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曾今滄海難為水

曾今滄海難為水

“等我回來。”

說罷馬文才戴上盔甲走出房間。

唐錢渾身酸痛,也是疲憊的很,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在夢裏,她似乎回到了尼山書院,馬文才在球場上踢着蹴鞠。他頭上戴着額帶,穿着一身幹淨利落的勁裝,一腳将球踢中王博光的胸口,回頭朝她得意一笑。

她又夢到七夕那晚,燭火花燈之下,他穿着一身月白繡金長袍,俯下身子吻上自己。

這兩年來,她做過很多次這樣的夢。夢裏都是同一個身影,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有一個人早就住在她心裏了。

等唐錢再醒來時,侍女們已經端着各色銅盆等着。

泡了澡後,唐錢換上一身香葉粉黛長裙,外套一層月白色紗袍,描眉點唇,挽髻插簪。

她望着銅鏡裏煥然一新的面容,倒有些認不出來了。

離開書院之後,為了方便和安全,她這兩年也一直以男裝示人,算下來,除了七夕那次,這是她來到這世間第二次穿女裝。

仔細審視着鏡中的容顏,倒也是個清麗佳人。

馬文才離開後一直沒有回來,日頭淩空,唐錢有些餓了,就起身想出去吃些東西。

卻見門口兩個穿着兵裝的侍衛将她攔下。

“唐姑娘,外面現在不平,您還是現在屋裏休息吧。”

“我就出去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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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若是餓了,吩咐下人便可。”

“那我就到院子裏轉轉透透氣。”

兩人見她擡腳要出來,連忙抱拳道:“姑娘您就別難為我們了。”

唐錢:“......”

馬文才這丫的,居然跟她玩囚禁play!

唐錢回了屋裏關好門,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西邊的窗戶,見院牆那有處桃花樹伸出牆外,立刻從窗戶翻了出去。

這守衛也真是不嚴謹,馬文才都帶得啥兵啊。

唐錢心裏吐槽,抱着樹就往上爬,三下兩道就到了牆頭,正打算将紗袍挂在樹枝上順着滑下去,就見牆外,馬文才仰頭望向她,笑得有些瘆人。

“還說你不想跑。”

梅開二度,唐錢再次被馬文才扔到床上,連忙護住衣服:“你別沖動啊,我現在可經不起折騰。”

“是嗎?爬樹的時候不是挺利落嗎?我看你身體好得很。”

馬文才脫下外套将她按在身下,撩開她的裙擺:“唐錢,事不過三,你乖乖呆在我身邊,要什麽我都給你,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斷你的腿。”

唐錢連忙順着他的胸口安撫道:“我只是想出去吃個飯。”

“吃飯讓下人送來。”

“那你總不能讓我一輩子呆在屋裏吧?關犯人還能放個風呢!”唐錢抱着他的脖子抱怨道,“我知道你現在沒什麽安全感,但是我保證我真的不離開你。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如果三年之後你未娶,我就同你在一起。”

見馬文才不為所動,唐錢無奈:“那最起碼讓我能在院子裏玩吧。”

她“吧唧”親了一口他的臉蛋:“我真的不走了,在這世間上我就你一個親人。”

見馬文才垂下眼簾沉默不語,唐錢心裏嘆了口氣,咬了咬嘴唇,伸手解開他的腰帶,吻上他的唇。

馬文才似乎沒想到她會主動,一時僵住了身子,任由她亂來。

“馬文才,我真的不走了。”唐錢在他耳邊呵氣如蘭,“你是我唯一喜歡的人。”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等唐錢再次醒來時已近傍晚,馬文才似乎已經出去了一趟剛回來,此時正側躺在她身邊,撐着腦袋望向她發呆,見她睜開眼輕聲道。

“醒了。”

唐錢揉了揉眼睛:“你去哪了?”

“去審了一個奸細。”

“奸細?”唐錢頓時清醒,想起這幾日挨家挨戶的審查,以及今日的封城,想來那奸細手中的情報很是重要,“北邊的?”

馬文才點點頭:“倒是個熟人,你猜是誰?”

“我猜?”唐錢一愣,她來到這個世界後認識的人也就那麽幾個,大多數還是書院的同窗,她倒真猜不到。

“是楚祈安。”

“他?”

楚祈安當初被書院攆下山後便沒了消息,不過他既然能上尼山書院,家裏好歹也是有些勢力的,怎麽會淪為敵國奸細呢?

馬文才知曉她的疑惑,手指纏着她的發梢道:“楚祈安的父親本就只是一個低等濁官,家中并無背景。當初被書院退學後前程無望,又吃軟飯吃慣了,就盡去做些坑蒙拐騙之事将家裏敗了個幹淨。

後來賭博輸了錢差點被人砍斷一條胳膊,被敵國細作所救,又以大量金銀誘惑,就此淪為鷹犬。那細作看上他曾今官家子弟的身份,讓他混跡官場充當幕僚,收集各地情報,其中不泛山水地形。”

北方蠻夷骁勇善戰,東晉之所以能南渡建康安定百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長江及重巒山脈組成天塹阻斷了北方入侵,一旦地形圖被洩露,那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楚祈安還真是個畜生,為了榮華富貴連國家都能出賣。”

自那日同馬文才表白心意之後,加上床笫之間任他胡來,他倒是不那麽拘謹着自己,只是外出需得讓手下陪同着。

唐錢知曉這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反正她也不打算跑,就由着人跟着,出去買東西還能搭把手。

馬文才這段時間公事繁忙,每日早出晚歸的沒什麽時間陪她。唐錢就經常自己在城中遛遛,順便收租。

張叔見到他女裝的模樣驚訝不已。

“公子,你這......”

唐錢撓了撓腦袋,她也不太想穿女裝,不過馬文才将她的男衣都給收走了,非要每天看着她變着花樣換衣服,把她玩成了奇跡暖暖。

“不好意思啊張叔,之前一直瞞着你。”

掌櫃的驚訝之後到也很快接受:“這世道不太平,小姐一個人難免要避人口舌。”他望了望唐錢身後充當門神的手下,“只是這位......”

“哦,他是保護我的。”唐錢解釋道,“不用擔心。”

因着近日無聊,唐錢索性就在酒樓裏把去年幾家鋪子的帳都查了一遍。這一查就到深夜,唐錢便直接在酒樓睡下了。

第二天起床,就見馬文才躺在身邊摟着她熟睡。

唐錢望着他的側顏。

三年過去,他的面部棱角分明,原本臉上的奶膘已經不見。軍營裏的日子清苦,也曬黑了不少,倒更添了一絲成熟的氣息。

想起書院初見時意氣風發,嚣張跋扈的少年郎,唐錢心裏也有些遺憾。

時光荏苒,帶走曾今的歲月,她有些後悔沒有陪伴他這兩年。

“想什麽呢?”

耳邊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就見馬文才已經醒了。

“我在想你長得真好看。”

馬文才将她抱在身上,嘴角輕揚:“有多好看?”

“嗯~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唐錢趴在他胸口,就聽到他胸腔的震動,頭頂傳來一陣悶笑。

這個人還真好哄。

她心裏暗笑道,突然擡頭望向馬文才道,“對了,住酒樓的錢別忘了付。”

“......”馬文才一臉不高興,“我是你未來夫君,住你間房怎麽了?”

“親兄弟還明算帳!”唐錢拍了拍他的胸口,“再說咱兩還沒成親呢,別想賴賬!”

兩人吃了早飯下樓,馬文才去軍營處理軍務,本來要留下一批士兵守着酒樓的,被唐錢拒絕了。

開玩笑他要留下一溜排鐵面門神來,自己還怎麽做生意?

今日依舊無所事事,成為包租婆最大的好處就是躺着就有白花花的銀子上門。但是唐錢覺得做人不能如此頹廢,于是她決定坐着。

上午也沒什麽客人,她就坐在一樓大廳幫後廚摘韭菜,看着門外小販攤前人來人往的,也不失一種人生享受。

忽然,門前慌張的跑過一個人影,唐錢以為自己看錯了。

楚祈安?

她思考片刻,還是決定追上去看看。就見楚祈安竄入巷中,倉促得連鞋都掉了一只。

唐錢追上去,卻不見了他的人影。

忽然,她被人猛地從身後鉗制住,捂住嘴,耳邊傳來楚祈安惡狠狠的聲音:“別動!你是誰,為什麽要跟着我!”

這時,巷子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馬文才已經帶人追了上來将他們堵住。

唐錢發現自己幫了倒忙......

“楚祈安,把她放了。”馬文才死死盯着他,聲音中帶着威脅,“不然你死無全屍。”

楚祈安見他神色帶着一絲慌張,低頭瞧了眼唐錢,頓時大笑,“哈哈哈哈哈我說當初你為何對這賤人百般維護,原來她竟是個女人!馬文才,你自诩清高不近美色,原來早就幹着龌龊事!”

他眼中滿是狠戾,掐住唐錢的手掌愈加收緊,“你要的情報我都已經給你了,趕緊放我離開,不然我就跟你的女人一起死!”

唐錢被掐得有些窒息,她咬破舌頭讓自己清醒,艱難道,“楚祈安,你猜當初王博光的右手是被誰刺的?”

楚祈安沒有想到她在這個節骨眼上會問這種問題,愣了一下。

就在這一剎那,唐錢從袖中抽出匕首猛地劃過他鉗制着自己的右手臂。楚祈安吃痛松手,唐錢一把推開他退到一邊。

馬文才頓時執弓拉弦,一箭射中他的胸口。

“咳咳......”唐錢捂着脖子,那裏已經被掐得一片青紫。好在她平日裏總是帶着一把匕首在身邊以防萬一,沒想到真有用武之地的這天。

楚祈安倒在地上,瞪大眼睛望着她,艱難道:“你,你這......賤人......”

話音未落,便已經沒了呼吸。

馬文才摟住唐錢:“沒事吧。”

唐錢搖了搖頭,望向地上死不瞑目的楚祈安。

這個人,一輩子瞧不起女人,欺騙女人,利用女人,最終也因女人而死。

也算是報應了。

曾今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__出自唐元稹《離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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