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寒風呼嘯, 大雪沒多久就将兩人的頭頂染成白發,南煦一張臉凍得通紅,時不時就要吸一下鼻子, 盯着陸地的方向望眼欲穿,似乎到了陸上就不冷了似的。

庭川伸手撥掉南煦頭頂的白雪, 南煦也就順勢晃了晃腦袋, 試圖抖掉殘留在頭頂的雪。

“真冷啊!”南煦張嘴, 冒出一口白煙。

庭川“嗯”了一聲, 說:“還能撐得住嗎?”

南煦點了點頭,他只是從炎炎夏日一下子落入嚴冬的冰水,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沒能适應, 現在換好了衣服,哪怕身體還沒來得及回暖, 也不至于就被凍死, 不過普通人經了這麽一遭冷水澡,大概率會感冒的, 只希望他平日裏勞作鍛煉了身體,別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他在心中祈禱着,這個時候若是病了,接下來的幾日就更難熬了, 庭川一個妖半點妖術用不了,在這陣中和普通人族一樣, 甚至還不如人族适應快。

就像現在,南煦的身體已經在逐漸适應寒冷的天氣了,庭川的身體似是還沒領悟到與淩冽寒風和解的竅門, 唇色十分淺淡。

“你怎麽樣?”南煦忍不住關心道。

庭川揚起唇角笑了笑, 頗有種病美人的蒼白無力的美感, “我沒事。”

南煦又把手往袖子裏縮了縮,小聲吐槽道:“你可一點也不像沒事的樣子。”

庭川也不辯駁,摸了摸冰面,之前他們帶上來的水已經凝成了冰,他就幹脆坐了下來,慢條斯理道:“這陣有許多入口,但潛在規則便是每個入陣的妖,至少領略了陣中五成極端天氣,才能走到陣的出口。我不知人族的世界是不是如此,若是真的,那人族的生活其實也不易。”

“真不知曉編造這陣法的大妖如何想的。”南煦頂着寒風心情有些不太好,有些賭氣地說,“人族生存的世界确是有各種惡劣的天氣,可四處分布,一個人窮其一生,或許也體會不到其中幾種,大可不必讓進陣的妖全都體會個遍。”

南煦說完,又覺得自己可能太以偏概全,不能因為大部分人的生活環境不錯,就否定另一部分人其實常年生活在惡劣的天氣中,就像是生活在車水馬龍都城市的人,不知曉有些生活在深山的人,出門采買都需要在懸崖峭壁上行走,一走便是幾十年。

他剛剛那思想,典型站着說話不腰疼。

說到底,這陣也只是短暫的體驗而已,沒把入陣的探險者永遠留下。

“我片面了。”南煦說。

庭川看向遠方海的輪廓,并不因南煦的話有太多情緒,“我想,編織這陣的妖,并不是想要為難別人,他只是向往人族的生活而已,我們這些闖入者,才是擾了他清夢的人。”

南煦細細思索,倒真是如他所說。

浮冰終于碰到了成片的冰塊,靠近岸邊的冰塊很厚,并不擔心會被踩碎,南煦便慢慢爬了過去,待在厚冰上站穩,再回頭小心翼翼看着庭川的動作,生怕他掉入水中。

好在庭川哪怕用不了法力,也依然具備狐的靈敏,腳步穩健,并不拖泥帶水。

兩人穿過厚冰,終于踏上了結實的陸地,南煦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浮冰上漂久了,真踩着結結實實的雪時,突然想要原地跳個三圈表示自己的激動。

不過有心無力,別說是蹦三圈,南煦現在想要活動一下,四肢好似都要反應許久,凍得都有些發麻了。

兩人繼續朝前走,依照庭川所說,小陣的範圍遠不及大陣,無論往哪個方向走,只要認定一個方向,總能走到陣的盡頭。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兩人越往前走,空中飄落的雪好似就下得更大了一些,南煦回頭望了一眼,天空鵝毛般的雪花幾乎覆蓋了整個視野,原本較為清晰的海岸線此時已經看不見了,天地之間一片白雪皚皚,寂靜得沒有聲響,仿佛這個世界也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南煦的手不知何時又和庭川重新牽上,十指相扣蜷在他冬衣的袖子中,一張嘴就是霧氣,喝下一嘴冷風,兩人微垂着頭一聲不吭往前走,在越來越厚的雪地中深一腳淺一腳前行。

腦中系統的各功能都沒有反應,有了上次入大陣的經驗,南煦也沒覺得多意外,只是心裏默默感嘆了一聲靠人不如靠己。

眼看着雪從蓋過鞋面到淹沒小腿,提起腳都費勁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南煦擡頭看了看天,視線被空中的大雪阻擋,隐約能看出太陽已經偏移了一段位置,問庭川:“你上次來的時候,遇到過這樣的大雪天嗎?”

庭川“嗯”了一聲,似乎是知道南煦想要問什麽,說道:“雪不會停,只會越下越大。”

這還真不是個好消息。

南煦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出門時只當是趟郊游,萬沒想到才過幾小時,他就已經萌生了回小院逗狗的心思,外面的世界哪裏是那麽好玩的。

“若是洛苡的法器又變回了那個手掌長的發簪,那在這大雪天裏找,和大海撈針有什麽區別。”南煦說。

庭川倒是搖了搖頭,“法器都有靈性,況且這陣也不會願意留下旁人的痕跡,要是我們靠近,應能察覺到。”

既是這麽說,南煦倒是放心了不少,這趟進來本意是了解一下山中的陣法,附帶任務也不能抛下。

“興許洛苡也進來了,并不需我留心尋找,且随緣吧!”南煦說。

也就是聊了這麽幾句話的功夫,熱氣與冷氣交彙,嘴唇的皮膚有些被拉扯的痛意,南煦伸手在背包邊摸了摸,摸出裝水的葫蘆,當時南煦倒肯花錢買個保溫杯的,奈何商場裏裝水的容器只有這一種。

将葫蘆湊到嘴邊,南煦仰頭,沒喝到,他墊了墊手中葫蘆的重量,依然沉重,他再次仰頭,一滴水也沒入嘴。

南煦洩氣道:“凍結實了。”

庭川的目光在他被凍得幹裂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團了個蓬松的雪球遞到他面前,“等走到林地,看看能不能生火。”

他這娴熟的動作,想來之前在雪地裏就是這麽做的,葫蘆裏都水結冰了喝不成,也只能靠雪水解渴。

南煦知道這是別無選擇,只是看着那雪球,就忍不住打個哆嗦。

“嗯,那我再忍忍。”南煦糾結了半晌,說道。

庭川也就扔了雪球,和南煦繼續前行,浩瀚天地之間,他們的身後的腳步又被新落的雪花覆蓋,沒留下半點痕跡。

南煦感受着手上另一人傳來的溫度,心想,若只有他一人入陣,在這種環境中,一定會感覺到特別無力和孤單,浩瀚與渺小這種極致的反差,最是容易催生人心中的負面情緒。

可當初,庭川又是抱着怎樣的想法,在這山中六百多個陣中穿梭,當他在無邊無際的大雪裏時,又想了些什麽。

南煦偏頭看了看身邊的人,庭川的臉色并無好轉,但那雙眼睛很是有神,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南煦愣了愣,都凍成這樣了,他還在開心什麽?

腦中剛湧起的那麽些許惆悵就這麽被他抛之腦後,又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暗了下來,一腳踩下去,膝蓋都陷入雪中,兩人的步伐越來越慢,走得也越來越吃力。

“天要黑了,我們找個地方先修整一下吧,我的腿快沒有知覺了。”南煦再一次把腿從雪地裏拔了起來,氣喘籲籲地與庭川說。

庭川的氣息也有些許不穩,看向遠方說:“前面有個高坡。”

南煦的眼睛看了一天的白色,對庭川說的高坡是半點也看不清了,“好,先去高坡休息。”

坡就是個光禿禿的坡,沒有木柴,點火的願望暫時是實現不了了,南煦找了個地方坐下後,才覺腿酸痛得厲害,不知道是走得,還是被凍得。

他在背包裏翻出一塊餅,遞給身邊的庭川,“餓了嗎?”

他們午飯沒吃,現在已經是平日裏吃晚飯的時間了,南煦的肚子一早就鬧起了空城計,這一天大雪不絕,多耗一會兒,後面的路就更難走一分,兩人都默契地沒敢中途休息。

庭川接過那張餅,捏了捏,臉色有點古怪,還沒來得及開口,南煦的呼痛聲就适時響起。

南煦餓極了,凍麻了的手握着餅便一口咬下去,牙齒磕在硬邦邦的餅上,牙齒都松動了幾分。

南煦把餅丢在雪地上,不受控制地淚眼汪汪,說話含含糊糊,“硬的,疼,啊,牙還在嗎?”

庭川哭笑不得,收起手中的餅,掰開南煦的嘴看了看,又用指腹碰了碰,安撫道:“沒事,牙還在。”

南煦聞言這才松了口氣,抓起一把雪捏成小團塞進嘴裏,試圖用冰冷麻痹痛感神經,順便補充一下水分。

連塞了幾口雪,才感覺好受一些,南煦又把之前丢在雪地上的餅撿起來,重新塞回包裏。

休息了十幾分鐘,空中的大雪不知什麽時候轉為了小雪,兩人商量後,打算趁着天未全黑再走一段路,雖說在雪地中夜間也能看到,但到底不像白天那麽清楚,對地形不熟悉的話,還是不冒險的好,況且,人也需要找個合适些的地方休息。

剛在坡上隐約看見遠方的起伏,等下了坡又走了一段路,那起伏的輪廓就看得更加清晰了,南煦有些驚喜道:“是山。”

有山就有樹木,再不濟也能找到些點火的木柴。

庭川眉頭微微皺起,不如南煦那麽興奮,之前遠處看那個高坡時,也是如山峰的起伏,可走近後才看到光禿禿的一片。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啊~

祝大家新的一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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