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非噩夢

第18章 非噩夢

陳鄰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只有第一天的晚上睡了個好覺。

此後日日夜夜都在做夢,大多數時候是毫無理由的噩夢,會夢到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交纏在一起。所以當她迷迷糊糊睡着,并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徐存湛的靈臺裏時——陳鄰肯定這又是一場夢。

徐存湛之前拉她進靈臺是為了給她開竅。

現在已經證明陳鄰在修道方面就是一根死活開不了竅的木頭,徐存湛沒有理由再把她拉進靈臺裏面。

不過為什麽會夢到徐存湛的靈臺?怪怪的,難道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想不明白,便幹脆将這件事情抛在腦後。夢到徐存湛的靈臺也挺好,至少徐存湛的靈臺安安靜靜的,既不會突然冒出厲鬼也不會有骷髅架子,除了一直是晚上光線有點差之外,根本找不出什麽缺點。

陳鄰随便找了個方向開始往前走,腳下平靜的水面随着她的腳步而泛起一陣陣波紋。

水面蕩開的波紋,波光粼粼,像虛構展開的蛛網。

這使得陳鄰越發堅信這肯定是夢。她清楚記得徐存湛的靈臺是一潭死水,別說波紋了,她在水面上跑來跑去那水面都不帶動一下的,看起來比種花家制造的防彈玻璃還堅硬。

走着走着,陳鄰看見了徐存湛。

他的靈臺處處都是昏暗冷寂的暗色調,唯一顏色鮮明的徐存湛站在水面上時便格外明顯。他雪白的長發披散,雙目微阖,靜立在水面之上。

水波正以徐存湛為中心不斷向外擴散,這時候陳鄰意識到自己腳下緩慢起伏的水波,其實并不是因為自己的走動而出現,它們都是以徐存湛為中心點,逐漸向外擴散開來的。

水波不大,甚至可以說得上細小,像平靜的一陣微風拂過水面而帶起的微小褶皺。每一片翻湧的水波都有銀光閃爍,像是千千萬萬魚鱗在滾動。

陳鄰小心翼翼走近徐存湛,立在水面上的徐存湛一直閉着眼睛,好像完全沒有發現陳鄰的存在。

她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徐道長?徐存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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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存湛沒有反應,仍舊安靜的站在那。這時陳鄰已經走到了徐存湛面前,不得不仰着腦袋去看徐存湛——陳鄰自認為自己已經算是很高的人了,畢竟她有176呢,平時穿個高跟鞋,大部分男生在她面前都要矮一頭。

但站在徐存湛面前,徐存湛的個子硬生生将陳鄰襯托得嬌小,陳鄰看起來好像只有二分之一個徐存湛的大小,還得是把個子削了一部分的高度。

陳鄰心裏犯嘀咕:徐存湛有這麽高嗎?未必吧……畢竟這是夢,平時自己又總是以玩偶的視角去看他,自然會覺得他無比高大。

對,是這樣沒錯。一定是因為自己平時就以玩偶視角積累了‘徐存湛很高大’的印象,所以在夢裏徐存湛才會這麽高!

陳鄰很快就說服了自己,重新将注意力轉移到徐存湛身上。她都靠得這麽近了,徐存湛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陳鄰左邊看看,右邊看看,忽然間惡從膽邊生,伸出兩手‘啪’的一聲拍到徐存湛臉上!

那張貌好若觀音的臉,頓時被陳鄰拍出兩個紅紅的掌印。

但即使這樣了,徐存湛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這下陳鄰越發确定這只是自己的夢了。

她的膽子頓時變得更大,原本拍在徐存湛臉上的手也沒有松開,兩手用力壓着他臉頰肉往中間擠,把少年俊秀的臉擠成皺巴巴的一團。

“哈!讓你說我愚鈍——讓你有事沒事就吓我——”

陳鄰兩手用力狠狠搓了下徐存湛臉頰,直把少年臉頰搓出紅印子。

她掐着徐存湛臉頰上的那點軟肉,仰起腦袋憤憤不平:“人各有長,不就是沒辦法靈臺開竅嗎?你知道什麽叫勻變速直線運動嗎?知道什麽叫平行四邊形定則嗎?”

“你會背醉翁亭記出師表滕王閣序嗎?英語能過四級日語能過N2嗎?你都不會!我也沒說你是笨蛋啊!”

“要把你扔去我的世界,我就不信你能分清楚馬爾代夫青蘋果起司香水百合!”

*

陳鄰昨天晚上難得做了個好夢,第二天醒來感覺自己格外的神清氣爽。

他們已經離開了燈塔,陳鄰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離開燈塔的。不過她覺得徐存湛的起床時間有點離譜,因為每次她起床的時候都會發現徐存湛早就醒了——不管陳鄰早起還是晚起,都是如此。

比如眼下,陳鄰一醒來就發現二人正處于鬧市之中,周圍人來人往正互相交頭接耳讨論着什麽,都是一副十分嚴肅的樣子。

她一翻身坐起來,現在陳鄰已經可以很熟練沉穩的坐在徐存湛肩膀上了。

看了看左右,陳鄰問:“這是哪啊?”

徐存湛:“鲛人新娘的選拔現場。”

陳鄰:“咦?讓城主他們來選嗎?”

徐存湛搖頭:“鲛人會通過水鏡,在适齡少女中挑選自己中意的新娘。”

徐存湛個子高,陳鄰站在他肩膀上,相應的也就能看得更遠,能看見人群最前端圍着的巨大祭臺,祭臺下面站着十來個妙齡少女,女孩們臉上無一例外都是忐忑害怕的神色。

在祭臺最頂端,擺放着一枚巨大通透的鏡子,鏡面清澈如水,卻什麽也沒有倒映出來。

周圍的人也在竊竊私語選鲛人新娘的事情,靠近祭臺的地方有幾對夫婦哭得泣不成聲,幾次想要闖入祭臺卻都被祭臺周圍的護衛攔下。

在環顧四周時,陳鄰後知後覺意識到了自己觀影位置的絕佳。她有些驚奇,并不自覺将徐存湛和周圍的人做對比,很快就得出結論:徐存湛好像,似乎,确實……個子很高的模樣。

不僅僅是個子高。

平時他單獨一個人站着時,陳鄰覺得他還挺清瘦的,收束利落的道袍服帖着少年窄腰長腿的好身段,偶爾要做點什麽動作時,身姿也利落漂亮極了。

但将徐存湛和一群路人的平均身高和體型放在一起時,就能立刻察覺出這少年可不只是個子高。

似乎整個體型也比旁邊的路人大了一圈,看起來哪怕不用道法不禦劍,也能一拳打死鎮關西的模樣。不得不說,陳鄰總下意識覺得他清瘦纖細,他那張秀美的觀音臉屬實要占去許多功勞。

誰能想到小貓臉底下跟着吊眼白額虎的身子啊!

徐存湛忽然開口問了一句和前言搭不着邊的話:“陳姑娘昨天晚上做噩夢了嗎?”

“啊?昨天晚上?”陳鄰回神,略加回憶,有些心虛的回答,“沒有啊,就,沒有做噩夢。”

确實沒有做噩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還算是美夢。因為她在夢裏找到了一盒顏料……天知道為什麽她夢裏徐存湛的靈臺會有顏料,好像上一秒只是陳鄰想了一下自己的顏料盒,那盒顏料就出現在她面前了。

然後陳鄰樂滋滋用各種顏色給徐存湛畫了個大花臉。

徐存湛偏過臉,那雙顏色過于濃烈的赤金色眼瞳裏倒映出陳鄰的模樣。陳鄰立刻移開視線,假裝自己在專心看着祭臺上。

他長而密的眼睫下籠,陰影間游走纖細而亮的一點眼神光,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沒做噩夢,那就是做了好夢咯?”

“……哈,哈哈,那個,新娘選拔,好像開始了耶!”陳鄰生硬的轉移話題,不敢去看徐存湛的眼睛。

但好在,徐存湛似乎也只是随口一猜,并沒有深入追究,轉而将目光投向祭臺。

祭臺上那輪水鏡發出微微的溫潤光芒,四周的圍觀群衆都安靜下來,個個斂聲屏氣的望着那輪水鏡。陳鄰也打起精神睜大眼睛,畢竟那可是真正的‘法術’。

雖然已經看過徐存湛禦劍……但法術嘛……法術哎!!!

作為種花家的孩子,誰小時候沒有披着床單裝過七仙女啊?陳鄰的舊物收納盒裏還有七仙女手鏈呢!以前這些東西都只能看看電視特效,但現在能在現場看到真的了,陳鄰當然要睜大眼睛看得清楚一點!

但陳鄰睜大眼睛看了半天,除了有看見那個巨大的鏡子一直在發光之外,就什麽也看不出來了。

她有些郁悶,又分神小心打量了下四周的人:只見四周的圍觀群衆都微微張着嘴巴,一副驚訝之中又帶點恐慌,恐慌之餘還帶着點對強大力量的羨慕的複雜表情。

“……”

陳鄰忍不住在心裏吐槽:只是發個光而已啊,又不是徐存湛現場表演禦劍,幹嘛要露出那麽誇張的表情?虧我還以為會出來一個巨大鲛人的虛影,然後剎那間風雲變色狂風暴雨黑紅色光效一頓亂閃巴拉巴拉巴拉之類的。

結果就這啊?

鏡子上柔和的白光緩慢散去。

原本空無一物的鏡子上,出現了一個少女的倩影。臺下待選的其他女孩們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唯獨最邊上一位紫衣少女雙手捂臉哭泣起來。

因為鏡子上倒映出來的少女,也恰好穿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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