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超市不遠,就在街道轉過彎的位置,門口還能能見到昨天聖誕節布置的燈球和聖誕樹,地上有一些沒清掃幹淨的彩帶。

亞茲拉爾走進門,手指插入發間抓了抓,拍掉那些雪粒,跟着指引走到推購物車的地方。

他剛要推着購物車走進超市,就感覺到牛仔褲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抽出來看見上面備注的名字是教練-齊達內。

“晚上好,教練。”亞茲拉爾接通電話,他站在那兒,路燈照過來的剪影映在牆面上,像是一顆剛硬的樹。

齊達內聽見電話裏的聲音好像有點啞,他問道:“身體好點了嗎?如果感冒需要用藥,及時來訓練基地找隊醫。”

亞茲拉爾疑惑了一下,反應過來,大概是因為昨天催吐之後的嗓子沒好全吧,手指當時摁得太用力,以至于現在聽起來有點啞,他也沒太多解釋,畢竟昨天請的确實是病假。

“謝謝您,如果有需要用藥的話,我會及時找到隊醫的。”

話是沒錯,但齊達內聽起來,還是覺得這個小孩一如既往地倔強。

齊達內是這個賽季才接受皇馬青年隊主教練的教鞭,在他這種退役球員看來,青年隊裏有矛盾實在是太正常不過,成年隊的更衣室有時候不也不那麽體面麽。

只是亞茲拉爾最近家庭遭遇翻天覆地的變化,作為主教練,他還是有義務多關懷一些。

他隔着手機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安撫道:“那你好好休息,冬歇期的時間裏也別落下訓練,等...回來之後,可能會有一場考核,好好表現,亞茲拉爾,其實你的路也沒比別人難走。”

亞茲拉爾禮貌地應了一聲,挂斷電話,把手機塞回牛仔褲口袋。

他本來就沒覺得生活有多難過,過不下去的是原主,與他無關。

這個電話就像是休息日的小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年輕人繼續去采購的步伐,按照出門前列下的清單購置完畢,雙手各提着一個大袋子,踩着雪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不快不慢,踩着人行道走直線,偶爾在積雪上留下幾個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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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驚訝的,大概是每一步之間的距離就跟計算好似的等距。

皇馬今天沒有比賽,但有一堂戰術複盤課,因為在23日的西甲聯賽裏,他們2:3輸給了馬拉加,這讓球隊的主教練穆裏尼奧非常生氣,尤其是巴薩在同一天3:1贏下了馬洛卡。

這意味着皇馬和在積分榜上排于榜首的巴薩又拉開了三分的差距。

并且本賽季的皇馬可以說是非常糟糕,球隊更衣室裏屢屢爆出矛盾,主力中場卡卡的舊傷、主教練和隊長之間的矛盾、以及賽季新援并沒有在西甲踢出自己應有的實力。

莫德裏奇就連替補上場的機會都越來越少。

克羅地亞中場開着車回La Moraleja,如果獨自一人居住的住所也能稱之為家的話,那麽他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車廂裏的溫度在空調的作用下比外面要暖和得多,但兩側的車玻璃上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一些小水珠導致的霧,趁着紅燈的間隙,莫德裏奇抽出紙巾去擦拭玻璃。

透過逐漸清晰的玻璃,莫德裏奇注意到人行道上似乎站着一個人,對方正微微擡頭看向紅綠燈的位置,松散飄落的雪花淋在那人的身上,但他卻只是靜默地伫立在那。

分布在其身上的光影也一動不動,這個人站在那兒,沒有同齡人活力充沛的晃動和踮腳動作,像一股凝滞的風、一朵不搖曳的火、一座棄置已久的燈塔。

綠燈足足過了三秒,後面的車按起喇叭,莫德裏奇才驀然回神踩下剎車,搖頭笑嘆自己竟然還有心情去看馬德裏的街景。

也許自己有做星探的潛質,莫德裏奇跟自己開着玩笑,他打着方向盤離開這裏。

亞茲拉爾聽見了汽車鳴笛聲,但他沒有理會,也沒有轉頭去看熱鬧。

首先他沒有開車,其次自己正站在人行道上,這意味着汽車鳴笛絕對與他無關,那麽為了這種因素采取反應,也是沒有意義的選擇。

他只是盯着那個人行道對面的綠燈,等待它的亮起,屬于他的亮起。

回到家,用平底鍋和黃油将生牛肉和西藍花一同煎熟,吐司面包拿到切成小塊,全數放入餐盤擱置到沙發前的桌子上,對着黑屏的電視安靜地吃完這頓飯。

再去廚房,将剩餘的食材等量分裝後放入小冰箱,在同樣新買來的便利貼上注明每種食材所剩的量可供使用餐數,然後把它們整齊劃一地在冰箱門上貼了一排。

做完這些,亞茲拉爾又去把新買的內褲拆封清洗,晾到小陽臺上方,把換下來的舊床單和不穿的原主衣物打包成一個大件,準備明天出門慢跑的時候帶去垃圾箱扔掉。

等到拿着拖把和抹布打掃完每一處污漬,亞茲拉爾才去衛生間洗了個澡,按部就班地吹完頭發後,他終于安心地躺回已經被改造成深灰色的床上。

整個小房子裏的風格有着割裂的變幻,在很多區域變得跟現主人一般簡潔。

亞茲拉爾平躺在床上,在腦海裏挨個把今日份任務清單勾掉,最後添上了一份未來待辦項:

等洗發水之後,換個新的牌子或味道。

現在這個鳶尾花的香味,太甜。

襯得他像個蜜糖男孩。

冬歇期到第二年的1月5日結束,歸隊那天,青年隊的球員們還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讨論他們的元旦是在哪裏度假,又是和哪個漂亮的妹子一塊。

突然有人碰了碰迪亞斯的胳膊,小聲說道:“快看看誰來了,那個請病假的慫蛋,說什麽病假,肯定是被吓得不敢來了。”

迪亞斯就是青年隊裏的主力前鋒,也是帶頭搞霸淩的主力軍。

作為前鋒和右後衛的原主對位的時候,要麽就是過掉對方,然後說上一句:“砸錢買進來的吧,廢物到哪都是吃爹喝媽的廢物。”

要是被原主防守成功,也會在賽後的更衣室裏故意高聲說:“有些人啊出身好就是好,不知道那麽爛的球技是花了多少錢找了多少教練帶出來的。”

迪亞斯呸掉嘴裏咬着的草根:“他還敢來?現在可沒有爹媽在後面擦屁股喽,以他這個能力,以後去低級別聯賽踢踢球能活得下去嗎?”

他大笑着帶着幾個朋友走向亞茲拉爾,一邊走一邊還高聲說道:“看吶,這不是我們的大少爺嗎,哦對了,現在已經不是了,以後可怎麽混飯吃啊。”

他有些嫉妒地看着,同樣白金色的訓練服穿在這個身材修長挺拔的少年身上,平白多了一分貴氣。

亞茲拉爾站在草皮上,也就是每次集合的位置,兩只腳不偏不倚地抵住邊線,神情淡淡,似乎沒把迪亞斯的話聽進去。

這讓迪亞斯有點不滿,按照以往,早該能看到一些憋屈的神情了。

他不喜歡亞茲拉爾,因為以前每次做球童的時候,亞茲拉爾都能跟更好的球星站在一塊,迪亞斯想不出這是為什麽,所以他猜測肯定是因為亞茲拉爾的那對有錢父母偷偷塞錢了。

殊不知,只是工作人員覺得這個小男孩/長相好看,才會不經意地分配一些有幾率能蹭到轉播的位置,給皇馬門面擔當增光添彩,人人有責。

迪亞斯想像以往一般靠近去拽他一把、對他一把,但今天卻束手束腳的,總感覺對方身上多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讓他不敢觸碰。

“喂,”迪亞斯發現自己心裏有點畏懼之後,反而更加生氣,“要不你喊我一聲爸爸,我以後給你點零用花花怎麽樣,你不是最擅長這個嗎?”

亞茲拉爾仍然沒有理會迪亞斯,這種無意義的對話不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

這讓迪亞斯反而覺得自己像是個小醜,逗弄半天博人一笑,甚至還沒有得到半分注意力。

憤怒倒是幫助他克服了微弱的恐懼和不自在感,但同伴從身後拽了拽他的衣服,不讓迪亞斯動手:“快到時間了,教練要是來了看見這一幕怎麽辦,迪亞斯,我們有的是時間。”

等到這幫家夥風風火火地來了又去,半晌後才有人盡量隐蔽地走過來搭話。

“亞茲拉爾,你今天看起來好像白得過頭了,”加西亞大概是屬于那堆看中金錢的讨好朋友裏,唯一一個還剩點良心的人,他聽說亞茲拉爾請了兩天病假,忍不住有點擔心,“是因為生病嗎?還是太久沒曬太陽?”

原本只是想找個話題,但越說,加西亞越真覺得亞茲拉爾比平日裏臉色似乎要蒼白得多。

靜默地站立着的青年終于有了反應,他微微側臉,跟加西亞對視一眼,後者只覺得在對方烏沉沉的眼睛裏,似乎一切都無所遁形。

亞茲拉爾沒有說話,他又回到原來獨自站立的姿态,目光直直地落在前方。

有人來了,數量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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