是吧。”

游照儀說:“沒有證據。”

俞平伯終于擡頭看她,問:“你想怎樣?”

游照儀反問:“你想怎樣?”

俞平伯終于把手中刻刀丢在桌上,站起來說:“你能怎樣?”

游照儀平靜的露出一個微笑:“我能的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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