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露西亞快跑

露西亞快跑

露西亞又和喬治娅聊了許久,她們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在她面前,露西亞把幾乎所有自己遇到的事情都說出來了,連帶着甜蜜的煩惱、憂愁、顧慮,甚至還承認她就是作家F。

她興奮地說:“我雖然總是談愛,但好像并沒有真正去愛誰過。”

喬治娅回答她:“那是因為你在愛這個世界啊。不過,最終你們還是要學會愛人的。”

露西亞搖搖頭,“事實上,我個人不太信任人們之間的愛,我覺得摻雜了太多雜質。”

“或許還不止這個原因呢?”喬治娅歪歪頭,引導她,“比如害怕失去。”

露西亞只好清清嗓子承認,“我也在害怕這點。愛情總是荒謬的,它的出現和消失都在一瞬間。所以我才嘗試出來自己走走。”

喬治娅好奇地問:“然後呢?有沒有好些。”

露西亞對自己有些失望,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心理,“還是總在做些白日夢。我覺得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了。也許他說的才是對的,愛會叫人變得懦弱。”

喬治娅沒有半分責怪她的意思,反而比剛才她說要自由與孤獨時更開心,“看起來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自由。但至少面對群星和自然的時候你是自由的。”

“你認為這是好事嗎?”

喬治娅思索片刻才說:“不好也不壞。但追求自由并不代表要放棄愛。而且,以自由意志去愛,愛會像大海一樣寬廣的。”

“有道理。”露西亞點點頭。

“倘若你覺得它讓你喘不過氣來了,那麽還是趁早遠離吧。”

“不不不。”露西亞忙否認,“只是我覺得他付出得太多了,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都是如此。我見到他在改變,我想,對于他而言一定很不容易。”

“那更證明他其實已經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愛你了,不是嗎?”喬治娅笑得很開心,眼睛裏仿佛有星光閃爍。

她說道:“去愛人可不是小事,在剛開始時,或許得跳過一道深淵。”

“你這樣說,我更愧疚了,而且,更加覺得自己不配被他愛了。我認為,他的付出注定是徒勞的。”

喬治娅舉起一根手指,像神職人員那樣虔誠地說:“每個人都配得到愛,除了那些自以為能得到愛的人。”

露西亞突然想起,自己還對喬治娅一無所知呢,“你有過這樣的情感嗎?”

“我嘛,僅限于紙上談兵。”喬治娅保守起來,“我想你也是,但你比我進步很多。”

露西亞說:“我也沒法談論它。我可以肆無忌憚談論愛,但是不知道怎麽談戀愛。”

“這到沒什麽大不了的,誰都沒有觸碰過愛,直到一束鮮花抛到自己手上。但我最擔心的是,愛是影子,你要怎麽對着它撒謊?”喬治娅看向露西亞,銳利的眼神直擊露西亞的心靈,切開她用瑣事和逃避掩藏的真心,讓露西亞差點難以自制,差點把真心脫口而出。

好在牛排和煎蛋在此時端上。

和喬治娅的談話過後,露西亞又開始剖析起自己的內心來。她還是認為,自己絕對不能那麽快接受愛,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勇氣抛棄全世界去愛,更不可能撺掇自己的學生抛棄全世界,只為了和她站在同一戰線,與世界為敵。

她也得明白,自己一開始也不是真的來愛他的,她原本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安靜度過這一生,只是命運的風呼嘯着把她吹到科特利克島上去了,讓她不得不面對自己的命運,努力把伊格內修斯塑造成好人,至少不能讓自己墜入塔爾塔洛斯的桎梏。

所以,為了內心的不偏不倚,一定不能與他産生太多羁絆,就算他在付出,她也必須視而不見。

可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戀愛了,除了用千萬個謊言掩藏它,她再無任何可以讓自己保持自由,變得輕松的辦法。她決定先不去理會這些瑣碎的事,在半夜的某個時刻,它們自然可以洶湧而來。

獨自來回走了幾趟,露西亞已經完全卸下對希波區的防備,口中哼着《綠袖子》,輕車熟路地在無人的小巷子裏穿行。昨夜,喬治娅帶她走了一條新路,她告訴她,這些巷子白天由于陽光的照射,無法藏污納垢,雖然路線複雜了些,但也有幾個标志性的節點可以提醒她更換路徑。

眼見着四下無人,露西亞蹦跳着走起來,換了首更歡快的歌哼唱,以免自己又開始多愁善感。這幾天在外面的生活讓她愉快不少,不僅寄了信,還認識了和她一樣性情古怪的新朋友。這位新朋友不知道F,不知道坎貝爾,不知道人類間的規矩,卻知道愛,卻擁有智慧。

靈智是何等的有魅力,喬治娅說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個動作,都仿佛充斥智慧的言語。那是海納百川的力量,在更深的大洋中,水只是存在,為海中生靈提供庇護,不肯泛出浪花。

把煩惱說給海一般的人聽後,露西亞的心終于放下來,又能夠冷靜思考了。這讓她在腦海裏開始不斷重複和喬治娅的暢談。

不過,危機很快就趕上她了。露西亞剛剛轉過拐角,看見昨天被喬治娅趕走的混混又聚集在角落裏,忙不疊轉身,希望在他們沒發現自己前回到大道上。

她仍抱有一絲僥幸,認為這是在中立地帶,又接近加洛林酒館,那裏時刻有人,她只要走到那裏去就安全了——至少沒人敢在加洛林酒館鬧事。

大道上的小攤販們有氣無力吆喝,這邊賣壯陽的“藥丸”,那邊叫喊滋陰的“聖水”,聲音此起彼伏,放到要腐爛的瓜果上浮着酒的氣味,不再散發熱氣的糕點上面粘着蒼蠅,商販們忙着招呼客人,眼睛飛快地轉動,手也跟着利索地揮舞,也就沒有閑暇時間慣那些胡亂飛的髒東西了,在包裝時,甚至連它們一起包進去。

來到大街上,露西亞的驚恐并未褪卻半分,恐懼撺住她的心房,曾經掉以輕心的警告也跟着翻湧而上,在危機關頭,她終于想起費怡曾告訴過她,希波區很危險,表面上風平浪靜,下一秒就會有兩夥人拿着棍棒和匕首當街鬥毆,要是挑中了東西卻不買,也會被商販纏着,直到受邀保護他們的人前來“調解”。費怡還說過什麽?她還說女孩子被當街拖走是常事。

露西亞打了個寒噤,加快腳步趕往加洛林酒館。它是幽暗森林裏的一束火光,能夠驅散黑暗,趕跑野獸,是動蕩海洋上永不沉沒的貨輪。

她慌張地推開拉住她裙子乞讨的老婦人,還未道歉,餘光瞥見那三人就在她後面,裝作若無其事地跟着她,大笑着在她身後哼唱□□的酒館小調。

看着趴在腳邊的可憐的老婦人,露西亞心一橫,拉起裙子,把抓着她不放的老婦人推開,提裙快步跑起來。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雙腿因犯怵而軟,偏偏聽見後面的人大喊:“喂,小姑娘,走那麽快幹嘛?哥幾個又不會吃了你。咱慢慢聊會呗。”

露西亞想向行人求助,但她走到哪裏,哪裏的人就和潮水般退開,甚至用厭惡的眼光看她。好不容易抓住一名男人的手臂,還沒說話,男人就把她甩開,小聲罵道:“不檢點的蕩-婦。”

露西亞頓時面紅耳赤,她的憤怒多過于羞愧,而怨怼又勝過憤怒。所有人都看着她,讓她如芒刺在背,委屈得要掉眼淚。她只好轉進一條被陽光照耀的小巷快速逃離。好在希望就在前面,小巷裏随意堆放的木架子提醒了她,這條小巷出去便是加洛林酒館,她只要走過這條巷子,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那三人依舊跟在她身後不停說:“脖子上那是什麽啊?哪個貴公子送你的?”

“昨天跟你一起的騎士呢?沒保護你了?”

“要不換我們幾個保護你吧,嘿嘿,我們很良心的,保護費也要得不多。”

他們嘿嘿地笑,嘴裏噴吐出更多污言穢語。

露西亞一言不發,更快地跑起來,那三個人緊随其後,和她玩起貓鼠游戲,也不立即追上來,只保持不疾不徐的距離。

露西亞眼前發黑,大腦因呼吸不上而缺氧,喉嚨開始隐隐作痛,卻不敢停下,拖着裙子繼續奔跑。

堆在一起的木籃子給了露西亞一點喘息的機會,她跑過去用力推倒它們,随着嘩啦啦的響聲,木打的架子一齊跌倒,阻斷那三個混混的前路。

露西亞退後幾步,眼神由慌亂變成警告,她撿起一根木棍當做威懾,宣告這場追逐戰的勝利,尖聲說:“不要再跟着我!”

她再次提着裙子跑起來,還未等她跑出巷子,後面傳來一陣哐哐的雜音,那幾個混混已經越過她設下的障礙,像狼一樣撲過來了。

因為害怕與恐慌,再加上長時間的奔跑,露西亞的眼睛上開始出現五彩斑斓的麻麻點點,視野周邊昏暗下去,好在加洛林酒館就在拐角,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跑過去,想要拉動鐵門,卻發現它紋絲不動。她無力地敲門,眼見着那群餓狼又要撲上來,狠心把木棍往門上的玻璃砸去,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随着玻璃門被砸破,她也被拽住精心編過的頭發,往小巷子裏拖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