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兩分鐘後, 周遭的草木突然有輕微的晃動,南煦環顧四周,和幾個妖相處了這麽久, 他隐約猜到了什麽,栀星把完脈後, 大約又在以靈力感知。

半晌過後, 草木回歸平靜, 栀星收回手, 臉上顯出幾分疲态,抿唇不言,他坐在那, 睫毛都不動一下,似是在思索什麽。

大家都看着他, 栀星臉上慢慢浮現出慚愧之色, 搖了搖頭,“或許是我在醫術上的造詣還不深, 并未找出今日店主不适的原因。”

這個答案在南煦意料之中,他笑了笑,說:“興許我本身就沒什麽問題,剛那情形, 從前也沒有過。”

栀星眉頭擰着,似是想不明白, “我明明已感覺到店主的身體之前受過重創,可卻瞧不出哪裏受傷過,實在是想不明白。”

他雖然不是什麽絕代聖手, 卻也鑽研醫術幾百年, 又有靈力加持, 哪怕如今被掏空靈府會影響一些細致的判斷,卻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對南煦的身體狀況如隔了層紗,看不真切。

他一度質疑自己,可事實如此,無從辯駁。

南煦倒是有些意外,坦言道:“我來妖界之前,确是出了點意外,受了些傷,也是因為那個契機我才來到此地。”

“更早以前,可還受過什麽重傷?”栀星繼續問。

南煦回憶自己從前的短短二十多年,發現自己的确好運,在小村鎮流浪多年沒被驅趕,還得了不少關愛,哪怕冬日嚴寒,也有人心疼他生存不易,給他騰了棉衣棉被。

南煦搖了搖頭,“未曾。”

栀星想,那重創似乎與店主描述的近日意外不相同,可店主既然說沒有,或許也是他對人族不甚了解的原因;另有一事讓栀星意外又覺情理之中,便是他以靈力感知店主的身體時,竟真的沒得到任何靈氣回應。

從日常看,店主體內好似該靈力充足十分浩瀚,然而今天這翻檢查,卻又讓栀星确定,店主果真是個沒有半點靈力的人族。

突然而來的疼痛沒個定論,南煦早有預料,栀星懷着心事,院中表情不最好看的當屬庭川,他多看了兩眼栀星,似乎是想說點什麽,最後還算仁義地閉着嘴。

南煦一見這情形,還有什麽不明白,庭川這是在嫌棄栀星醫術不精,又礙于他年紀太小,沒直接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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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回房間睡覺吧,天色不早了。”南煦急忙說。

庭川看起來謙謙君子,實際上脾氣并不十分好,南煦決定先支開栀星,這小孩兒已經有點懷疑自己的能力了,要是在被庭川批評幾句,今夜估計別想睡了。

栀星用了靈氣,的确格外疲憊,聞言也就點了點頭回了房間,他還需要慢慢思索回憶,或是報信回去,讓身在西山的父母把族中的那些古籍醫書為他想辦法送來,興許能從那些有關人族的古籍中得到只言片語的啓發。

罐兒打了個哈欠,去了屋檐的稻草堆上,院中石桌邊只剩庭川和南煦,南煦見庭川不開口,便說:“倒也沒什麽,人族中有句話便說人有生老病死,這病痛的事情,向來說不清楚,或許是我來妖界幾個月了,身體終于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與我較勁起了水土不服的事兒呢?”

他好似真的不太在意,庭川的面色也終于緩和了幾分,還是忍不住道:“栀星的醫術,和亭書比差遠了。”

南煦樂了,笑着說:“幸好我讓栀星回房間了,不然他今晚的淚水估計要打濕枕巾。”

說到這,南煦突然一頓,反應過來說:“我好像忘記給栀星的床上放枕頭了,也不知道他晚上睡覺枕的什麽,你怎麽沒提醒我。”

前些日子手頭拮據,買床必需的床墊都讓南煦肉疼得緊,哪裏會想到買枕頭,南煦自己床上的兩個枕頭是換了床墊以後,用之前的床墊改的,縫制出枕套,把那些鳥族送來的絨羽塞進去,很是合适。

想來妖族是沒有睡覺枕枕頭的習慣,不然幾個床上都沒放枕頭,竟然這麽就也沒住客提出來,每個早起的客人還都神采奕奕與他問好。

南煦邊說邊站起身,朝着屋子裏走去,他注意力都放進了系統中,系統裏有一款售價299的枕頭,雖然看起來貴了點,但也有清潔BUFF加成,南煦狠狠心也能舍得買幾個。

“他一個刺猬小妖,要什麽枕頭,有脖子嗎?”身後傳來庭川的小聲嘀咕。

南煦回頭,問道:“你之前可有這麽說過亭書?”

庭川愣了一下,眼神看向別處,“我這麽說亭書幹什麽,要真說了,那家夥豈不是要跟我打上三天三夜,我贏了他又沒什麽面子。”

南煦不知道庭川口中的“那家夥”是誰,但想來也是他們的熟人,笑道:“沒這麽說過亭書,你就別欺負他的後輩啊!”

南煦這意思,就是說庭川在以大欺小了,庭川還欲再說什麽,南煦已經買好了枕頭,加快腳步進了屋。

把枕頭送到了幾個房間,南煦就算是吹過了晚風 ,還是覺得自己身上有點汗滋滋的,天色全部黑透,去溪邊洗澡有點不太現實,南煦就打算去廚房燒點熱水。

從樓上下來,就見廚房有燭火亮着,走進去,庭川坐在竈邊點火,鍋中放着滿滿一鍋的水。

“你在做什麽?”南煦問。

庭川把點燃的幹草塞進竈中,動作還算熟練,已經不像幾個月前那般點不燃竈火,只能生生浪費靈力。

“你剛出過汗,夜裏的溪水太涼,給你燒點熱水洗澡。”庭川說得很平淡,好似是想要這麽做,于是就這麽做了,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南煦想說句感謝,又感覺庭川應該是不想要聽這個的。

“你們人族實在脆弱,一陣風,一場雨,就能讓你們病倒。”庭川有些嫌棄地說,但話語中卻又沒有真的在嫌棄。

活兒都讓庭川先一步幹了,南煦便坐在了門邊的小板凳上,安靜看着庭川給竈中添柴火。

竈洞中的火光跳動,映亮了庭川的那張臉,前些日子裏,他還曾因為要以什麽樣的關系和庭川相處而踟蹰,他想和庭川成為摯友,後又覺得自己異想天開,以百年壽數去謀他的千萬年惦記,于是他收斂起自己對孤獨的抵觸,對溫暖的貪圖,決定正視他們之間的關系,起于店主與雇傭的員工,終于普通如雲煙擦肩的朋友。

可扪心自問,日日夜夜山中的相處,庭川對他的照顧和看護又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他對庭川的感情,亦不是換個時間換個地點便能輕易遺忘的。

就像現在,庭川明明身着錦衣寬袖長袍,神情肅穆淡漠,他竟還能從對方的身上,看到他渴求已久的、最為質樸的,對于家的向往。

不只是因為他坐于竈口邊,也不只是因為那跳躍的黃色火光。

火燒的旺,鍋中水開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南煦還是沒有動靜,庭川偏頭看去,不知他又在發什麽呆。

庭川起身,将鍋中熱水舀到水桶裏,裝了滿滿一桶,南煦才回過神,站起身,摸了摸鼻子,頗為不好意思,“忘記時間了。”

“嗯。”庭川淡淡應了聲。

南煦上前要接過水桶,庭川卻讓開了身子,“燙,我給你提過去。”

南煦沒摸到水桶,心裏卻像是被燙了一下 般,還沒幾口說話,庭川已經繞開了他,提着熱水 ,腳步輕松地朝着屋後走去。

南煦又呆呆跟上他的步伐,還沒走兩步,前面的庭川回過頭,眼神奇怪,“你不提冷水來,莫不是想要被剝層皮?”

南煦:……

“疼壞腦子了?”庭川又問。

南煦不再聽他說話,轉身朝院外走去,他剛剛一定是被什麽沖昏了頭腦,才會覺得尤為感動。

第二天早上南煦是在有節奏的聲響中醒來,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兇神惡煞的男人在院子裏揮舞斧頭,木柴在他手中斷成了一片片,南煦伸了個懶腰,第一次見客人天剛亮就爬起來幹活的,很是奇怪。

栀星靠在門邊,看着劈柴的男人,一臉無語。

“這是怎麽回事?”南煦湊近栀星低聲問道。

男人身邊劈好的木柴堆了一摞,栀星猶豫了幾秒,似乎是在努力措辭,最後道:“這位客人清早起來就說自己睡了一覺體內靈力運通流暢,有使不完的力氣,正巧庭川前輩聽見了,便說那就劈點柴吧,于是……”

南煦:……

一個指使,一個還真做。

怪不得栀星是這麽一副不知道說什麽好的表情。

做了早飯,幾人在院子裏吃過,南煦準備去山上砍點木頭,再做兩張桌子,男人過來說自己要再住一夜,付了房錢。

聽說南煦要上山砍樹,男人就跟在後面,“店主,我幫你扛木頭。”

南煦疑惑看起,兇神惡煞的男人咧嘴一笑,更為可怖,“我覺得我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兒,想做點事。”

南煦呆愣一瞬,點了點頭。

栀星還是對這位客人心存戒備,不放心地跟了上來,一群人出門,罐兒自然不會落下,于是,去後頭山上的隊伍變得壯大起來。

跑了一趟,這位客人好似真的只是在消遣精力,沒說太多話,砍完樹扛着一根,哼着小調往小院走。

南煦也扛着一根木頭,跟栀星一同往家走,遠遠看着男人背後還是背着個大包裹,忍不住問道:“這位客人莫不是龜族的?”

栀星一臉詫異,隐約還帶着一點驚喜道:“店主如今能辨認妖族了?”

莫不是那不是普通的病,還能有這驚人的收獲?

南煦搖頭,坦然道:“我只是看他背包不離身,随口問而已。”

栀星失望不已。

作者有話說:

南煦:庭川好不要臉,不敢欺負大的,跑來欺負小的。

栀星:一定是我學藝不精,好慚愧。

庭川:人族好精貴,需小心看護,給他洗熱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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