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陌生

陌生

上電梯前,宴知歡把煙掐了,順手把煙頭丢到了電梯旁的立式滅煙柱裏。

陳嘉諾先一步進了電梯,靜靜看着她動作。

他生活習慣良好,不抽煙,也幾乎不碰酒。

當然,他也不會幹涉別人。

往日常聽楊教授說起這個學妹,勤奮,努力,有天賦。但這樣的人,往往對自己要求很高。

上一次在全國西班牙語演講比賽上看到她,她的演講就已經很驚豔。更不要說這段時間,她每天都要花費大量時間來準備材料,學習,練習。

她給自己的壓力太大。

電梯直上六樓。

宴知歡先出去,在門口等了陳嘉諾,一同徐徐向前去。

“師兄,師姐在哪,我想再跟她練習一段。”

“現在?”

宴知歡看了下表,笑着:“現在還早啊。”

“靜之應該在洗澡了。”陳嘉諾思索一下,“要不去我房間吧。我電腦裏還有一些翻譯資料,正好等靜之洗完了可以一起再看看。”

話甫一出口,他就察覺有些不妥。正待再說點什麽,就聽到了宴知歡的聲音。

“好啊。”她應了聲,仍舊笑盈盈的,“只要你們不嫌棄我這個大燈泡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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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她一雙清澈笑眸,陳嘉諾愣了愣。倏爾,笑着搖了搖頭。

他跟靜之還自覺隐藏得夠好,沒成想早被看出來了。

******

婚宴還未結束,趙祺陽就喝高了,扯着一對新人絮絮叨叨說了不少廢話。

許清碩看不下去,架着他出了宴會廳。

好容易給他在房間安頓好,剛走到走廊上,許瑞邦就來電話了。

他近幾年身體并不太好,去年又突發腦梗。幸好發現的及時,後遺症也并不嚴重。只是這樣一來,便沒辦法大老遠的趕到海市來參加好友女兒的婚禮,多少有些遺憾。

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也怕他在柳葉婚禮上鬧出什麽事來,話裏話外都在跟他打探情況。

年紀一大把了,操心的事真不少。

許清碩回了幾句,就要挂電話,他又出聲了。

“等一下,還有件事情。”許瑞邦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聽說你媽最近身體不太好,好像挺嚴重的。你要是有時間,就去看一下她吧。”

許清碩微微垂了眸,聲音淡淡:“她聯系你的?”

許瑞邦聽他語氣沒有什麽異樣,松了一口氣:“沒有,我前幾天聽別人說的。”

“行了,我知道了。”他應了聲,情緒并不高,“過幾天休息,我會過去的。”

一只腳剛過拐角,就聽見有細碎的說話聲傳過來。

他頓了頓腳步,一擡眸,弧形走廊不遠處的窈窕身影恰恰落入他眼裏。

還是之前那般着裝,站在房間門口,唇角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正同身旁的男人輕聲細語說話。

“師兄,今天陪我練了這麽久,真是麻煩你們了。”

“說什麽麻煩,咱們可是同門。再說了,你已經很優秀了,不用有太大壓力。”

“我知道了,謝謝師兄。”

俊男美女,年紀相當,即使形容算不上親密,在旁人眼裏卻也是登對。

許清碩眯了眯眼睛,無意聽他們閑聊,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身後隐隐約約傳來女孩輕柔的嗓音。

“好。”

落在這昏暗夜色裏,瑩潤誘人。

******

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天色已經黑透了。

這家酒店靠海,房間裏一大面落地窗。正對着一片無垠大海,靠近了,甚至還能聽到時有時無的海浪聲。

宴知歡靠着沙發坐下,半支着腦袋看窗外。幾乎一整天高強度的用腦,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時間不早,落地窗外一片氤氤氲氲。海水被風卷起一層層雪花般的褶皺,在月光的照射下,層層疊疊湧向海岸。

正看的入神,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彈出一條新消息。

宴知歡思緒還有些迷糊,片刻醒了神,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是趙靜之發來的。

【有份資料給你,一會兒給你拿過來。】

她抿了抿唇,一句【好,謝謝師姐】剛發送出去,就聽到門鈴響了。

手指在屏幕頓住,調整了表情,起身去開門。

“師……”

門外一道筆直修長的身影。煙灰色的挺括西裝,同色系的領帶一絲不茍的系在脖頸間,斯文俊朗。

門廊處燈光潦草昏暗,落在他周身,清冷疏懶。

宴知歡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許醫生?”

許清碩垂眸,視線落到她的臉上。她正仰着臉看他,清澈的眼底有光點跳躍,流露出一種鮮活又明朗的色彩。

“你以為是誰?”

“嗯?”他揚了唇角,問她:“你的……師兄嗎?”

“你在等他?”

宴知歡眨了眨眼,聲音婉轉輕俏:“嗯,是啊。不過,”她勾了勾眼角,“許醫生你關心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是有些多了。”

許清碩玩味一笑,靠在門框上,一雙黑眸淡淡看着她。

她長得嬌小,顯然剛洗完澡,沒穿鞋,赤着腳站在地攤上。

身上套着件浴袍,寬松的領口處露出一片白嫩皮膚。半幹的黑色長發披在肩頭,發梢似乎還未幹透,在浴袍上泅出隐隐綽綽的水跡。

許清碩看了她片刻,忽然邁步朝她走近,攬着她的腰将她打橫抱起了。

“哎!你幹什麽!”

雙腿懸空着,心也跟着懸空了。

宴知歡掙了掙,察覺到他力氣大的很,便也不動了。

他身上很涼,懷裏一股濃郁的煙草氣,卻意外的好聞。

“許醫生,你做什麽?”

她仰起臉,視線從他喉結開始,順着流暢的下颌線一路描畫,望進他眼裏。

許清碩腳步很穩,抱着她,直朝着房間中間唯一的大床過去。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宴知歡這會兒才有些緊張,抓着他西裝外套的手不自覺地握緊。

然而他只是走到床邊,就把她放下了。

宴知歡還摸不着頭腦,他已經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一只手抓着她的腳擡起來了。

她心下一慌,圓潤腳趾不自覺瑟縮一下。

“你幹嘛……”

“怕了?”

他看她,唇角虛虛勾起,帶着點嘲弄意味。

宴知歡瞪他一眼,蹬了蹬腿想掙開,卻不小心蹭到了腳後跟磨破皮的地方,有些疼。

“乖,別動了。”

許清碩笑了笑,又垂下眼去看她的腳。

她沒有塗指甲油的習慣,指甲是一貫的幹淨粉嫩,連腳趾頭都是珠圓玉潤的。然而腳後跟的地方,不僅蹭破了皮,隐隐還有血絲滲出。

見他沒有別的動作,宴知歡心下一松,也跟着他看向自己的腳,問他:“你還有這癖好?”

許清碩唇邊掠過笑意,松了手。不知從哪拿出碘伏和棉簽,在她傷口處輕輕塗抹起來。

“我有什麽癖好,你總會知道的。”

“我怎麽會知道。”

宴知歡笑笑,想收回腳,卻又被他攥緊了。

她愣了愣,擡眸,視線恰恰撞入他眼底,一片看不透的暗沉。

“急什麽。”許清碩輕哂,指尖緩緩摩挲着她左腳腳踝,“還有一只。”

他的手掌寬厚,手指幹淨修長,這麽攏着她的腳,倒顯得她的一雙腳格外的小巧。

手和腳都漸漸生了熱,他指尖的溫度,一點點烙印在她腳踝上。

這樣的光景,讓宴知歡晃了神。

這時,門外走廊傳來聲音。

“師妹,門怎麽不關……”

陳嘉諾話還沒說完,就已經看見了室內的兩人。

“……”

宴知歡抿了抿唇,對上陳嘉諾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些尴尬地一笑:“師兄。”

陳嘉諾才注意到那男人是在給她塗藥,挑了挑眉,半開玩笑道:“瞧我這師兄做的,師妹受傷了都不知道。”

宴知歡:“……”

磨破點皮而已,算哪門子受傷……

“這是楊教授郵件剛發過來的資料,你郵箱裏應該也有,我給你打印了一份,看起來方便一些。”陳嘉諾笑笑,把手裏幾張紙放在門廊櫃子上,“是明天臨時增加的幾種工藝品資料,你大概了解一下就成。”

“好的,我知道了,麻煩師……”

“好了。”許清碩清冷的聲音驀地打斷了她的話。

他慢悠悠放開了她的腳,還貼心地給她穿上了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別總是光着腳。”

“……”

“平時記得穿合腳的鞋子。”

宴知歡愣了愣。

她這一周光顧着準備這次會議資料,臨到今天出發去機場時才發現沒有合适的衣服,更別說高跟鞋了。一身行頭,都是臨時跟周曉蕾借的。

“上次腳崴了還沒好透。”許清碩收拾了手邊的東西,站起身來,臉上笑意淡淡地交代:“多休息。”

宴知歡“哦”了一聲,偏了頭又想去看陳嘉諾。

眼前人影微動,擋住了她視線。

許清碩勾了勾唇,手掌自她發頂撫過,安撫她似的:“乖,聽話。”

“……”

他淡淡笑了聲,轉身走幾步,同還在門口站着的陳嘉諾點點頭,走了。

宴知歡這會兒也說不上來什麽心情了。看着陳嘉諾似笑非笑的表情,站起來朝門口走兩步,尴尬地笑了笑:“那個,他可能是想泡……追我。”

“嗯,眼光不錯。畢竟我師妹這麽漂亮又能幹。”陳嘉諾輕咳了聲,臉上笑容斯文妥帖。

“師姐呢?”宴知歡沒話找話。

“她休息了,你也早點睡,我先走了。”

“謝謝師兄。”

陳嘉諾朝她擺擺手,示意她停步,眼神落在她腳踝上,饒有深意的:“你就別送了,多休息。”

宴知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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