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他這話題跳得太快, 庭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十來秒，他試探問道：“你缺錢花了？”

南煦正因系統這苛刻的任務感到悲傷, 也不知這系統何時能通關，不然總用系統獎勵吊着他, 他哪怕下定決心不做任務要過清閑日子, 也會總覺得自己平白丢了幾百萬似的, 心裏惋惜地緊。

“那倒也不是錢的問題。”南煦這麽說完後, 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了，嘆了口氣。

庭川之前見自己搬回來的石頭随着庭院的改變消失，大抵也能猜到南煦是受了什麽指引, 擁有一種不同于靈力的東西，幾千年前的人族沒聽說過有那種能力, 但卻不代表幾千年後的人族也沒有, 畢竟人族壽命雖不長，卻總能做出驚世駭俗的東西來。

而他之前夜裏探過, 南煦的身體裏并無任何靈力存在的痕跡，如他所說，現在的南煦，擁有的只是個普通的人族身軀而已；因而, 庭川并不覺得南煦如此有什麽問題，他不願意說, 自己也不多問。

庭川不知道那東西時好時壞，可，若是那能力指引南煦去別的妖族擄掠小妖, 南煦這麽溫和的性子也肯做, 那能力的居心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倒不是庭川多想, 幾千年前妖界的那場浩劫，最初的起源便是某些大妖修煉時心性改變，欲望被放大，貪婪不休，争執不休，才形成了一場妖界耗費千年都一蹶不振的災難，庭川是經歷了那場災難的妖，也在那時失去了太多于他而言重要的親朋，他不得不敏感。

庭川的笑意收斂，不動聲色觀察南煦，他自然不信小妖心性會改，卻怕他沒有前世記憶，會在孤立無援的妖界被蒙蔽。

南煦化悲憤為力量，悶着頭鋸木頭，心裏盤算着自己認識幾個種族的妖，能不能先殺殺熟，大不了……大不了給他們打九九折，聊表友誼。

他沒注意到庭川神色的變化，将一根木頭鋸斷，說：“算了，還是別綁了，不然他們家爹媽打上山，我們這老弱病組合，打不過還得賠房子。”

庭川腦中思緒頓停，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等會，他聽到了什麽，老弱病？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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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樂半下午要獨自下山南煦不放心，見胥吉忙忘了孩子，索性讓他留在店裏睡，總歸升級後的房子那麽多床，也沒客人來住。

丹陰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晚上，南煦的飯菜端上桌，他尋着味兒下樓，見動靜從廚房裏傳來，院中無人，便眯着眼睛就要坐到桌邊。

屁股還沒碰着凳子，一只手将他的後領提起，丹陰不爽，他一個兩千多年的野山參妖，出門在外都被人尊敬着，何曾有妖對他這麽無理過。

他釋放出自己的靈力，下一秒，一股更龐大的力量如烏雲壓城，丹陰體內靈力沒能撐過半秒就被按扁，吓得他發須全都豎了起來。

“這沒你位置，去那邊。”庭川指了指院中的瘸腿木桌說。

丹陰雖慫卻要臉，想着這諸餘山既然是南煦做主，便就扯着虎皮做大旗，“憑何幹預我的行為，我與店主關系匪淺，店主都未曾說我什麽。”

庭川淡淡一挑眉，“你與店主關系匪淺？”

丹陰：“我們把酒言歡，賞月訴衷腸的時候，可沒你什麽事兒！”

南煦端着下一道菜出來時，就見着庭川悠閑坐在桌邊，丹陰一臉怨氣立在不遠處，腦袋上的一頭黑發都直立着，頗有種人族非主流的氣質，讓南煦好生親切。

“你……”南煦猶豫了兩秒，看向身後跟着的栀星，欲言又止。

栀星似是知道南煦在想什麽，一時也顧不上自己的社恐人設了，努力為自己的妖族正名，“我們刺猬妖族從來沒有過這樣新潮的發型。”

南煦有些失望：“喔，我還知道怎麽做一種紅染發劑呢，純植物配方，無刺激。”

栀星明明沒見過什麽染色劑，卻莫名覺得他們刺猬妖逃過一劫。

倒是胥樂年紀小，拉着南煦的衣擺童言童語道：“他好像鴨子塘邊的水草。”

胥樂前些天跟着族人去河谷地的一處水塘邊撿鴨蛋，就見過那直立立的水草。

丹陰剛經歷過靈力的全面壓制，又被一個稚童嘲諷，頓時情緒激動：“什麽？水草？我可是幾千年的山參妖，水草那等俗物怎麽能跟我相提并論？！”

胥樂不解，“可是水草裏有鴨蛋啊，鴨蛋很好吃，你有鴨蛋嗎？”

丹陰：……

他為什麽要有鴨蛋？

栀星一把捂住胥樂要繼續開口的嘴，小聲道：“他是大補的藥材，很值錢的。”

雖然是誇獎的話，但是丹陰總有種自己身軀被人觊觎的感覺，并沒有開心多少。

攸安從院外走進來，手裏提着一只羽毛豔麗的山雞，進門便道：“這山雞好生難抓，我追着它跑了半個山頭。”

南煦笑着回應：“這附近不機靈的野物估計早就進了我們腹中。”

攸安心想難怪，他從前在別處捕獵可不像在諸餘山裏那麽困難，他想着，眼角餘光看見了丹陰，對這陌生的面孔感到新奇，目光多在他的頭上停留了兩秒，感嘆了句：“幾百年不見，北邊的草木妖竟然也粗犷至此。”

丹陰：……

丹陰越是知道這院中人說的都是無心之言，越是快要被怼出內傷。

南煦見庭川一直沉默不語，卻難掩心情的愉悅，就知道丹陰的那頭發與庭川有關。

他還指望着丹陰能多住兩晚，是萬萬不想他現在就被氣出好歹的，急忙扭轉話題道：“吃飯吧，丹陰你一直睡着未點菜，我就自己做主為你炒了幾道菜。”

丹陰從前在長白山從來只喝露水的，這回游玩到了諸餘山，才知道南方妖已經這麽會享受美食了，飯菜不僅美味，還有稀薄靈氣以此入體，實在是美事；因此哪怕不餓，他每天也定要吃上兩頓，剛下樓時他就聞到了食物的香味，饞蟲被勾了上來，自然不會嫌棄南煦的自作主張。

“好好好。”丹陰坐到瘸腿桌邊，等着南煦上菜，一邊挑釁地看向庭川，“店主待我真是體貼關懷。”

這瘸腿桌子是南煦最開始做木匠的失敗品，當時覺得自己動手天賦了得，現在院子裏都被石頭鋪平，這桌子碰一下就搖搖晃晃，他才知曉自己當初有多天真。

南煦覺得丹陰今兒有些怪怪的，不像前幾日那般裝仙風道骨的俊逸高人，卻也只當他被刺激了，本準備叫庭川搬張完好的桌子出來，就見他坐下的姿勢十分自然，于是到嘴邊的話也就收了回去，看來丹陰今兒不喜歡在陽臺上吃飯，改垂憐瘸腿桌子了。

飯菜上桌，南煦這邊一群人熱熱鬧鬧，丹陰孤獨地坐在另一張桌子上享受美味，南煦多看了幾眼，見丹陰情緒尚可，才放心收回目光。

碗中多了個雞腿，南煦偏頭，就看見庭川面無表情一臉平靜，而對面坐着的胥樂吧唧了兩下嘴，一副錯失了雞腿的惋惜神情，南煦就知道自己碗裏這個雞腿，是庭川從胥樂筷子下搶來送給他的，搶了小孩兒的東西，南煦的臉頓時有些發燒。

胥樂淺淺惋惜以後又把注意力投入到桌上的碗盤中，尋找下一塊好吃又省事兒的肉，南煦用手臂碰了碰庭川，小聲問道：“你對丹陰做了什麽，快将他的頭發放下來，別和客人開這種玩笑。”

庭川瞥了丹陰一眼，那小子全身上下也就頭發烏黑油量能入人眼，畢竟本體是滋補的草藥，也不足為奇，平日裏他能靠着飄逸的頭發顯得俊俏三分，現在頭發豎在腦袋上，那普普通通的皮囊就沒什麽看頭了，連白皮膚都拯救不了的容貌，也好意思在他面前說什麽和南煦夜裏互訴衷腸。

“許是他喜歡新發型了，與我有什麽關系。”庭川說。

南煦：“我不信。”

庭川被噎了一下，和南煦說話也正經了點兒，“他頭發本就是這樣，平日裏飄逸風流是靠靈力刻意塑造來的，就像後面菜地裏你種的那些蘿蔔一樣，那頭頂的綠葉是豎着的吧？”

他說得頗有道理，南煦不自覺就點點頭，庭川揚了揚唇，“他現在體內靈力耗費多了，頭發自然就恢複原本模樣，等剩餘靈力在他體內行轉一周天，重新分配好各處所需，頭發自然就垂落了。”

南煦聽得新奇，從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兒，也沒想丹陰為什麽會睡一覺就消耗了靈力，只感嘆道：“妖界靈力枯竭，你們妖不是都十分節省靈力嗎？他竟然如此奢侈。”

庭川輕哼一聲，“不然如何裝出豐神俊朗的模樣？”

南煦想想也就理解了，之前在人族世界，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家境不怎麽樣，卻非要買名牌包名牌表的人，左不過都是某些心思作祟，要臉面。

想通這一點，南煦也就不那麽羨慕丹陰的頭發了，他之前還想着那價值連城的頭發若是長在他腦袋上就好了，現在想想，這麽立在頭上，價值再高他也有些無福消享。

庭川刻意阻隔，除了他倆以外，同桌的栀星他們都沒聽清楚他們交談的內容，更別提鄰桌的丹陰了，丹陰吃完晚飯，在院子裏散步觀賞，等到南煦身邊再無旁的妖圍繞，他才走過去，略顯羞澀道：“店主昨晚喝的那酒可還有，我還用頭發與你交換，我們再對飲幾杯。”

南煦沒想到丹陰還是個酒鬼，不過酒自然是沒有了，聽他說起頭發，南煦就不由自主想起庭川口中白蘿蔔頭頂的綠樹葉，竟有些無法直視。

作者有話說：

丹陰：做夢也沒想到，有天我這個千年山參，會和蘿蔔成為遠方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