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戒指

戒指

這天小滿和林墨在商場逛街，賀寧打電話來聽說就在附近便順道來接他們，到了以後才發現，是許冉開的車。到家後，許冉站在車邊，沒有馬上離去，他看着賀寧和小滿上了樓，而林墨在開信箱。他站在那裏望着她，想多看她一會兒。忽然似乎什麽東西從她的鑰匙包裏掉了出來，往他的方向滾了過來。他快步上前想幫她撿起來，那樣東西正好撞在他的鞋上，轉了幾圈倒在地上。許冉愣住了，他遲疑的伸手去撿，而林墨也跑着上前想搶在他前面撿起來。可是許冉已經一把抓在了手裏，他擡起頭，不可思議的看着林墨。“墨墨，這是我們的戒指。是你的那枚戒指！”

林墨站在一步以外，有些不安的看着他。

“墨墨，你還留着我們的戒指。”他的聲音因為激動顫抖着，說着他拉開外衣，從T恤下面拉出一根線來，上面也是一枚戒指，他緊緊的攥在手裏，“我的在這裏。我的戒指在這裏。我每天都帶着。洗澡都不摘掉。”他努力的低頭去尋找林墨的目光。“墨墨，我以為你把我們的戒指丢掉了。你還留着。你還随身帶着。墨墨！你還留着我們的戒指。”忽然他上前拉住林墨的胳膊，把她往車邊拽，“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林墨有些吃驚，她努力掙脫着，“許冉，你幹什麽？”

“墨墨，我只想帶你去一個地方。”許冉回頭看着她，眼裏是心痛也是期待，“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的。你知道的。”看着林墨沒有回答，他不再用力拉她，而是輕手輕腳地把她引上車。

車駛出小區，林墨不停地回頭看許冉，她很想問他要去哪裏。可是許冉專注地開着車。并沒有看她。她靠回到座位上。有些後悔。那枚戒指她曾經是想丢掉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舍不得。她想起他們一起去買戒指，本來許冉看上另外一對，但是她喜歡這對，便扭扭捏捏的總是把他的注意力引到這對上。許冉看出來了，便寵溺的摸摸她的頭，也說喜歡這對。那樣寵溺的眼神曾經是她所有幸福的來源，只要看到他這樣看着自己，她就安心了。她就知道，他眼裏只有自己。于是她走的時候還是把戒指帶去了德國。最初是收起來放在抽屜裏的。後來從語言班離開，搬宿舍的時候差點兒找不到了。她瘋了一般的到處找，找了整整一個晚上，終于在抽屜的夾縫裏找到了。她抱着戒指哭，那時候她還那樣放不下。于是她便舍不得再随便放了。她串上了一根鏈子，和鑰匙挂在一起。而這樣已經挂了三年了。從德國一直到現在。比起最初，如今她已經很少去看那枚戒指了。它就一直在那裏，和鑰匙們在一起，她也習慣了。可是鏈子大概太舊了，剛才便斷了。偏偏是剛才戒指掉了出來。偏偏是被他撿到。她不由有些相信宿命了。

望着窗外的景色，林墨開始意識到他們在去哪裏了。車駛過A大的校門，往前面的小區開去。從德國回來，她就沒有再來過這裏。幾次坐車路過，她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天天在這裏下車的日子。可是這裏如今和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車在一幢熟悉的樓前停下了。許冉此時才扭頭看她，輕聲說，“墨墨，我想帶你去的地方。你知道是哪裏的對不對。”林墨擡頭看着眼前熟悉的樓，熟悉的單元門，身邊熟悉的他。她不确定自己想不想下車，想不想進去。許冉已經下車了，打開了她這一側的車門，向她伸出手。林墨看向他，眼裏是隐忍的心痛，“來這裏幹什麽。”她平靜的說。

“和我上去一次。求你了。”許冉伸着手，乞求着。看着他，林墨沒有拉他的手，自己下了車，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墨墨，我只想給你看一樣東西。如果上去了，你想走，我不攔着你。”許冉拉住她的胳膊，聲音顫抖着請求道。

這一刻林墨妥協了，自己不是一直想放下他嗎？不可能永遠都靠逃避的，那和他在一起的六年去過太多太多地方，認識太多太多人，她不可能一一抹去的。除非出國再不回來，她不可能逃開對他的記憶，總是要面對的。

房子在四樓，沒有電梯，林墨記得那些自己一個人拎着很重的東西上樓的日子。那時候小滿就抱怨過，找個男朋友不就是當苦力的嗎？她卻一點都沒用上。一階階的樓梯，仿佛走不到頭，許冉拉着她的胳膊，帶着她來到了那扇熟悉的門前。仿佛是刻在身體裏的，站在門前，看着許冉掏出鑰匙去開門，她的眼淚便奪眶而出。她以為自己是可以面對的。可是依然心如刀絞。

門打開了，許冉伸手打開燈，讓到一邊，輕輕的把林墨讓了進去。那一瞬間，林墨覺得自己穿越了，家具的擺設，窗簾的花紋，到桌上的裝飾物，一切都和記憶中的一樣。她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回到她困在這間房間裏苦苦等待許冉的日子。曾經這裏是她在這個城市裏第一個稱之為家的地方，她傾注了所有的心血和熱情去裝飾這裏，帶着最美好的期盼搬進這裏。可是沒有多久，這裏就成了牢籠，她在這裏日複一日的安慰自己他還是愛我的，這裏還是他的家，他很快就會回來的。這裏住過最幸福的她，最驕傲的她，最美好的她，也住過最卑微的她，最孤獨的她，和最絕望的她。

許冉看着林墨站在屋子中央，這個他每一次來都期盼看到的景象。她回來了，她回家了。他的眼眶瞬間濕潤了。他不知道林墨在想什麽，他緊緊抓着手裏的那枚戒指。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墨墨，我把這裏努力布置成以前的樣子。很多東西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每當想你的時候，或者特別心累的時候，我就來這裏，想象你還在，想象你只是出門了。墨墨，我好想你，我做夢都想回到有你的這個家。”

“許冉，也許你不相信，但是這個家對于我沒有那麽美好，它早就不是我心中最美好和溫暖的樣子了。”林墨撫摸着桌上的桌布，桌布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的，紋路都一樣。她猜想他應該找了很久，“我曾經在這裏等你等的絕望。”

她的話冷漠又帶着悲涼，這讓許冉心中一驚，他走到她面前，把戒指舉到她眼前，“我知道我狠狠的傷過你的心。可是，墨墨，你還随身帶着我們的戒指。所以你還是在乎我的。你還是想念我們以前的日子的。不是嗎？所以你我還是有希望的。對不對。”與其說他是在說服林墨，其實更多的是他在努力讓自己相信。

林墨看着那枚戒指，笑得異常悲戚，“許冉，記得嗎？那些年其實只有我帶着這枚戒指。”許冉的手和身子都僵住了，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他的眼睛，林墨知道這将了他一軍，她也知道，他是真的後悔。可是又能怎樣的，畢竟都過去那麽多年了，這枚戒指早就褪色了，也早就不是從前的記憶了。“許冉，放下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難的事情。那要了我半條命。我不想再做第二次。”她平靜的說道，眼裏沒有過多的波瀾。

許冉看着她，有片刻的不解，但是很快他就急切的說，“墨墨，怎麽會有第二次。一次已經太多了。又怎麽會有第二次。你相信我，。。。”

“許冉，”林墨忽然打斷了他，“曾經我也是相信你的。我以為你不會傷害我，我以為即使你有無奈和身不由己但是你會盡你所能的全力護着我，護着我們的感情，我相信只要可以，你再晚都會回來這裏，因為你知道我在等你，因為你愛我。所以我不介意你成名，不介意你會進入娛樂圈即使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告訴我那是一個大染缸。可是我就那麽傻，我就相信我的許冉是不會的。他會一直在乎我，我們的關系是不會動搖的。可是，事實呢？你我的關系是你第一個犧牲的東西。任何一件事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排在我前面。我果真是太幼稚了。”林墨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着，這些話是她在分手的時候都沒有說過的。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着，卻無比平靜。許冉聽着她的話，頭不由自主的搖着，眼淚早就已經奪眶而出了。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撕扯他的心，那是即使他這些年在懊悔的時候，都不曾如此完整的去想過去理解過的她的心情。此時他覺得無地自容，他知道自己無話可說。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麽，如果此時她轉身離開了，那麽一切就結束了。

“墨墨，我知道我消耗了你對我的全部信任。我毀了你我之間本來牢不可破的感情。我把你的隐忍和包容當作理所應當，當成我胡鬧的資本和後盾。我知道我是個混蛋，我不敢求你原諒我。但是墨墨，我願意用一輩子去補償你。我不是二十出頭的混小子了。這些年我經歷了失去你，經歷了那些沒有你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怎麽還會去做第二次，我怎麽還會去做任何傷害你的事。”許冉看着她努力的說着，激動和淚水讓他的聲音不住的顫抖。而林墨卻看着他，微微的搖着頭。

“許冉，此時你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是不可能發生的，這不就和當年你我覺得我們一定會結婚一樣嗎？剛在一起的那些年，我們那麽好，連吵架都吵不起來，我們都覺得你我是一輩子的。誰會想的到後來。所以，等到一切歸入平靜，最初熱戀的感覺過去了。我們不就又開始面對每日的生活，生活中的煩惱，到那時候恐怕又只不過是一個輪回。”

“不會的，不可能的，我不會讓它再次發生的。”許冉生硬的打斷了她，“墨墨，沒有你的日子實在是太疼了。那是我會記一輩子的疼。我知道你現在沒有辦法相信我，但是我會努力讓你再相信我的。”許冉攥着自己頸上的那枚戒指，用力的說，“從明天開始，這枚戒指我帶在手上，從此往後，我一個人帶着這枚戒指，帶到你再願意帶上你那枚戒指的時候。”

林墨聽着他的話，開始有些焦急，“許冉，你不要這樣，何苦成了別人的談資。”

“如果被問，我就告訴他們，我在等一個對我最重要的人接受我。我等着她再次可以信任我。”

“許冉，別這樣。記者會挖的，大家會瘋狂的讨論的。”

“我不會讓他們找到你的。我知道怎麽對付他們。我早就比以前有經驗多了。”許冉急切的說着。“墨墨，你不要去想記者，不要去想那些周圍的壓力。這一次我會護着你的。我真的會護着你的。我會幫你把信任找回來，我們會如曾經我們相信的那樣幸福的。”

“許冉，不過是一枚戒指。我早就要丢了。我只是忘了。它不說明什麽。”

這話仿佛一把尖刀刺向許冉的心，他盯着她，眼裏是無限的傷痛，“墨墨，你是怎麽了？你從來不是這樣狠心的。你就這麽恨我嗎？”他不明白，曾經那麽愛自己的她怎麽會變得如此絕情，曾經最最心軟的她怎麽能面對一次又一次自己心碎的樣子無動于衷。

聽到一句恨字，看着他受傷的眼神，林墨的淚水也落了下來，她知道她說的太重了。她知道留着戒指不是因為忘了丢，而是因為她還沒有準備好丢。“許冉，我不恨你。我怎麽會恨你呢。我只是怕了，我不知道怎麽去愛了。”

“我也怕，我怕我真的失去你了，我怕你不要我。墨墨，我今天看到你帶着這枚戒指。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墨墨，你別不要我。好不好，我從來沒有這麽卑微的乞求過任何人。可是如果乞求有用的話我可以天天求你。我把那半條命還給你。”

看着他，林墨感到無奈，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命運開的玩笑，“許冉，我不明白，在分手以前任何一件事一個人都可以讓你不來見我，你可以不接我電話，你可以讓我一晚上一晚上的等。而現在，我一直在努力走出來，可是為什麽你卻困在裏面了。”

“這些年我想過無數次自己究竟是怎麽了。我知道剛進娛樂圈，公司讓我做什麽我不知道怎麽拒絕。而且我好奇，娛樂圈那些熱鬧，那些，”他糾結了片刻，“人。那麽多人喜歡我捧着我。我知道我飄了。因為都不能帶着你，我就自己去了。我想着等我玩兒完了，回家，你就在那裏的。”許冉說着，他看到林墨露出無奈的淺笑，有幾分自嘲，他趕緊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我知道我醒的太晚了。如果我早一點意識到，我絕對不會同意分手的。我絕對不會讓一切走到分手的。我一直困在裏面，我不可能放下你的。”

“可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你其實已經不愛我了。”林墨平靜的說着，她擡手制止許冉打斷自己，“如果你愛一個人，會去想她的感受，想她的心情。那是不需要刻意的。所以許冉，你對我的愛早就淡了，所以我們的分手只是早晚問題，是必然的。你只是不習慣，生活中一個總是在那裏的人忽然不見了。你到現在都還不習慣。”

許冉堅決地搖着頭，“不是的，我知道愛是什麽樣子，我知道愛你是什麽樣子。如果我只是不習慣，你走了那麽久了，我都沒有聯系你，難道還沒有習慣嗎？我承認這些年我努力過，我想走出來，我也找過別的人，可是每當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哪怕只是約會，都讓我覺得我在背叛你。直到我聽到你回來的消息，那一瞬間我就明白了，這些年我為什麽留着這套房子，為什麽沒有辦法和別人在一起，因為我還愛着你，我心裏只有你。”

林墨聽着低頭無奈的笑起來，“許冉，你不覺得荒謬嗎？你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和別人當着我的面炒cp，你跟別人暧昧和別人。。。”她掙紮了片刻，還是沒有說出那個詞來，“你沒有覺得對不起我，我們分手了你倒覺得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是背叛我了。”許冉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麽吧。”林墨看着他苦笑着說，“因為你篤定我離不開你，篤定我的世界只有你。所以當我提出分手的時候你才那麽難以接受，因為你沒有想到我會走，你沒有想到我能夠放棄你，你以為我會一直在那裏。我永遠都是你的backup。”許冉努力張口想說什麽，可是林墨卻沒有停下，她繼續平靜的說着，“可是，許冉，這不都是你的錯，是我把自己放在了那個位置，是我讓你變成了我的全世界。如果我可以更自我，有自己的生活和自信，我就不會離你越來越遠了。也不會讓你所做的一切給我那麽大的傷害了。”

“墨墨，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backup，你從來都是我唯一愛的人，只是我承認，我習慣了你永遠在那裏，我覺得你是我一部分，你永遠都會陪着我的，所以我把一切當成了理所應當。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相信我，可是我卻辜負了你。墨墨，失去了你我才意識到你也是我的全世界。墨墨，我是真的真的想和你重新開始。我的世界裏不能沒有你。我不要很多的，我不要求你馬上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等你能夠再接受我的時候，給我一個機會，只是一個再追你的機會。這樣都不行嗎？”

“許冉，我真的累了。你知道我不喜歡拒絕別人。更不要說對你了。我們順其自然好不好。”

“好，”許冉忽然興奮的點頭，“好！墨墨，只要你不要再堅決的把我推開，就夠了。我不會強迫你的。我們順其自然，就順其自然好了。”

林墨沒有想到一句順其自然就讓他這麽的高興。她不忍心再堅決的拒絕，除非和他老死不相往來，她又如何能夠拒絕他只是要求普通的相處呢。她輕輕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