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陷落
陷落
藝廊的客戶是後天中午的飛機到京市,時間頗為緊張。
宴知歡将劉全發過來的藝廊和畫作資料全部打印出來,又買了足夠的食物和水,打算在寝室和圖書館兩頭修煉。
周曉蕾也是習慣了,一看見宴知歡這架勢,就知道她必然又接了個什麽工作,忍不住調侃:“學霸變身工作狂,得虧了咱們寝室只住了兩個人,我又是個體貼的,不然你不得在圖書館打地鋪啊?”
說起來,平日裏其他宿舍多多少少會有些矛盾分歧,到了她們這,确實和諧的就好像是一對老夫老妻似的。
宴知歡眨了眨眼,朝着周曉蕾歪頭笑道:“我倒是用不着去圖書館打地鋪,反正某些人啊,周末假期都不住在宿舍裏。”
周曉蕾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攏了攏頭發,轉了話題:“知歡,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和趙漾想請你吃頓飯。”
宴知歡放下手裏的資料,有些好奇道:“你跟趙漾,這是和好了?”
“算是吧。”周曉蕾遲疑了一下,苦笑:“其實我也想過就這麽跟他分手算了。”
“可是……”
“好啦,別勉強自己,想清楚了就好。”宴知歡打斷她,面上依舊笑盈盈的,“咱們都還年輕,別給自己留太多遺憾。”
臨熄燈前,宴知歡聯系了江浩,問他要這次藝廊的買家資料。
這次既然是國外的買家,又約好了時間過來,想必雙方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
宴知歡并不清楚江浩是不是有這些買家資料,資料又是不是保密級別的,問出口的時候還挺謹慎。
倒是江浩那邊,語氣吊兒郎當:“要那玩意兒幹嘛?到時候我說什麽,你就翻譯什麽,哪用的着這麽麻煩。”
真是隔行如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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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知歡差點沒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好在江浩這人說話難聽,效率還挺高,剛挂電話幾分鐘,郵件就發過來了。
附件裏的資料很簡單,短短幾百字,羅列了這次有意向的幾個買家名字和國籍,一眼就能看到底。
宴知歡嘆了口氣,安慰自己,有總比沒有強。
周曉蕾見她這長籲短嘆的樣子,不由揶揄:“怎麽啦,咱們工作狂還有搞不定的工作?”
“哪有工作狂。”宴知歡無奈地笑笑,從凳子上起身,“快熄燈了,我去洗漱一下。”
******
淩晨四點,醫院突然來了電話。
昨夜轉入神經外科的患者在進行腦血腫清除手術以後,發生了嚴重并發症。
許清碩趕到醫院的時候,患者已經昏迷。搶救室外充斥着患者家屬呼天搶地的哭喊聲,氣氛一度焦灼。
這個患者前一天晚上因為心髒不舒服入院治療,後半夜突發腦出血,由神外主任醫師主刀,緊急進行了血腫清除術。
顧飛跟在許清碩身後,早已經滿頭大汗:“病人情況比較複雜,有常年高血壓史,腦內動脈硬化,形成局竈性缺血性壞死和許多粟粒狀微型動脈瘤。王主任之前的手術清除了血腫,但血管病變嚴重——”
“我知道,CT照了嗎?”許清碩打斷他。
“已經照過了。顱內再出血,而且出血量不小。你來之前已經用冰生理鹽水,腎上腺素和凝血酶灌注血腫腔,但引流效果不理想。”顧飛着急忙慌的,“主任下午飛了海市,已經聯系他了,最早的航班回來還要四五個小時。”
“腦部CT拿來我看看。”
“好。”
情況緊急,王主任又不在,一衆人難免緊張。
“許醫生,這是患者剛照的CT。”護士長拿了彩超過來。
腦組織內高密度團塊樣影,中線結構輕微移位。
許清碩仔細看了會兒CT,皺了皺眉。
“患者出血量很大,是不是需要手術?”顧飛遲疑着問。
“準備開顱。”許清碩說着,腳下步伐加大,往手術室走去。
“那王主任那邊要不要先打個招呼?”
“我來的路上已經聯系過主任了。”許清碩側眸,淡淡瞥了眼顧飛,“你再聯系一下。讓小林馬上通知患者家屬。”
“好。”
許清碩雖然年紀輕,但處事一向冷靜沉穩。
一通井井有條的安排下來,彌漫在手術室的緊張氛圍也平複了不少。
手術歷經三個小時,終于在午飯前順利結束。
病人被推進ICU持續觀察。
一從手術室出來,患者家屬就圍了上來,吵吵嚷嚷詢問患者情況。
安撫好家屬,緊接着又要查房。
根本沒時間在回家,午飯後許清碩在辦公室草草休息片刻,被手機鈴聲吵醒。
他接起電話,捏了捏鼻梁醒神,還沒說兩句話,便立刻起身往外走。
急診科剛收治了一名急性腦梗患者,左側肢體突發偏癱。神經內科的高主任接診後,叫了許清碩去會診,看神經外科是否能夠做介入治療。
原本這并不是有難度的手術,情況特殊的地方在于這個患者是個西班牙來的外國游客,家屬英語說的七零八落,他們無法進行有效溝通。
宴知歡趕到醫院的時候,外面走廊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幾個西班牙人和醫護人員正在交談,但顯然牛頭不對馬嘴的。
江浩這會兒正急得直冒冷汗,餘光瞥見宴知歡,忙不疊地直奔她過來。
“祖宗,姑奶奶,你可算來了。”
宴知歡勻了勻急促的呼吸,有條不紊道:“日常交流我可以,但醫學上的專業詞彙太多,我掌握的并不多,人命關天,你最好再找個專業翻譯來。”
“一時半會兒我上哪去找?”江浩擰着眉,壓低了聲音:“在我這,你就是專業的。”
宴知歡:“……”
這絕對屬于盲目信任。
佩德羅這一行就是江浩的客戶。今天上午剛到京市,下午便由宴知歡領着參觀了藝廊,并且成交了幾副作品。
佩德羅夫婦已經接近六十的年紀,卻依舊熱情開朗。參觀藝廊的間隙,他們還一起吃了下午茶。
只是沒想到,同他們告別還不到兩個小時,佩德羅先生就突發腦梗。
宴知歡接到江浩電話時腦袋就嗡嗡作響,出了地鐵站,馬上打車過來了。
她自認為自己不是個托大的人。外交本就無小事,更何況關乎人命。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沒有再去推托的道理。
“你先帶佩德羅的夫人去辦公室跟醫生聊一下,剩下的人我來安撫。”
宴知歡斂了面上表情,帶着人進了辦公室。
醫生辦公室裏氣氛也頗為緊張,患者情況危急,幾個醫生正在緊急會診。
高主任之前已經上報領導,需要一個西語翻譯,但還沒收到回複。眼下情況緊急,好不容易來了個懂西班牙語的人,衆人緊張之餘也松了一口氣。
宴知歡暗自深吸了一口氣,一個擡眸,便注意到了面前的男人。
他一身幹淨筆挺的白大褂,戴着口罩,眉眼清俊。
宴知歡微微愣了下,很快又收拾好情緒,進入工作狀态。
患者屬于首次病發,血管顯像顯示患者血管堵塞,有大血管的病變。
急診已檢查CT,排除大面積腦梗。
這次治療需要神經外科的介入來取出血管中的血栓。
我們需要在患者右側股動脈進行穿刺,将支架沿血管送入堵塞部位來疏通血管,同時解決血管的狹窄。
我院取栓手術相對成熟,但仍有一定風險。
雙方目的明确,對話進行順利,佩德羅夫人很快在手術告知書上簽了字。
時間不長,翻譯難度也不大,但出辦公室的時候,宴知歡仍覺得腿腳發麻。
迫于面子問題,她忍住了要找一面牆靠着的沖動,硬着頭皮跟江浩往手術室去。
“很厲害啊。”
耳側忽然落下男人的聲音,輕潤柔和。伴随着一陣小風,從宴知歡身側掠過。
她下意識側了側眸,恰好看見許清碩的背影。
他正和幾個同事一起離開,大概是去做術前準備,步履沉穩。
“師妹。”
聽到陳嘉諾的聲音,宴知歡倏然回神。
“師兄。”
“真是你啊。”陳嘉諾笑了笑,目光從幾個西班牙人身上掠過。
領着他過來的正是醫院派去找翻譯的行政人員,注意到家屬正在手術室外焦急等待,顧不上再寒暄,把陳嘉諾介紹給了江浩。
“既然你們認識那就再好不過了。家屬和醫護人員這邊的溝通就交給你了。我先去跟上面彙報一下工作。”
陳嘉諾在跟佩德羅這邊的人溝通時,宴知歡還挺忐忑。
雖然知道取栓這種手術在國內已經是非常成熟的手術了,但仍是不免擔心出什麽意外。
好在手術進行的很順利,不到一小時,佩德羅已經被推進了ICU。
陳嘉諾趁着這空檔跟她聊了幾句,宴知歡才知道原來他現在在市外文局下屬的翻譯公司實習,這才有了這次醫院之行。
沒說幾句話,陳嘉諾的同事也過來了。
這邊便沒有宴知歡什麽事了。
從醫院出來,夕陽餘晖已經将整個天空染成明亮的橘黃色,一派向晚光景。
正是下班高峰期,車道上車輛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宴知歡左右張望了下,還是決定乘地鐵回去。
才打開手機導航,一輛煙灰色奔馳已經停在了她身邊。
宴知歡正一愣,就見車子右側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輪廓俊朗的臉龐。
“送你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