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回去】

【第二十一章·回去】

又是一天,早起時柳生早已不見蹤影,仁王聿淡淡一笑,走了也好。

吶,雖然心頭有一股不明不白的酸澀感襲來,不過柳生學長畢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永遠陪着自己,這樣就好。

鄉間的生活清淡而悠然,仁王聿跟在爺爺後面,一步都不肯離開。縱然老人家已經不知道斥責了他多少遍,他卻仍拗着性子跟着。

他們都明白的,看起來懂事的阿聿也只是個執拗的小孩子罷了。

神奈川的那段時光就好像一場夢,夢醒了,一切也就終結了。腦海中偶然也會閃現出關東大賽比賽的情況……不過那一切,和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關系。

“阿聿,你回神奈川去!”第五天,爺爺終于忍受不了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孫子了,瞪着眼睛喝罵道。如果是以前,阿聿能一直跟在他後面他都會高興得不得了,肯定會不停地對着直子炫耀,可是現在,看到一向乖乖的孫子變成這個樣子,他心裏除了酸澀,沒有別的滋味。

神奈川雖然不好,但是對于阿聿這樣年輕的孩子來說,還是比呆在鄉下好得多的。

聽了他這話,仁王聿只是冷冷淡淡的搖着頭,既不說不回,也不說回,反正爺爺總不能把他趕出去,他就要賴在這裏,賴一輩子。

“阿聿!”爺爺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仁王聿回瞪,一雙手卻環住了爺爺的胳膊:“吶,爺爺不喜歡阿聿一直陪着爺爺嗎?”

“哪有!”

“那阿聿就一直陪着爺爺了!”

這樣的對話,一天都要發生許多次。鄉間的風光引人陶醉,乍看之下,仁王聿似乎是被這風光吸引住了,又或許,這麽多年的生活讓他再也舍不得離開。但是,只有仁王爺爺明白,自家阿聿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他一直知道,直子的去世對這孩子的影響有多大……其實和一直糾結着的神奈川沒有任何關系,如果直子能活着,不管是在山形還是神奈川,阿聿都能幸福的笑着。

可惜,直子就這麽走了。自家兒子和媳婦對孫子的影響力遠遠沒有直子那麽大,所以阿聿寧願在這裏陪着他這個老頭子,也不願意跟着父母回神奈川去。要是有哪天兒子媳婦也能和直子在阿聿心裏一樣重要,那阿聿肯定願意跟他們回去。

他們家阿聿,真是個懂事又讓人心疼的孩子吶!

清晨,太陽照耀着農家小院,偶有幾道陽光順着綠樹縫隙照射到他的床上。仁王聿微微睜開眼睛,穿好衣服之後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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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一本外文書,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到燈塔去》,仁王聿至今都不能明白作者想表達的究竟是什麽東西,或許永遠無法明白。打開房門,門口的嘈雜聲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門口的那個人,白色襯衫,黑色褲子,那副隐藏全部心思的眼鏡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無比的光亮。仁王聿愣了愣,他不是走了麽,怎麽又回來了?

“柳生學長。”仁王聿愣了幾秒鐘,很快把柳生領了進去。

“阿聿,和我一起回去吧!”柳生還未來得及坐下,便把自己的來意說得清楚。仁王聿低着頭,沉思了三秒,随即堅定的搖了搖頭:“不回去。”

柳生推了推眼鏡,微微笑道:“立海大順利進入了關東大賽的下一輪。這一次沒有你在,丸井和切原都很難過。丸井一門心思想要打敗你,切原沒有你保護,雅治把他一肚子的怨氣都撒到了那家夥身上。”仁王聿坐在竹椅的另一邊,靜靜聽着他講述網球部的近況。幸村學長的病情比前段時間好了一些,切原學長又被真田副部長責罰了……那麽多的事情,都沒有自己的參與。

“真的不要回去嗎?”柳生偏過頭來,緊緊盯着腦袋漸漸往下低的少年:“真的不要嗎?你有沒有考慮過雅治的心情,考慮過網球部的大家的心情?”

仁王聿沒有吱聲,這個決定雖然沖動,卻讓他的負罪感沒有那麽強烈。只有陪伴着爺爺,只有在這個地方,自己的心才會得到安寧,才會忘記自己曾經的離開,才會忘記自己曾經差一點把這個地方徹底抛在腦後。

柳生沒有放過他,追問道:“你只想過自己,你沒有想過雅治嗎?我明白,你的負罪感會減少一些,但是雅治呢?雅治從很早以前就埋怨自己奪走了弟弟本該享有的親情,現在你執意呆在這裏,只會讓雅治的負罪感越來越強。他會一直記得,是自己搶走了你原來應該擁有的東西,他還會記得,因為他和父母,你不能得到幸福,不願意再面對外面的世界。”

“說實話,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樣子的雅治。”那麽的頹廢,那麽的脆弱,根本沒有了一絲立海大欺詐師的樣子。

在涉及弟弟的問題上,雅治永遠都很脆弱。

仁王聿沒有說話,僅僅靠柳生的描述,他便可以想象哥哥的神情。自己剛回到那個家的時候,他的小心翼翼;自己對他說話時他的高興心情;自己加入網球部的時候,他臉上的驕傲;還有那天,自己對阿初親熱時,他臉上的痛苦……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一張黑色的幕布上回放,景象清晰,因而他心裏也越加感傷。

無法制止柳生的勸阻,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聽着柳生的述說,聽着哥哥心裏的痛苦,聽着自己離開以後,網球部的模樣。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個月而已,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那段經歷已經在他人生中占據了很重要的一部分,網球部一起努力的大家……在學校裏交到的朋友,還有大家留下腳印的每一個地方……不曾想起時印象沒有那麽深刻,一旦閘門打開,那些記憶就像水流一般傾瀉而出,永不回頭。

“阿聿,你好好想一想。”柳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如果仁王奶奶還活着,她願意看到你這樣嗎?她那麽想你那麽關心你卻還是把你送回神奈川,無非就是希望你能跟在父母後面過普通孩子的生活,希望你能幸福。現在的你,真的是她希望看到的嗎?”

仁王聿呆呆愣住,有些無措的盯着柳生,睫毛上突然沾了一滴水珠。他就這樣呆呆的站着,任那水珠彙成了一片河流。雙眼睜得大大的,手掌微微松開……奶奶所期盼自己過的生活麽?

“柳生學長。”仁王聿緊緊盯着他:“或許你說得對,我是懦弱,我是自私。可是現在的我,就想自私一點怎麽辦,我就是不想回去,不想去面對新的生活怎麽辦?”他就是寧願一直縮在殼子裏,永遠都不出來。

“阿聿。”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對他的稱呼也變成了親密的“阿聿”。柳生緩緩向前走了兩步,輕輕抱住他,拍着他的後背:“你還年輕,生活才剛剛開始。一起回神奈川去,你會發現一切都是過去的樣子,什麽都沒有變過。”

當他從那個有些混沌的狀态中恢複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列車上了。與上次不同,這時候的天氣正好,車廂之內通亮通亮的,并沒有那個下午的昏暗。四周的景色很明亮,如果不是隔着一層車窗的束縛,仁王聿真的有一種下車看看的沖動。

幾個小時之後,神奈川站就在眼前。他幾乎沒有帶任何東西,除了走的時候爺爺遞給自己的一包山形特産,其他什麽都沒有。“我們走吧,柳生學長。”仁王聿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之後,才有勇氣重新踏進家門。柳生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吶,其實阿聿也很緊張吧,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阿聿的手在自己的襯衫上制造出的褶皺。

縱然有的時候顯得很成熟,但是阿聿,畢竟還是一個小孩子啊!

正好是周末,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因為仁王奶奶的去世和仁王聿的堅持,仁王這段時間一直都很頹廢,所以他現在不可能在街上或者在外面……應該還像前幾天一樣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吧?

柳生心思百轉,面上卻沒有表露一分。

兩人并肩走了一會兒,仁王宅就在眼前了。

仁王聿伸出手,片刻之後卻又縮了回去。再伸,再縮,就在這伸縮之間,十分多鐘便已經過去了。

柳生眉頭微皺,右手一動,片刻之後門就開了。

“是比呂……啊,阿聿!”開門的是仁王純子,似乎是不相信一般,她拼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後便發瘋一般跑到樓上。

仁王聿尚未從剛才的刺激中恢複過來的時候,他的眼前便出現了一個白色亂發的人影。那人影不等他看清,便緊緊把他摟在懷裏。

那麽緊,好像擔心他片刻之間就會離開。

此時的仁王,脆弱得像個孩子。

仁王聿伸出手臂,反手抱住他,輕輕拍着,一下兩下。

仁王好像又瘦了許多,仁王聿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後背的骨骼……還有,他雙手的顫動。

就在這顫動自他雙手傳遞到他大腦的一瞬間,仁王聿突然,真的很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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