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偷窺
偷窺
兩人走了半天,從城裏找到郊外也沒找到陶淵明。
唐錢擦了擦臉上的汗,她雖然知道依陶淵明的性子必是住在郊外,但具體在哪兒她也不知道。
按照原劇情,馬文才和祝英臺被搶了包裹和馬之後,走了半日看到遺失的馬匹,不久便找到了陶淵明住的地方。之後被陶淵明騙了,以為陶淵明本人已經死了,無功而返。
可眼下馬文才的馬也沒丢,沒法依馬找人,他們可真是大海撈針了。
又兜兜轉轉半個時辰,見到一條溪流,唐錢想着陶淵明的桃花林多半也是依水而建,兩人便沿着河岸走,然而天都要黑了也沒見着半個人影。
天氣炎熱,兩人走了一天已是一身的汗,就打算現在河邊生火休息。
唐錢剛放下包袱準備去撿柴,就見馬文才已經扔下東西,脫了上衣跳到溪水裏洗澡,看得唐錢羨慕極了。
馬文才朝他喊道:“喂,你也下來洗個澡呗,很舒服的。”
唐錢用帕子沾上水擦掉臉上的汗:“不用,我擦擦臉就好。”
馬文才見她不願意下來,擦幹身子穿上衣服道:“你洗你的,我正好去前面林子打些獵物回來,咱們晚上吃。”說罷拿着弓箭走開。
唐錢見他朝林子深處走去,不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自己身上又黏得難受,便走到前面有石頭遮擋的溪水處脫了衣服。
溪水清涼,沖去身上的燥熱,但是她怕受寒,只撩起水細細擦了身子,沒敢下水洗澡。
唐錢沒注意到,不遠處有人正蹲在樹上往這邊瞧。
馬文才叼着樹葉,看着石頭後若影若現的纖瘦身影,忍不住嘆了口氣。
太遠了,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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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打獵回來時,唐錢已經穿好衣服,生了柴火,在旁邊擦發梢上的水。
馬文才将獵到的兔子在河邊三下五除二清理幹淨,架在架子上烤。
唐錢驚訝:“你還會烤兔子。”
見馬文才從包裹裏取出小瓶子灑在兔子上,更加驚訝:“你居然還帶了調料。”
馬文才見她眼裏的崇拜,得意道:“以前經常在山上狩獵,再說了,日後從軍打仗,少不得要學些野外生存的手段。”
唐錢抱着膝蓋望向他,暖黃色的火光映照在他臉上,顯得五官更加俊朗。
他不似溫伯禮一般溫潤如玉,也不似梁山伯一般清俊,而是矜貴又淩烈。看着霸道,卻又經常孩子氣。
在梁祝的故事裏,馬文才永遠是襯托主角感天動地愛情的醜角。沒人在意他喜歡什麽,想做什麽,甚至連他的父親都不知道該如何了解他。
想起謝道韞給他的品評,唐錢問道:“馬文才,你以後想當大将軍嗎?”
“當然。如今天下尚未一統,我就是要做這亂世枭雄。”他将兔子翻了個身,“人人都道曹孟賊,我卻說他是難得一見的亂世強者。曹公以一己之力平定北方戰亂,奠定曹魏大晉兩朝基業,實乃真豪傑。”
“那文才兄對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這句話如何做想?”
“時人愚鈍,總想以文治國,求和求生。殊不知只有興武,才能保家衛國抵禦北方胡夷,興複華夏。這種欺己欺人的天下人,負了也罷。”
“非也非也。”唐錢笑道,“我倒是覺得,這天下百姓無一不想統一中原。對于百姓來說,跟着世族衣冠南渡,就意味着沒了原本賴以生存的土地和房宅。南方雖然一直在開耕荒地,但幾十萬的人口南遷,地就那麽點,人卻過多。很多百姓沒有地,又被當作流民不給勞工,只能從軍讨口飯吃,對于他們來說,更期望能天下太平,回到北方去分田地,回歸農桑。”
唐錢繼續道:“祖逖、庾亮、桓溫北伐,百姓無一不稱贊。然則每次北伐失敗,卻都是因為世族争鬥,擔心北伐成功,将領得勢,牽連自身利益。久而久之,百姓便也不抱希望,這又怎麽能怪到他們頭上呢?”
馬文才皺眉:“你是說,愚鈍之人是世族?你可真是大膽。”
“我可沒這麽說。”唐錢聳了聳肩,“只是想告訴你,你生來錦衣玉食,看到的更多的是世族的權貴富足,并不了解民間疾苦。就如同今日祝英臺丢了一包金子卻可以輕易罷了,卻不知一塊金子便足夠尋常百姓家一輩子衣食無憂。”
她又有些自嘲得搖了搖頭:“算了,同你說了你也不會懂。”
馬文才的确不懂,他實在想象不到為何一塊金子就夠吃一輩子,便是他生辰時,請幾個樂師也不止這麽多。
見唐錢用柴火挑着鵝卵石玩也不同他再說話,馬文才有些委屈:“我的确沒見過尋常百姓的生活,但你不是見過嗎,你跟我說我不就知道了。”
“那好,我就同你說說。”見馬文才并不排斥,唐錢正好借着機會慢慢改變他偏執的想法。
“我且問你,你平日裏吃的糧食是怎麽來的?”
“當然是花錢買的。”
“可如果沒有人種地,那就算有錢也買不了糧食。你的吃穿用度,看似都是家裏花錢買的,可前提是有人在日複一日的生産這些。我知道你們世家子弟看不起平民,覺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可如果沒有農民種地,匠人做活,工人造屋,如果沒有平民做這些看起來低賤粗俗的事情,那整個國家就癱瘓了。”
馬文才皺眉道:“這本就是他們應該做的,倘若有人敢罷工,那就殺了他們,以儆效尤。”
“你殺了成百上千的人,百姓們日子過不下去依舊會反抗,殺得完嗎?再者,你就算殺了所有平民,那哪還有人幹活呢?自古以來改朝換代不就是因為百姓們忍受不了欺壓所以才造反。秦始皇能殲滅六國建立大一統,但是陳勝吳廣起義卻能迅速伐秦,各地一呼百應。劉邦不過是小小亭長,卻能打敗楚貴項羽,正是因為他懂得民間艱苦,得到百姓擁戴。”
馬文才撕下一只兔腿給她:“照你這麽說,我倒該感謝他們喽。”
“那也不是。”唐錢知曉他的思想不可能一下子轉變,笑道,“只是平民百姓亦是生命,是這個國家的一部分,倘若将他們視為蝼蟻,随意踐踏,那就要做好被蝼蟻反噬的準備。千裏之堤可都是潰于蟻穴的。”
兩人吃了烤肉,唐錢走了一天有些乏了,抱着膝蓋打瞌睡,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馬文才将她抱到懷裏,唐錢翻身睡得更舒服些。
看着她的睡顏,想着她今晚說的話,他總覺得雖然唐錢現在自己懷裏,可自己似乎離她很遠。
倘若是以前,他是斷然不會有這種感覺,可想到她最後有些無奈又落寞的神情,不知怎麽的心裏有些堵。
指尖輕輕摩挲着她的嘴唇,他緩緩低下頭去。
反正不論怎樣,你現在在我懷裏,以後也都得在我懷裏。
第二日醒來,唐錢就見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外套,馬文才在不遠處習武。
唐錢漱了口吃過幹糧,兩人便再次上路。
不過這次沒走一會兒,就見梁山伯和祝英臺垂頭喪氣的牽着馬往這邊走。
唐錢迎上去:“山伯兄,英臺兄,你們怎麽在這裏?”
祝英臺嘆息道:“五柳先生已經病逝了。”
“你們找到他了?”
梁山伯答道:“是啊,我們昨日找到了一處桃花林,就在前面不遠,一個漁翁收留我們過了一夜。那漁翁告訴我們五柳先生已經病逝了,今早我們還去看了先生的墳冢。”
唐錢抽了抽嘴角,她和馬文才走了一天也沒找到,沒想到他兩輕而易舉就找到了。不愧是男女主雙重光環,有房子住有飯吃,不像他兩,在河邊硬生生坐了一夜。
馬文才聽到人沒了,直接抱起唐錢翻身上馬:“既然人已經不在,自然教不得書,我們趕緊回去吧。”
祝英臺道:“你們難道不去祭拜一下五柳先生嗎?”
唐錢剛想說話,就見馬文才果斷拒絕:“廢話那麽多,我又不認識他,祭拜什麽。你們這麽虔誠,最好一輩子待在那裏給他守墓,駕!”
說罷一夾馬肚,頭也不回的離開。
望着他們的背影,祝英臺氣急:“怎麽會有這種纨绔子弟!”
幾人回到書院,山長聽到五柳先生已故,便也不再多說。倒是師母哭得傷心,原來陶淵明是她表兄。
日子又平淡的過去,只是朝廷派來的賢良方正品評官趙忠總是為難梁山伯。
唐錢無奈,這個趙忠是個太監,和馬家有些交情。再加上張君誠看梁山伯不順眼,肯定沒少在趙忠面前上眼藥,可憐梁山伯是個憨憨,無緣無故就被批評,又被罰去後山挑水。
唐錢對品評并不上心,她又不能做官,所以也不上趕着去巴結趙忠,這些日子也落得清閑。
不過之後出了一件轟動書院的事情,梁山伯被罰着罰着,居然想到了治水之法,并且成功引水下山,從今以後書院便有活水了。
這可是大功一件,于是這次品狀排名又得了榜首,一起治水的祝英臺得了第二。
王博光見了立刻湊到馬文才身邊撺掇。
“文才兄,這梁山伯和祝英臺憑什麽兩次都能上榜?論家世他們哪比得上咱們!”
馬文才這次卻并沒有多說什麽,負手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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