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岑飛來得利索,先把這兩天的工作彙報了一下,就同周晉言說了下那晚上被救的事。

“當時情況太緊急了,等把老板您送上車才想起來還沒問對方聯系方式。”岑飛懊惱地撓頭,“聽他們口音像是京城那邊的,可能是過來旅游的。”

他目光又掃到沙發上的藍色衛衣,“那衣服是當時給您做急救的那位小姐的。”

岑飛上救護車時在燈光下依稀看清了那人的面容,記得是個氣質出挑的年輕女子,眼睛很漂亮。把這些小細節一一同老板說了,岑飛再想不起什麽。

他暗暗責備自己那天做事不周到,要不然也不至于現在想謝謝人家救命之恩都找不着人。

“算了,你當時也是太着急。”

周晉言捏捏蹙起的眉心,腦海中不合時宜浮現那晚黑暗中的一些近距離片段,心頭湧現出些異樣情愫。

岑飛的聲音很快将他回現實——

“老板,您還要待在理城嗎?付隊讓您可以先回昆城不用管這條線了,他沒想到這次行動這麽冒險,害得您差點......”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晉言擡手打斷。

“你告訴他,我再盯一段時間。”周晉言目光篤定,話語中的意思不容反駁。

岑飛頓時噤了聲,這些年老板在這件事上的固執只增未減,這令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明明是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何必冒着生命危險去做那些事?

但這些不是下屬可以說出來的話,最終他也只是點了點頭,按命令給昆城公安那邊回電。

待他放下手機,周晉言又囑咐,“救我的人那邊,以後要是碰到了,再好好答謝人家。”

雖是這般說,但周晉言和岑飛都清楚,萍水相逢這麽一遭,哪能有這麽巧第二回再碰上。如此這般,這事就暫時擱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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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聽見院子鳥在叫。南寧圾着拖鞋,久違地迎着朝陽,在落地窗前伸了個懶腰。

來理城之前,許周遠聯系了這邊一做生意的親戚安排住處,一行人現在住的是對方名下閑置的別墅。

望着院裏雨落一夜後,濕濕綠綠的六月雪,南寧突然覺得生活裏還是挺多盼頭。理城雖然小,但總感覺比熙熙攘攘的京城開闊。

一群人裏,半數都算是閑散人士。隔着大半個中國跑到理城來,其實也就是換塊地方散散心,吃點新鮮的,沒什麽計劃,非常随心所欲。

除了偶爾一塊吃頓飯,一起聚聚會。大部分時候,各人都是按自己安排出去玩。

大家都有個伴兒,除了南寧。

但她完全不在意這點,也不打擾其他人二人情侶世界,自己聯系了些在理城的朋友,天天在外面跑,可謂是玩得風生水起,甚至經常不見蹤影。

“我還擔心阿寧孤單,結果她人都找不着,比我們開心多了。”飯桌上,段新月磨磨牙,“說好今晚回來,到現在也沒見着人。”

“我掐指一算,她這會兒肯定是玩瘋了,正常正常,随她去吧。”

朋友們早就知道南寧的性子,此時都見怪不怪。加上她又是個走哪都有朋友的人,也不怎麽擔心。

另一頭的南寧确實也玩得不亦樂乎。

她正在理城大劇院給老朋友捧場,手裏還抱着花,一等謝幕,就要去後臺獻花。

“麻煩梁老師、陳老師往這邊站。”

今晚的劇院人湧如潮。陳文清先前電話裏專門囑咐她帶花來捧場,還說越大越好。這會兒,她還沒上去,就看見陳文清已經被一堆人擁着,左抱一捧,右擁一束。

“......”

南寧拍了兩下手裏的精心挑選的花束,“看來今晚你是沒有用武之地喽。”

陳文清也是這時候看到了她,明眸驟然一亮,“阿寧。”

她是唱戲曲的,聲若黃鹂般清亮,這麽一叫,周圍人都看了過來。

南寧這才注意到陳文清身邊還有一人,而圍在那人身邊的人,比陳文清還要多得多。

那人應該不是跟陳文清同臺的演員。她穿的不是戲服,而是條極具民族風情的百色裙,全身鑲帶着流蘇玉珠。可以想象跳動起來時,裙角翩飛的風流姿态。

這麽身斑斓的服飾,那人的五官卻完全壓得住,一雙眸生得極美,水潤靈動如波,五官昳麗。

南寧瞬間就覺得,得是這個地方才能養出來的人,看着就讓人想起好山好水,忍不住感謝大自然。

陳文清拉着南寧就往後臺走,見她眼神還一直往大美人那邊瞟,湊近低聲說,“梁微。”

南寧頓時恍然大悟,瞬間明白今兒劇院為什麽人擠人了——怕大都是來看這位新晉紅人梁老師的演出了。

梁微是許秋鹿的徒弟,而許秋鹿,那是從上世紀七十年代紅到今天的昆曲名家兼舞蹈家,文藝界名流。

梁微雖然只跟着許秋鹿學舞蹈,年紀又不大,但是跟着老師跑了幾年演出,現在已經是文藝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了。估計再過個把年的沉澱,有了代表作,想必也能在過年必看的某節目裏露上臉。

南寧翻出演出的票根,看清今天這場的名頭,果然是冠了省裏文旅局名頭,怪不得能請到梁微呢。

“今兒可把我這三流小演員蹭到了,原來這就是臺柱子的待遇。”陳文清抱着懷裏滿滿的花,閉着眼睛陶醉道。

南寧把帶來的花丢她腿上,翻了個白眼。她陳文清要是三流演員,那她南寧豈不是“下九流”的了?

兩人鬧得正歡,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陳文清起身去開門,南寧順勢在她剛剛的木椅上坐下,去拿帶來的相機。

剛剛陳文清表演的時候,她給拍了幾張,打算調出來給陳文清看看。觸了下按鍵,就聽見門口那邊有交談聲傳來,除去陳文清外還有一男一女,女聲清麗悅耳,男聲低沉溫醇,聲線都非常好聽。

南寧心說不愧是這行當的人,擡了頭去看,不禁揚揚眉。

說話的女子竟是梁微,仍舊是那副不輸明星的長相。不過……南寧的目光這次沒在她身上停留幾秒,便落到了她身側的男人身上。

梁微容貌已經在人群中格外出色了,她身邊的男人竟然絲毫不遜色,英俊得令人側目,氣場不凡,不像尋常人物。

南寧學過人.體.攝.影,一眼就看出這個男人身材也相當不錯。

肩背寬闊,簡單的煙灰色襯衫勾勒出他上身的勁健線條,露在外邊的一截小臂結實有力,其上佩着塊簡約但一看就價格不菲的黑金腕表。

他站在纖細高挑的梁微身邊,看上去還要高上大半個頭,南寧直覺他有外國血統,身高輪廓不似亞洲人,應該接近一米九。

這人長得非常符合南寧的審美,她放在相機快門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摩挲了兩下,心頭有股對着他拍攝的沖動。

她的打量并不隐晦,周晉言很敏銳,沒過一會兒便捕捉到了,同她對上視線。

出乎意料的是,被他抓到在看,對面的女人沒有像別人一樣飛快移開視線,反倒是又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然後朝他笑笑。

那種如風淡然的眼神令周晉言升起股熟悉感,他不知道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便多看了女子一眼。只是這回在他望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低了頭下去,擺弄起相機。

烏黑的長發從她肩邊滑落,散開在她的紮染長裙上,半遮半掩的側影有幾分靜谧的模樣。

她把腿平伸在木椅前方,腳腕纖細。周晉言注意到,她穿了雙細跟綁帶涼鞋,襯得她骨骼漂亮,肌膚瑩白。

梁微跟陳文清商業寒暄了一會兒才離開。等門又合上,陳文清拿着個信封一樣的東西走過來,随手将它放在桌上。

“許秋鹿前輩要辦酒會,梁微剛剛來邀請我。”她跟南寧簡單說了下情況,卻見南寧眸底浮現點興色。

陳文清不解:“怎麽了?”

“剛剛和梁微一起過來的那人是?”

陳文清:“......你又看上了?”

她這個好朋友感情作風一向很無拘無束,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雖然沒有做過劈腿之類的事,但也可以用“風流”二字來形容。

見南寧直白點頭,陳文清連忙擺了擺手,“這個不行,這人可不能随便招惹。”

“怎麽了,很有來頭?”南寧沉吟。

“那可不是一般的有來頭。”陳文清挑眉,“周家大公子,三年前接手言華。”

她看南寧神情未變,提醒道,“這人很有背景的,別亂來。而且我聽說他身邊來來往往不少女人,除了梁微沒見過誰跟了很久,都不太上心的樣子,你不是都不沾這種有主的嘛......”

南寧聽了這話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她明白陳文清的意思。大部分時候,她做事随心所欲,但也不至于毫無原則。

只不過…他同那梁微真的是一對?南寧回想着剛剛周梁二人的肢體接觸,覺得也不盡然。

在陳文清家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南寧就被陳文清這家夥從床上薅起來,說是要去參加什麽研讨會。

南寧癱在床上,睡眼朦胧,“我是來你這兒蹭吃蹭喝的,不是來進修的。”

陳文清拍拍她的臉,語氣憐憫,“寧吶你想多了,這級別的會你還進不去,你今兒是去幫我拍照的。”

“啊啊。”南寧抓狂地扯了扯頭發。

最終,迫于想繼續蹭吃蹭喝的生活壓力,南大助理還是出了門。

見到南寧随便套件塗鴉T恤,腳上勾着拖鞋晃蕩,陳文清似乎有些嫌棄,“想我上次見你,還活脫脫一位都市麗人。”

這才離開繁華四九城半月,着裝已經是放飛自我了。

南寧勾勾唇,她倒是很滿意,“要我說,都市麗人的生活,可不如現在。”

進了昆曲協會的院子,南寧更覺得陳文清這個雇主真是不厚道。不僅讓她打一份攝影的工,還把車裏的貓丢給她。

然後丢下一句“晚上帶團圓去醫院,寶貝幫我看一下”,就消失得不見人影了。

脖子上挂着相機,手裏拎着貓箱的南寧磨磨牙,“……陳文清你真是好樣的。”

團圓是只銀漸層,陳文清養得胖乎乎的。在陳文清辦公室待一會兒,就有不少人過來跟它打招呼,還隔着籠子戳戳它的小爪,“你就是文清老師家小祖宗吧。”

團圓:“喵喵~”

“哎呀,它真是太乖太可愛了!”

南寧抱着手臂“冷笑”一聲,這家夥在家裏對着她可高冷了,一出來見人就溫柔可親。

但不得不說,團圓這家夥還真招人喜歡。一上午,陳文清的辦公室隔三差五就有人來敲下門。

只是可能因為太受歡迎了,南寧出去拿個外賣的時間,貓箱的籠子門就不知道被誰打開了,團圓也跟着不見了。

南寧心裏一涼,連忙出了辦公室,在院子裏四處問了問,都說沒看到。

她扶了扶額,有些頭疼。

昆協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和幾個挂着招牌的文藝類單位連着,一同坐落在古鎮風景區裏,都是獨門獨棟的平房大院。

團圓要是跑出了單位的院子,那就相當于進了景區,非常不好找了。

南寧慶幸今天穿的是休閑服。在她把大大小小院子跑遍後,終于在個古色古香的茶館邊發現了團圓。

只是,她有些頭大地看着團圓腳下的車,以及那車玻璃和頂蓋上的梅花印和……長道劃痕。至于罪魁禍首是誰,已然是不用多說了。

午後日光灑在那越野車上,車身锃亮得快要閃瞎南寧的眼。車型流暢,外飾豪華,再一看車标,南寧為陳文清的錢包默哀一聲。

“下來。”一人一貓對峙了一會兒,南寧朝還站頂蓋上搞破壞的團圓招手。

團圓理都不理她,前腳搭在身前,動也不動,優雅地甩着尾巴看着南寧,眼神裏透露出一些睥睨,仿佛在嘲諷眼前這個愚蠢的兩腳獸。

南寧:“......”

見這貓是死活要賴在上面了,南寧也逐漸氣定神閑下來。

“你确定不下來?”南寧抱臂發問,眼睛裏閃爍起一絲光芒。

“喵喵!”

“好。”她看了團圓一眼,彎下腰去……

周晉言和談完生意的許總并肩一走出來,就感覺到一個不明的黑色物體從側邊飛了過來,帶起淩厲的風聲。

他神色稍變,拉着許總往後退了一步,反應極快。

同一時間,那不明物體墜落在地,發出“啪”的一大聲!

兩人都下意識朝發出響聲的那處看過去,映入眼簾的竟是只印着大大運動品牌logo的人字拖。此時因為墜地的慣性,它又向前翻了兩圈,然後嚣張地鞋底板朝上,對住他們。

周晉言:“......”

一旁的許總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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