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動

心動

年後不久，林墨負責的項目很快就要到終期彙報的時候了，對于報告本身林墨是沒有什麽擔憂的，過往的經驗讓她對于公衆場合做報告這種事頗為游刃有餘，而由于整個項目都是自己親手做的，她對報告內容也頗為自信。可是瓶頸卻卡在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問題上了，示意圖。從實驗室轉向生産的過程要用複雜的示意圖表現，可是一幫學藥的工程師怎麽做都覺得示意圖看上去一點兒不高級，拉跨了整個報告的觀感。眼看着報告的日子臨近，大家都覺得有些悻悻，看樣子只能将就了。其實在林墨心中她早就知道有一個人是可以輕而易舉幫到她的，只是這個人是她從來都不主動煩擾的人，而這幾乎已經成了她不用多思考的習慣了。而偏巧他在做報告的頭一天下班時毫無預警的出現在班車點。“我正好在附近有事，看了下時間，正好該吃晚飯了。”沐磊靠在他的路虎上沖着走上前來的林墨笑着。

“我今天可不行，明天做報告，今天我得回家練習。”林墨拎着電腦包，抱着資料有些手忙腳亂。

“飯都不吃了嗎？”沐磊不由分說地接過她的電腦包。

“我随便買點兒。反正也不餓。”

“那我送你回去。至少不用現在擠地鐵。”

“這下班高峰，誰知道是不是地鐵還快些。”林墨笑着說。可是沐磊已經不由分說地把她手中的資料也接了過來，示意她上車。

林墨坐進副駕駛，沐磊邊把東西遞給她，邊指着她手中的資料，正好示意圖的那一頁在最上面，“你的報告估計不會差，就是圖有點兒醜。”他咧嘴笑道。

“是嗎？你也覺得難看嗎？我也有點兒擔心。”林墨低頭看着有些擔憂的說。

“你拿什麽做的？”

“就power point啊。別的我都不會。”

“power point你能做成這個樣子？”沐磊意外的說，“那你也很厲害了。”

“我怎麽不覺得你是在誇我啊？”林墨斜着眼看着他。

“你用鐮刀雕了朵花，雖然不咋好看，你能雕出來也是很厲害了。”沐磊笑着說。

“我還是不覺得這是稱贊。”林墨皺着鼻子說。

“為什麽不找我幫忙？”沐磊專注着開車，一邊問道。

林墨有一刻的遲疑，“沒想到嘛。而且你是大老板那麽忙，這種小事兒，太大材小用了。”

沐磊用餘光看着她，帶着笑說，“你怕我幫你做張圖就要你以身相許。”

林墨有些尴尬，低着頭輕聲說，“哪有。”

“我幫你做吧。”

“太晚了。明天就要講了。”

“這個圖一個晚上夠了。”沐磊輕松的答道，說着便變了道，“去我那兒吧，我電腦裏軟件全。而且工作室裏有投影儀，你可以在那裏練習。比在電腦上好。”林墨看着他輕輕點點頭。

沐磊兩年前買的新房子離林墨家是兩個方向，大約一小時車程，比起他最初買的一居室大了許多，作為軟件公司的老板，他的房間內內外外都是高科技，從供暖到燈光到窗簾都是可控的。而他一個人住，東西不多，加上家具大多是很有設計感的黑色灰色白色系的，顯得有些空曠。林墨是第一次來，一進門她便感慨，“你這裏好整齊。”

“實在是沒什麽東西。”沐磊笑着說。“客廳亮一些。”他随口說道。客廳的燈光立刻明亮了許多。

“完了，在你這裏我連燈都開不了。”林墨笑道。

“沒有那麽複雜，習慣就好了。那邊也有控制屏。”沐磊微笑着從鞋櫃裏拿出拖鞋，他把一雙淺綠色的女式拖鞋放在林墨面前，手停滞了一下，他擡頭看着林墨有些不安地解釋，“有的時候我們公司的人上我這裏讨論，所以我這裏有兩雙女生的鞋。”

林墨不以為然地笑笑，穿上了鞋往屋裏走去。

“這邊是工作室，一會兒我幫你連一下投影，你就可以練習你的presentation了，卧室在這兒，有點兒亂，那邊還有個健身加游戲間。”沐磊一邊介紹着，一邊有些興奮，這是第一次林墨來他的新家。對于自己能夠在畢業不到十年間就在這樣的地段買新房他是有些得意的，所以自從她回來，他就很想請她來，只是沒有太好的理由，他知道對于家這樣敏感的地方相處林墨從來都是很小心的。

“如今男生的房間都比女生還要整齊了。你們大學的時候是怎麽把男生宿舍搞得那麽亂的。”林墨笑着說，一邊拿着買來的外賣在沐磊的指引下去廚房準備晚飯。

“只要有一個亂的，我們就放飛自我了。”沐磊幫着她把外賣騰到碗裏。“其實我們大學寝室還是可以的，不太亂。你沒去過。”他答道，心中略有一絲惆悵，他知道盡管許冉很整潔，但是當年他的寝室是很亂的，所以他知道為什麽林墨會有這樣的印象。

匆匆吃完晚飯，沐磊便打開電腦，按着林墨的示意圖開始忙了起來。林墨則在沐磊的書房練習報告。其實報告林墨已經演練過很多遍了，早已爛熟于心了，她又過了兩遍，便覺得有些無聊。她開始随意的打諒起沐磊的書房或者說工作室來。工作室的兩面牆上全是書櫃，裏面整齊擺放的書籍和大量的文件夾。都異常整齊規整的标注了內容。書櫃前是幾乎空無一物的書桌對着投影牆。其實除了當年公司給PopCorn租的公寓，她沒有去過任何男孩子獨居的房子。而沐磊的房子一切都井井有條，幹淨整潔，可卻沒有多少生活氣息，除了幾個獎項的獎杯沒有任何裝飾物。這間書房居然像極了辦公室。林墨想着不由的微笑起來，她把電腦從投影儀上斷開，合上，輕輕推開門，向客廳望去。沐磊坐在客廳另一端靠窗的飯桌前，全神貫注的在電腦上忙着。飯桌的餐燈柔和的光照亮他的臉。他有着很清俊的長相，面孔的線條比較柔和，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一些，感覺上和大學時變化不大。林墨靠在門框上透過半開的門看着他。在她面前沐磊總是很随意，會開玩笑，有的時候會有些調皮，讓人很難想到他是一家中型軟件公司的老板了。總覺得很難把總裁或者董事長這樣的詞和他聯系到一起。都說專注工作的人最迷人，此時看他認真的樣子真的比平時成熟穩重很多，有種特殊的魅力。這樣看了一會兒，她從屋裏走出來，來到桌邊，“我練的差不多了。你還要很久嗎？”

沐磊從電腦屏幕上擡起頭來，微笑着看着她，“那麽快？”

“我都練了好多天了。現在不過就是過兩遍。”

“看上去胸有成竹啊。我還要一會兒。幫我沖杯咖啡吧。”沐磊把杯子遞給她又沖着她微笑，一瞬間林墨有片刻的晃神，她從來沒有意識到他笑起來這樣好看，陽光而溫暖。她接過杯子，往廚房走去。沐磊的咖啡機是普通的膠囊式的，很好操作。林墨一邊準備咖啡一邊時不時回頭看向沐磊。他似乎在思考什麽，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搭在額頭，歪着頭盯着屏幕沉思着。這樣專注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去注視。林墨可以想象他這樣的男人，成功帥氣又陽光，應該很受女生歡迎吧。她低頭沉思了片刻，按了咖啡機的按鈕，看着咖啡緩緩沖入杯子裏。想着這樣的男生喜歡自己那麽多年，難免有些滿足她作為女生的虛榮心。可同樣的，她有些不安，相比起他自己實在是太普通了，普通的社畜，朝九晚五，普通的工程師，為了項目忙碌着，因為級別低，所有的事都得親歷親為，還時常不被重視。快三十了，做過兩個完全不同的工作，卻都是普普通通沒有什麽太傲人的成績。這讓她不由得有些許自卑。在大學的時候，她明明成績是很好的啊。可是那時候她想也沒想就去了娛樂公司，僅僅因為許冉。想來自己也的确是被愛沖昏了頭腦。她邊想着，邊又放進去一個膠囊，給自己也準備一杯，順便她還取出牛奶，開始打奶泡。一邊心不在焉得做着，一邊她開始回想自己最初認識沐磊的記憶。

其實沐磊經常提起的廣播臺招新那天的初遇，她其實毫無印象。如果不是他提起，她都要不記得自己去了招新了。而此後的接觸在她腦海中也沒有太多的印象。沐磊不過是那屆招進來的新生中頗為出色的一位。記得他被表揚過幾次。而他們見過幾次面，聊過幾次天。她的确記得沐磊會主動來和她說話，但是那時候他經常顯得很緊張，讓她以為他是個很腼腆不愛說話的男生。而後來，後來她便認識了許冉。雖然認識許冉是沐磊介紹的，可是在她的記憶中幾乎所有關于沐磊的一切都和許冉相關。他是許冉的發小，是許冉最好的朋友，到後來，他是許冉會派來接自己的朋友。他是那個會用無比溫柔的目光看着自己讓她有意無意保持距離的許冉的朋友。想起來，許冉占據了大部分她關于沐磊的記憶。這讓林墨有些洩氣。思緒飛揚着，她把打好的奶泡倒進咖啡裏，又順便簡單的拉了個花。便端着咖啡回到客廳。

接過咖啡的一瞬間，沐磊愣了一下。林墨一下子便反應過來了，頗為抱歉的說，“哎呀，我忘了你不喝卡普奇諾了。我再去給你沖一杯吧。”

沐磊卻躲開了她的手，笑着說，“沒關系，喝一次沒關系。也不辜負你拉的好看的花。”看着他的笑，不知為什麽，林墨的心忽然仿佛漏跳了一拍。她捧着咖啡杯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用喝咖啡掩飾自己此時的無措。

坐了片刻，沐磊忽然越過筆記本電腦的屏幕看着她，“你別在這裏監工了。我緊張。”他微笑着說。

“哦，不好意思。”林墨回過神來，站了起來，“我去拿本書看。”她回身往書房走，有些意外今天自己怎麽總是在晃神。卻被沐磊叫住了，“十一點了，你去睡一會兒吧。我做好了叫你。明天你要做報告的，還是要休息好。”他的目光溫柔的落在她面上，讓她的心莫名的溫暖。

“那怎麽能行。你幫我做東西要熬夜。我怎麽能去睡覺呢。”

“你下次早點兒告訴我就不用熬夜啦。再說了，你當年還幫我熬夜打過代碼呢。”沐磊微笑着說，“對了，你過來看看這樣行不行。”

林墨走到他身後，看着做了大半的示意圖，驚喜的說，“太贊了。明天我同事一定以為我晚上家裏進了田螺姑娘。”

沐磊忍不住笑起來，“我可不就是田螺先生。”

不知過了多久，沐磊又從電腦上擡起頭來，看到林墨已經拿着書蜷在沙發裏睡着了。他取了毯子輕輕給她蓋上，又幫她把幾乎要掉在地上的書小心翼翼地拿走，合起來放在茶幾上。蓋上毯子的林墨翻了個身，舒展了一下身子，沐磊微笑的看着她睡覺的樣子，長長的睫毛安靜的合着，留下眼簾上淡淡的陰影。細軟的鬓發卷曲的飄落在面頰上，随着呼吸輕輕的起伏。她的雙唇微微閉着，是那樣自然而嬌嫩的粉紅色，飽滿而充滿了誘惑。沐磊那樣癡癡的看着，竟然不自覺地俯身上去，就在要碰到她的嘴唇的那一刻他停住了，不好意思的往後退了一步，覺得臉上有些燙。看着她蜷縮在自己的沙發上安靜的睡着，他心中不由的期盼，第無數次的期盼，墨墨，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讓我們一輩子都這樣好不好。

正睡得香，林墨覺得有什麽東西輕輕地觸摸自己的手背，她半夢半醒的把手藏了起來，又是另一只手。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沐磊正蹲在她身邊，用手指輕輕的劃着她的手背。她趕忙坐起身來。“幾點了？”她問道。

“四點多了。”沐磊看着她，微笑着說，“比我想象的要久，這幾個軟件都好久沒用了。我還做了流程圖。你去看看。動畫我也給你調好了。還得要你拷貝到你的PPT裏。”說着他站起身，“我去洗個澡，送你回家。”

“你別送我了。我家和你公司是兩個方向。現在你還能趕着再睡幾個小時呢。我打車回去好了。”

“這個時間你打車我也睡不安穩。還是我送你。”說着，沐磊把電腦推到她面前，起身去衛生間了。

沐磊在電腦方面果然是大神，雖然繪圖軟件他也并不常用，但是做出來的示意圖和流程圖還是超出了普通水平太多了。林墨直接拷貝到自己的PPT裏，調整了一下，又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怎麽說，正好沐磊就洗完澡出來了。他去廚房沖了杯咖啡，就直接拿着外套和車鑰匙和林墨一起出門了。

清晨的路上車很少，開起來很順。林墨扭頭看着他頗為抱歉的說，“真是不好意思。害的你熬夜。我卻睡着了。”

“你最近忙這個項目也是很累了。還好你睡了。我更能專心。”沐磊不以為然說，一邊溫柔的笑着。“你記得下次早點兒找我就是了。你別老在我這裏那麽謹慎。”話的尾音有幾分惆悵，林墨聽出來了。她默默的低着頭輕輕的點了點。

到了林墨家天已經開始泛白了，“我在車裏咪一會兒。你下來了叫我，我送你去班車。”沐磊說。

“好的，那你在副駕睡吧。我下來以後我開車，你可以繼續睡。”

“你可以嗎？我這車你沒開過。”

“當年帶藝人的時候，我開的車也多了。你要是怕我把你的車蹭了，那我就不開了。”林墨笑着道。

“那我不怕。你把我車蹭了，我就纏上你了。”沐磊笑着，一邊把電腦包遞到林墨手裏。

洗漱完，林墨化了些淡妝，她平時不常化妝，最多打個底，可是因為今天要做報告穿正裝覺得妝還是應該化一些。下樓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走到車前，透過車窗她看到沐磊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睡着了，他的雙臂抱在胸前，剛洗過的頭發有些蓬松，在陽光下竟然是黑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臉上，勾勒出他清俊的面龐的輪廓，讓林墨又一次的失神。這一次，她有些吃驚，這個晚上她似乎有意無意的觀察了他好久，又想了兩人好多好多事，不知為什麽，這一切讓她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小雀躍。她繞過車子，輕手輕腳的上了車，關上門。近距離，她又看着沐磊，她輕輕問自己。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幫他把安全帶系上。沐磊動了動，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一瞬間，他在睡夢中抓住她的手，又同時笑了笑。林墨心中感到一種久違的悸動。她讓自己的手在他的手掌中停留了片刻，輕輕的把手抽出來，啓動了車子。

“喂？”沐磊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接了電話，才慢慢的意識到自己還在車裏，電話裏傳來林墨的聲音。“你該醒醒去上班了。”她的聲音帶着笑。

“你去哪兒了？”沐磊揉着眼睛，有點兒回不過神來。

“我已經上班車了。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停車費我付好了。早點我也買了，在駕駛位上，我用我的圍巾裹起來了，希望沒涼。”聽她一邊說着，沐磊一邊環顧周圍，找到了裹在林墨淺藍色圍巾中的早餐。

“我還想和你吃早飯呢。”沐磊有些失望的說。

“你一夜沒睡，上班該打瞌睡了。”

“我又沒人扣我工資，早就準備到了公司去補覺了。”沐磊啃着包子，有些口齒不清的說，包子果然還是熱的。

“真幸福。如果我今天報告做的好。晚上我請你吃飯。你有空嗎？”林墨說道。

“好啊。可是你說的。我可把所有事兒都推了。有我高大上的示意圖加持，你的報告沒有不好的可能。”沐磊笑着說，這一刻他意識到，這似乎是林墨第一次約自己，他的心裏不由的有一個快樂的泡泡，慢慢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