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司機
老司機
我爸也想着多給我和班上同學提供些機會,于是一周後,我們歷史班也有了上外,華師和同濟的自招名額。
自招考試一旦通過,高考就只需要拿到學校的最低入檔分數線,相當于是拿到了半張免死金牌。
時逾并不在乎自招,一模後他的成績足夠複旦交大,但他知道我非常需要這次機會,于是他還得抽出時間幫我一起準備自招考試。
天天點燈熬油刷題,我整天都困到哈欠連天,班裏也開始從剛進入高三的亢奮逐漸走向疲憊期,到處充斥着黑眼圈和紅牛的空瓶。
但好消息是,我的自招考試過了錄取線。
我以為這大概代表着我們又跨過了一道坎,應該能一掃原先的陰霾。
但偏偏就在高考前的一個月,爸爸的公司出事了。
一開始媽媽并沒有告訴我,只是每次我給爸爸打電話都是無人接聽,并且家裏每個人都很怪異,連過年他們都沒過來。
從小把我帶大的阿姨突然辭職說不做了,司機叔叔也不再送我上下學,改換成我的外公外婆從老家過來照顧我。
我每天坐着外公的小電驢去地鐵站,放學外公還會在地鐵口接我,而外婆則在家為我準備晚餐。
這樣溫馨的日子對我來說更甚過之前的空虛,只是心裏總有團散不去的烏雲。
媽媽只說是外公外婆來照顧她更放心,又說我平時總抱怨沒有走動的時間,現在自己坐坐地鐵,也能提早适應大學生活。
只是外公外婆不擅掩藏,時常被我發現坐在家裏唉聲嘆氣,愁眉不展。
漸漸的,我也有些察覺了,只是沒挑明,因為網上能搜到我爸公司即将破産重組的新聞,媽媽每次和我電話也都是閃爍其詞,只說讓我安心備考。
我又開始變得話少起來,心事重重,成績連連下滑,我不擔心錢,只是擔心我爸。
他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太好,我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會不會病倒,會不會有什麽困難,可是我卻一點都幫不上忙。
夏星和程芊音自然是感覺到的,但都很貼心得一句不問,只是盡可能地逗我開心,陪我在操場散步。
喬涵開始每個中午過來給我送好吃的,她最了解我,自然不需要多說什麽,只是送了我一副新版的塔羅牌,說一看到就覺得跟我有緣,以後我會用得到。
時逾還是會在每周五幫我複習,但他能看出我的心不在焉,也不逼我,我學不進去的時候他就讓我靠着他的肩放空。
我裝着冷靜,心裏一團漿糊,問他:“時逾,我萬一考不好怎麽辦?”
時逾合上書本,摟緊我:“那有什麽關系,在哪兒都能學到本事。”
僅管還是煩心,但有時逾陪着我依舊能打起精神複習。
我承認我不是個心理強大如時逾的人,所以高考的失利是可以預見的。
在查到分數的那一刻,我像被麻痹了一般,渾身沒了知覺。
媽媽只是冷冷扔給我一句你自己看着辦,就挂了電話。
緊接着就是時逾的電話,而我卻不敢接了。
別說本一,連本二都沒夠上,這樣的分數在我的志願表上一個大學都進不了,我該怎麽面對他。
時逾打了好幾個電話後開始改發短信。
他一定是猜到了,于是給我發了幾十條短信讓我立刻出門。
我出了家門,看到他,第一時間撲進他懷裏,眼淚也就抑制不住地溢出眼眶。
明明是個悶熱的夏夜,可我卻覺得心裏涼透了如至冰窖,直到觸到他的體溫。
時逾撫着我的背,輕拍着,帶了幾絲怒意:“考好考壞又能怎麽樣,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你知道我多擔心,差點以為你出什麽事了。以後不準這樣了,不管遇到什麽事,都不準不接我的電話,和我生氣也不行。”
我哭得嗓音沙啞:“我什麽都沒考上,不敢跟你說話。”
他吻掉我的眼淚:“小傻瓜,你也有慫的一天啊。但你想錯了,我不在乎你最終考得怎麽樣,只在乎我有沒有幫你複習到位,既然我們都複習了努力了,失利也正常,誰能保證家裏沒點糟心事影響考試心情,乖,別哭了。”
我的眼淚止不住,所有這段時間的委屈全都傾瀉而出,哭濕了他胸前的一片。
時逾往我手心裏塞了顆大白兔奶糖:“怪我,考之前沒給你補充點糖分,現在也來得及,你還有我,怕什麽,我知道你家裏一定有事讓你心煩,雖然你不願意說,但我也能猜到不是小事,誰都沒辦法在這種時候還确保考得好,所以別再難過了,你真的盡力了。換做是我,如果我媽媽生病的那段時間正好要高考,我大概也是這個結果,只是苦了我的晚晚。”
“那你考得怎麽樣?”我擡起哭腫的眼睛擡頭望向他。
“還行,正常發揮。”他聳聳肩。
我終于稍稍放心,至少他沒有受我影響。
後來時逾如願去了複旦念傳媒,而我通過自主招生考試進了國際學院的2+2出國項目,國內兩年,國外兩年。
剛進大學的第一年,我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不再有成堆的試卷習題,上課的時間也相對松散,沒有人成天催着管着,一下子自由了很多。
我開始住校,外公外婆也就繼續回老家,然而媽媽依舊沒有來上海看我,爸爸也依舊毫無消息,只有每個月卡裏固定的生活費在提醒我他們還記得有我這個女兒,只是生活費變得越來越少,我也免不得開始學着精打細算過日子。
一踏進大學就像是開啓了某扇時尚的大門,所有男生女生在褪去了厚重的校服後,都開始随着喜好精心打扮起來,再加上校園內各種社團活動和校外的花花世界,大家的心思都免不得往外跑。
特別是我所在的出國班,大多數都是高考失利或者原本就不參加高考的富家子弟,開着豪車,穿着名牌,載着濃妝豔抹的漂亮女孩招搖過市幾乎已經成了校園內的一道風景線,連我們學校的網球場都被空出來停他們的豪車。
周圍寝室的女生們也會隔三差五穿着吊帶迷你裙,塗脂抹粉地出去唱K喝酒,11點門禁前才回來,有時候在KTV包夜也是常有的。
和我同寝室的三個女孩都是宅的性子,雖然來自天南地北,卻能聊到一塊,我們四個人經常窩在寝室刷劇玩游戲吃外賣,各有各的嗨點。
我感覺自己似乎更習慣這樣簡單安靜的生活,早就忘了曾經堆滿整個衣帽間的名牌衣服,跟着寝室裏的女孩一起淘寶購物,反而覺出不少樂趣。
但我也會研究穿着打扮,試着自己化妝,只是時逾每次都說還是不畫更好看。
喬涵也經歷了點小失利沒能進心儀的大學,選了本二的冷門專業,但在知道離我的學校很近後我們又幾乎天天厮混在一起,開始感慨這或許就是最好的安排。
時逾每周在學校附近的奶茶店打工,周末還兼職家教。
他的時間被一再壓榨,而我的課表相對輕松,于是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去找他。
我會在他打工的奶茶店裏邊刷劇邊等他,看他穿着工作服,面帶微笑地幫客人點單結賬,順便幫他擋桃花。
時不時就有為他慕名而來的女孩故意裝着決定不好點什麽,趁機跟他閑聊,問他要手機號,對着他狂放電。
這時候時逾就會指指邊上門神似的我,再補上一句“有女朋友”立馬搞定。
等奶茶店打烊所有人都走了後,我們會關上店門,躲在黑暗裏親熱。
時逾喜歡刺激,未知又緊張會讓他更加性趣盎然。
卷簾門邊細小的縫隙處稍稍能透進一點光,也能隐隐約約看到匆匆而過的路人,沒有人會知道我們在裏邊幹什麽,但又必須得忍着不能出聲,時逾會用紙巾塞住我的嘴,讓我不能喊出聲,只能小聲嗚咽,但這種的壓抑的暢快也讓人着迷。
但只要我不說要做,他也就硬挺着一點不敢越界。
直到有一個晚上奶茶店打烊後,我們牽着手漫步在校園裏,繞完這最後一圈我就得回學校了,但今天我特意帶了身份證,存心不準備走,于是扭頭對時逾撒嬌道:“時逾,我走不動了,今天不想回去了。”
他疑惑地望着我:“累了?要不我們一會兒打車?”
我在心裏罵他笨,白他一眼:“不想跟你說話了。”
他停下腳步,眼睛亮了,一臉了然:“哦,那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不然呢?”我真的要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自己考進複旦的。
他很興奮,容光煥發的,整個人都愈發挺拔,拉着我往學校外走,顯得急不可耐。
我抓他胳膊:“怎麽還往外走?這邊不通麽?”
“學校賓館的正門在校外,那條路不通。”
我尚有一絲游離:“那你不回寝室拿身份證麽?”
他在前邊走得很輕快:“随身帶着。”
“老司機。”我咂咂嘴。
他猛然回身親我,把我抱了個滿懷:“對,我就是。”
我瞪着他:“那......那個你買了麽?該不會也随時準備着吧。”
“沒有,一會兒我下去買,樓下就有羅森。”他說得飛快,好像早就在腦中排演過一遍似的。
我這才覺得自己是不是又被算計了,怪不得每次都讓我來接他下班,其實都是在等機會。
好個時逾,真是壞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