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爺呀,公主晚膳時可是吃了兩大碗飯還會餓着嗎?難不成她的肚子是無底的嗎?明知道主子這話的意思是舍不得餓着了小姑娘,可老總管仍是忍不住暗暗嘀咕。
才說着,雪武便聽到輕快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然後便是抓着細木棍,神色雀躍的陽黧出現面前,興奮地嚷着:“修武、修武!我烤好魚了耶,你快趁熱吃。”
小圓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的煙灰污漬,女人味沒有,野性稚氣倒是滿點,羅修武禁不住失笑,抑着伸手抹去的沖動,笑嘆道:“我不餓,你吃吧。”
“欸,我烤了很久耶,你吃一口嘛。”被拒絕的小臉失望地皺了皺,仍舊是不死心的将魚湊到他嘴邊。
那總是活力十足的眼眸彎彎的,閃着炯燦的光芒,急于與他分享的興奮及冀望梢悄地溫暖了向來冷然的心思,更讓羅修武有了絲不舍,不舍拒絕那單純的要求,不舍喝斥那毫不優雅的舉止。
不自覺放柔的眸光,盈着淺薄笑意,伸手接下那只烤魚,小小指頭上的一抹暈紅卻讓羅修武皺了眉,“燙着了嗎?疼不疼?”
“沒事沒事,吹吹就好了。”身為擁有轉療異能的奇獸,陽黧對這點小傷根本無視,回頭摸摸樹便沒感覺了。可他抓着她的手輕揉呵疼的動作卻讓她心跳加速,蔔通蔔通地像要蹦出來般,心慌慌意亂亂地忙縮回了手。
首次見她紅着臉露出女兒家的羞臊嬌态,羅修武一時間竟有些心旌蕩漾。
明明老是野得不成樣,那稚氣臉蛋更是與美豔沾不上邊,可怎麽就輕易地吸引了他的目光,甚至勾惹出極少躁動的男性狂悖,讓他有種想将她摟進懷裏,揉入骨血的獨占沖動,不願也不允任何人看去或搶走這般媚态的她。
怔愣了一會兒,素來嚴謹的理智讓羅修武不着痕跡地移開目光,“夜深了,去洗把臉休息吧。”
眼角餘光瞥見那期待的眼神,他忍不住又開口補了句:“魚我會吃的。”
這才讓陽黧心甘情願地漾着開心滿足的笑容離開。
為什麽他會進了那女人的屋呢?
萬籁俱寂的夜裏,緊臨着斂風樓的靜水樓內,向來好睡好眠的陽黧此際卻被腦中千頭萬緒惹得雙眼大睜,翻來覆去的無法成眠。
到底要到何時我才能窩在他懷裏睡呀……哎喲,真煩死人!不對,是煩死獸了!此刻的陽黧真盼自個兒是豹形而非人身,那麽她就可以不管不顧地淨往他胸前鑽,撒賴地要他哄着睡也不會招來他斥她沒規矩。
原以為只要成人形便可以與他厮守,可人類的繁文缛節卻似乎将她與他隔得更遠,就算她巴賴在他身邊,卻感受不到他面對身為豹的她時那股親近,就算他大部分的時候總是縱容着她,甚至也會在無意間透露出關心,可他卻從來不會踏進她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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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的感情向來單純簡單,它們為生存狩獵,為繁衍而找伴,看對眼了便在一起,根本沒有什麽顧忌。她一直以為人也是如此,然而事實卻不然。
夜越漸深沉,思緒卻更加紛亂糾結,猛一甩頭,陽黧決定讓獸性大過人性,跳下榻赤裸着足便想往斂風樓走去。
“我勸你最好別去。”一道低低獸語傳來,生生阻了她前行的腳步。她順着聲低頭,一只貓正怯懼卻鼓起勇氣地與她對視。
“你不是那個叫什麽芸養的貓嗎?幹什麽阻止我去找修武?”
“甭提那個韓芸了,我壓根不承認自個兒是她養的。阻止你是為你好,好歹我從小便在人界活着,人心我可懂得比你多了。”
“真的嗎?所以你可以告訴我怎麽得到他的心啰?”
“當然可以,可你得先抱我,這夜裏好冷。”
“你想得美,我這豹都沒讓你給我磕頭了,你竟還敢要我抱你。”
“随便你呀,反正你能不能和那男人修成正果也與我無關。”滿不在乎的哼狺,灰黑色的貓一臉驕傲的轉身便要走。
“……”
一把撈抱起邁着腳步離開的貓,陽黧縱使再不甘願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好不容易遇着能給她指點的同類,就算被只貓欺她也認了。
“抱就抱,你可得好好教教我喲。”
曙光未明的寅時,向來晨起練功的羅修武一跨出房門,便被窩在門邊的身影給頓止了腳步。
這丫頭怎麽待在這睡?就不怕着涼嗎?心思才動,羅修武已毫不遲疑地将人抱在懷裏,轉身回房。
這一幕讓特意起早想藉機與羅修武共進早膳的韓芸盡收眼底,妒恨不甘的捏緊了拳心,那野女人憑什麽能得到他這般憐寵!
無聲地隐匿在屋頂上的秦狩,默默将這一切瞧進眼裏疼進心底,韓芸落寞泛淚的眼讓他心一緊,胸口驀然湧現了難以言喻的怒氣——主子怎麽能這樣對韓姬!
“唔,你的胸膛好溫暖……”羅修武才将人放到榻上,還來不及拉過被子将她蓋個密實便先聽到她的夢呓,而讓他瞬間僵直了身的卻是那伴随着軟嫩嗓音而來的動作,原就只是輕攏的黑衫随着軟軟柔荑的圈摟被撩開了大半,一顆小頭顱不知是怕他着涼還是想取暖似的直鑽踏。
饒是向來剛強冷感,自制力過人的羅修武也禁不住這般無邪地撩弄,可低頭瞧見那張仍顯稚氣的臉蛋,終究是硬生生壓抑住下腹那股莫名沖動,大手一伸便要将那死死圈攬着他脖子的她給扳離。
“不要走……陪我,像以前一樣哄我睡,我真的好喜歡你……修武……”
略帶哭嗓的咕哝細語,讓羅修武大手僵在半空,垂眸盯着胸前粉團似的小臉發呆。
……我到底何時哄過你睡?
原該推開她起身的動作被落坐榻畔取代,羅修武放任她往胸前蹭貼得更密實,看着她神情既是滿足又似憨傻地發出細細呼嚕聲,長指自有意識地撫上泛着櫻色的軟嫩紅腮,任憑心緒起伏。
她,一個将成他妻的女孩,像是只披上人皮的小獸,野蠻卻天真讨喜。
那總是望着他的眼,烏晶燦亮,在陽光下總折射出些許寶藍光澤,再搭上那閃在其中呆憨卻真摯的愛,激不起他心中半點嫌惡,卻總是與記憶中的小黑炭身影交疊、融合。
與他說話的聲嗓也總是雀躍、歡喜,帶着股嫩嫩的傻勁,黏呼着他的身影總是對一切充滿好奇的活力十足,更是填塞了數不清的新鮮念頭。常常讓他在疲于應付的無奈之餘不免失笑,甚至是牽引出樂趣、歡欣。
長夜将盡,旭日東升之際,心莫名地充實,仿佛那年在密林裏依着小黑炭的溫暖、安心……
于是,自律甚嚴的羅修武,破天荒地直至辰時才踏出斂風樓。
那日過後,羅修武看待陽黧的眼神多了絲柔軟,哄孩子般的話語取代了冷嗓斥責,然此時此刻正欲前往兵部的他卻不得不再次板起臉,厲言以對。
“不管不管,我要去,我就是要跟着你去!”
“你別鬧,我要去的地方真不适合你去。”
“我才沒有鬧,是你說我可以一直跟着你的,就算你要上戰場我也要跟!”
“你!”跨坐在馬上的羅修武冷凝着俊顏,居高臨下的氣勢不作聲都能吓倒一幹侍從,可偏就怎麽也無法讓死死抱着馬腳的稚氣女子露出半絲懼色。
主子呀……你再不答應,俺的後腿可要成了豹口裏的火腿啦。
眼看兩人的僵峙,向來同主子般沉穩的悍火着實按捺不住,可偏生它不會說話,只能拼了命地噴氣哼聲,不停踢動着前腳,暗自祈禱那死死抱着自個兒的人不會獸性大發地朝它亮牙。
硬的不行,來軟的總可以了吧。眼看身下高大戰馬越漸躁動不安,深怕它一個失蹄會傷着她,羅修武忍下滿腹氣惱,放軟了語調,“你聽話,乖乖地待在府中,回頭我帶糖葫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