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闖空門

第19章 闖空門

被選中的紫衣少女是城主的女兒,但仍舊沒能逃過被送往大海的命運。給鲛人新娘準備的儀仗,婚船,嫁妝,都是半年就開始籌備了,時至今日,已然樣樣俱全,只差新娘而已。

但鹞城城內卻并沒有什麽新婚的喜慶氛圍,尤其是城主府內,更是一片死寂。但死寂歸死寂,那些人看起來似乎也沒有很難過的樣子,只是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工作。

雖然被選中的是城主的女兒,但城主好像也沒有很傷心。

天色還明晃晃亮着,徐存湛便帶着陳鄰潛入了城主府。

陳鄰以為的潛入:穿着黑色夜行衣,趁夜而入,飛檐走壁,說不定還要在房檐上來個倒挂金鈎。

結果徐存湛帶她體驗的潛入:穿一身白,在大白天,大搖大擺從正門走去。

他甚至連背着的棺材都沒有放下來另外找個地方放着!

陳鄰緊張得要命,在徐存湛邁步走進正門時,她死死拽着徐存湛衣領,不自覺屏住呼吸。但是大門兩邊的侍衛卻好像瞎了一樣,只是瞪着兩雙大眼睛,對走進門的徐存湛視而不見。

陳鄰:“……隐,隐身術?”

“雖然它并不叫這個名字,不過陳姑娘這個名字倒是取得很貼切。”徐存湛還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如果忽略他說的話,還是看起來非常像電視劇裏那種正派弟子的。

就是那種長得很小白臉喊着我道昌隆然後被妖女抓去這樣那樣的正派弟子。

兩人進了正門,陳鄰坐在徐存湛肩膀上左顧右盼,只見徐存湛旁若無人穿行在府邸回廊之間,不時有仆人垂首屏息自二人身邊走過,有時候離得很近了陳鄰還能感覺到對方衣袖拂起的微風。

一到這種時候陳鄰就格外緊張,總是害怕會被抓包,于是每逢有人路過,陳鄰就忍不住往徐存湛那邊靠,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縮着縮着,她就貼到徐存湛脖頸上去了。

徐存湛身上的溫度總是很高,陳鄰靠近時這種感覺尤為明顯。隔着皮膚,她甚至還能聽到對方脖頸動脈規律跳動的聲音,像蓬勃生長的向日葵那樣充滿了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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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鄰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于是又挨挨蹭蹭,挪遠離開徐存湛的脖頸。她以為修道之人有些習慣應該和習武之人一樣。就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會對靠近自己的人或者物十分敏感,尤其是像脖頸心髒之類比較重要的地方。

但是徐存湛好像沒有這些習慣。陳鄰曾經無數次貼着他的心口或者挨着他脖頸側,明明是那樣脆弱的地方,能聽見心跳和血液流動,但是徐存湛從來不因為陳鄰的靠近而做出任何過激反應。

也沒有主動把陳鄰挪開過,一直都是随便陳鄰碰。

徐存湛:“到了。”

陳鄰回神,茫然:“啊?到哪?”

徐存湛:“到新娘子房間了。”

陳鄰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一扇房門門口。房間門上用一把很重的大鎖鎖了起來,旁邊的窗戶也被釘上木板,半點光都透不進去。

她有些懷疑:“你确定是這?”

徐存湛:“确定。”

陳鄰狐疑的看着他:“你以前來過城主府?”

“沒來過,但是能感覺到。”徐存湛眯起眼睛,眼神中無端流露出一點兇惡的煞氣,“被水鏡标記過的新娘,身上有一股鲛人靈力的殘餘。”

難聞的水腥味,光是靠近都讓人不快,想要把氣味的源頭打爛了拿來煲湯,然後全部灌進那群死禿驢嘴裏。

眼角餘光一掃陳鄰,小玩偶正在專心致志盯着門上那道鎖。于是徐存湛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沒有當着陳鄰的面說出來。

畢竟本來就膽子小,沒必要吓她。

陳鄰指了指門口的大鎖:“這裏全都鎖死了,我們直接進去的話會被發現吧?”

徐存湛:“不用進去,天亮之前,我找個好時機将你塞進陪嫁的嫁妝裏面就可以了。”

他把陳鄰從肩膀上拿下來,一縱身躍上屋頂。

不愧是城主府的屋頂,質量真好,徐存湛踩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他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坐下,把陳鄰放在屋脊上。

房屋很高,陳鄰站着可以眺望遠處房屋翹起的屋檐。

越過那些屋檐,可以看見更遠處一點蔚藍色的大海。正當陳鄰眺望大海時,她的視線裏闖進來一個人:穿着暗紅色利落勁裝的美貌少女,輕巧得像猿一樣攀過屋頂,直直朝着他們腳下的房間而來。陳鄰覺得對方的臉有點眼熟,盯着看了一會兒後,她一拍徐存湛大腿:“啊!我想起來了,是那個新娘子!”

徐存湛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哪個新娘子?”

陳鄰:“就是那個扔繡球差點砸到你的新娘……”

徐存湛眉頭往下壓,有些不悅:“都說了她根本砸不到我。”

兩人對話的功夫,穆如君已經接近了這間屋子。不過她完全沒有發現屋頂上的陳鄰和徐存湛,自顧自躲開護衛後繞到房間被釘死的窗戶邊,屈起手指敲了敲窗戶。

陳鄰挪了挪位置,趴到屋頂邊緣,好奇的往下看:“你說她來這裏幹什麽?”

徐存湛蹲在陳鄰旁邊,垂眼,滿臉不感興趣的表情:“不知道。”

穆如君敲了會窗戶,又側過臉将耳朵貼到窗戶上;房間的窗戶都被木板釘死,她聽了半天,也只能聽見木板縫隙間刮過去的風。

但這并沒能使穆如君放棄。她活動了一下胳膊,又繞到正門,左右看了看,确定沒人後才從自己頭上摘下發簪,搗鼓起門鎖來。

發簪末端插/入鎖孔,只聽得咔噠兩三聲,那枚拳頭大的鎖應聲而開。

趴在屋檐上陳鄰看得目瞪口呆,不等她把驚詫的嘴巴閉上,那穆如君已經一閃身進了房間。

陳鄰:“她進去了……我們要不要跟進去看看?”

徐存湛把她拎起來,重新放回自己大腿上:“陳姑娘,我們的目标是鲛人,凡人的事情莫要多管,沾上因果很麻煩的。”

陳鄰:“但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徐存湛的一根手指忽然壓在了她唇上。

雖然現在的陳鄰只是一個玩偶,但徐存湛卻是一個大活人!

陳鄰愣愣怔住,忘記說話。徐存湛的手指并沒有要移開的意思,他屈起手指輕輕敲了下玩偶的嘴唇:“陳姑娘,有時候對一件事情太熱心也未必是好事。”

“世間萬物自有它的規律,想要辦成一件事情也需等待水到渠成,急于掌握一切或過求萬無一失,都會埋下禍根。而且……”

他略微歪了歪頭,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會幫陳姑娘複生,所以你應當相信我才對。”玫瑰色霞光鋪陳在他雪色長發和藍白衣服上,雪白眼睫下赤金眼瞳注視着陳鄰。徐存湛說話時還離得很近,不知道為什麽,陳鄰被他看得有些暈乎乎,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還在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她連忙轉過身去用力敲了敲自己的棉花腦袋,暗罵這該死的美色誤人。

陳鄰覺得自己之前對徐存湛的印象簡直是大錯特錯!

徐存湛才不是那種會被妖女騙身騙心的正道弟子!他是即将潛入魔界把妖女騙身騙心的那種正道弟子。

這種叫什麽來着?蜂蜜陷阱!沒錯!絕對是蜂蜜陷阱!這家夥完全有當小白臉吃軟飯的潛質啊!

那個新娘子自從進入房間以後就一直沒有出來。陳鄰等得都困了,好幾次險些睡着,中途還撞見徐存湛吃三元丹飽腹。

跟這哥們相處了好幾天,陳鄰發現這哥們之前說的居然完全是真話;他當真是除了三元丹之外啥也不吃,城主府的廚房離這邊還挺近,晚飯時間風送來食物的香味,陳鄰一個不需要吃飯的玩偶都餓得不行。

但徐存湛還是不為所動,一直維持那個打坐似的姿勢,單手掐着決,阖目凝神。

他做這個姿勢時也不說話,陳鄰也不敢出聲打擾他,擔心打斷了徐存湛的修煉。

徐存湛就這樣一直從下午坐到晚上,連眼睫毛都不動一下。陳鄰真的很無聊,又不能亂跑,只好躺在徐存湛腿上數他的眼睫毛。

明明是個男生,眼睫毛卻又密又長,數着數着陳鄰就忘記自己數到哪了。他的頭發沒有發繩綁着,一直垂到胳膊小臂那,有幾撮短點的白發,被風吹得翹起來,在他頭頂一晃一晃的。

陳鄰下意識伸手摸了下自己脖子上的紅繩,也摸到紅繩收束口那只小小的蝴蝶。

……等拿到鲛人珠後,一定得把這根頭繩全須全尾的還給徐存湛才行。

*

徐存湛站在平靜無波的死水面上,頭頂是同樣深邃冷寂的星空。

他垂眼,面無表情看着自己腳下的死水。更準确的說,他是在看死水水底的東西。

徐存湛是自己悟道開竅的,并沒有任何人的引領。從他靈臺開竅始,就只見過這片死水和永無波瀾的星空。

師父說這是因為他情竅受損,無法感知七情,所以靈臺才會如此安靜。但對于徐存湛來說,情竅受損本是好事。

因為情竅受損,便不會動情,不會動情,就不會有情劫。修殺道者最怕生死劫,一念悟不明白就會灰飛煙滅,徐存湛天生圓滿的靈臺外加情竅有損,簡直是生來就該修殺道的不二人選。

但是現在——

徐存湛永遠冰冷昏暗的靈臺,死水之地,湖底躺着一盒花裏胡哨的顏料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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