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寸土寸金的京市,在遠離喧嚣的不算太偏遠的郊區伫立着一座一眼看不到頭的莊園。

偌大的別院往裏是獨棟別墅,前有噴泉花園,後有假山後院。這是有些人終其一生都進不去的豪門別院。

鋪滿冷灰色大理石紋路的瓷磚上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那是皮鞋底撞擊地面的聲音,不緊不慢、不矜不伐,一如那做事冷靜果斷,手段狠厲到令人咋舌的冰冷男人。

別墅大廳的傭人和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不約而同地低下頭,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少女都很有眼力見地關小了電視的聲音,生怕自己鬧出的動靜稍微大一點就引起注意。

腳步聲在下了樓梯後變得平緩,一道英挺的身影從暗處而來。

來人半張臉隐匿在光下,分明長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嵌在他臉上卻平添幾分冷漠難以接近。

其實他生得并不多淩厲,相反他五官精致如畫筆精心勾勒,臉型清晰,這些特征出現在同一張臉上時往往會讓人覺得精美無害。

真正讓人畏懼的是他身居上位的氣勢,他二十四歲憑借一己之力解決了顧家有異心的旁支,僅花了兩年就讓顧家平步青雲更上一層樓,他的手段是所有敵對公司甚至是合作方都不敢作死去親身體驗的。

西裝革履的男人名叫周臨捷,是顧千嶼的私人助理,在自己上司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以後,即便心裏劃過“伴君如伴虎”的恐懼,他也還是立馬收拾好情緒迎了過去。

“顧總,公司的緊急會議在一個小時之後,這次會議主要是關于分公司融資的問題。”他從手邊的公文包裏拿出一份包着牛皮紙的文件,“這是融資公司的資料。”

顧千嶼面無表情地接過,“走吧。”

周臨捷應了聲,連忙跟着他往外走。

在經過廚房的時候,有名傭人小心翼翼地看了顧千嶼一眼,出聲提醒道:“顧先生,您還沒吃午餐。”

顧千嶼置若罔聞,只有那雙平靜無波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不耐,“不吃。”

傭人面上表情微變,她隐約覺得有些事情變得有些不對,但又不敢向他求證什麽。

Advertisement

周臨捷也暗覺古怪。

自從三個月前顧千嶼出了一場小車禍後他就好像變了。

以前的顧千嶼也是人狠話不多,氣質雖好卻總給人一種森冷的陰狠感,就連眼神都總是陰翳的。車禍卧床了一段時間後,他身上的邪氣消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讓人無法忽視的上位者的淩厲,被他掃上一眼倒是不會覺得被盯上了,但總有一種自己在他眼中就是區區蝼蟻的錯覺。這種好似真槍實刃磨出來的血殺氣讓人不自覺地更加忌憚他。

當然氣質什麽的都是虛的,最可疑的是顧千嶼的身體變化。

他居然厭食了!

想當初顧千嶼苦着誰都不會苦了自己,國際知名廚師都被他請來為他準備三餐。他嘴很挑,一盤菜可能不會超過三口,但也絕對不是現在這樣吃一口都臉色難看。

剛出院那天他吃了口空運大澳龍,還沒咽就吐了,吓得名廚瑟瑟發抖差點以死證明自己沒有下毒。

顧家私人醫生馬不停蹄趕來給他檢查身體,卻什麽都沒查出來,唯一能給出的結果就是車禍後遺症。

但是誰家的車禍後遺症是厭食啊?!他只是撞了一下樹,又沒看到什麽血肉橫飛的恐怖場景。

周臨捷在心裏搖搖頭,不敢腹诽頂頭上司太久。

別墅的氣氛可以稱得上是壓抑,周臨捷恨不得立馬沖出去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眼看着顧千嶼冰冷的指尖就要碰到門把手,客廳的少女卻不知怎麽的摁到了遙控器音量鍵。

頓時冷凝的氛圍被打破,一道清亮中帶點嬌俏的女聲在偌大空曠的大廳蕩開。

“你,踩到雞屎了——”

周臨捷:“……”

顧池池:“……”

在這句話之後,大廳和綜藝節目的氛圍同時下跌。

最後在顧千嶼腳步一頓轉身走過來時,顧池池終于控制不住顫抖的手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堂哥對不起!我不小心碰到遙控器了!”

此時此刻,她恨不得自己化作一道青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池池是顧家老三的獨女。

顧家那麽多小輩中女孩子就兩個,她的受寵程度無異于小熊貓,能長住在老宅也說明她地位不低。

這麽多年她無法無天慣了,在老爺子那都敢偶爾鬧點女孩子的小脾氣,唯獨一人能讓她聽到名字就熄火,那人就是顧千嶼。

要說顧池池最慶幸的事,那絕對是自己不算太聰明的爸媽在顧家內部內讧的時候聰明地站在了顧千嶼那邊。

她對顧千嶼可以說是又敬又怕,他喘氣稍微大點聲她腿肚子都能軟,何況是現在這個表情冷漠嗎堂哥朝着自己走了過來。

周臨捷也不由替她捏了把冷汗。

顧千嶼雖然不會把自己妹妹怎麽樣,但嚴厲教訓一頓或者心情不好就丢出去體驗生活都是常有的事。

然而讓兩人意外的是,顧千嶼的反應和他們想的完全不同。

他緊盯着電視裏那張笑得漫不經心的臉,眼中竟在一瞬間釀起鋪天蓋地的情緒,震驚欣喜、失而複得、更多的是小心和害怕再次失去的脆弱。

“她是誰。”

顧池池和周臨捷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剛才還随意垂在腿邊的手緊張地攥成了拳,冷玉似的白皙皮膚因為用力更加蒼白。

顧池池求救似的看向周臨捷,可惜周臨捷此時也是不明所以,他搖搖頭露出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無奈顧池池只能鼓起勇氣,“她叫沈妤妤,一個……”她仔細想了下措辭,“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十八線小藝人。”

顧千嶼的指尖幾乎要紮穿掌心,直到心口都傳來悶悶的鈍痛他才控制住自己無法抑制的情緒。

他垂眸壓下眼裏的情緒,沉默片刻後他才再次出聲,聲線有絲不穩,“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顧池池已經麻了。

她堂哥不是對女人沒有一點興趣嗎?尤其是那種空有其表的女人,怎麽現在會問她這種問題!

這種情況下她都揣測不到他的內心,那要怎麽回答……

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一般,站在電視機前幾步遠的男人突然凝眸掃來一眼,“如實回答。”

顧池池:“……”

如實說的話,那就沒什麽好話了。

“她吧,人品一般演技也一般,就是長得漂亮一點,網上都說她之前的那些資源都是靠傍金主得來的。她還很愛蹭一些當紅男藝人的熱度——”

感受到客廳的氣壓瞬間降低,顧池池話音一轉,立馬充當牆頭草,“但是上這個綜藝後她好像變了個人,沒有再随便往男人身邊湊了!”

沈妤妤本來就不會随便往男人身邊湊,在她心裏永遠都是那弱不禁風的太子最重要。

顧千嶼想着便心中一澀,他沉聲問,“她就沒有其他優點?”

顧池池小心翼翼,“比如?”

“比如會做飯,會武。”

顧池池想了想,“目前只看到過她炒瓜子,會不會做飯不知道,也沒看到過她跳舞。不過她很會劈柴,嘴甜會讨人歡心,這應該也算是優點了吧?”

顧千嶼沒說話,一直到直播鏡頭裏沈妤妤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轉身離開客廳。

略顯急促的腳步聲漸遠,大門被“咔噠”帶上後,顧池池才脫力地倒在沙發上。

仔細看她光潔的額頭居然還憋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呼,吓死我了。”

在顧家老宅照顧了二十幾年的老人慧姨走過來,有些無奈地把剛切好的水果往桌上一放道:“二少爺也沒這麽吓人。”

顧千嶼并非顧家長子,在他之上原來還有個哥哥,兄弟倆差了八歲。

然而在他兩歲的時候顧大哥遭遇了一次情形非常嚴重的綁架,警察雖然在千鈞一發之際找到了他,可年僅十歲的孩子身體受到了無法逆轉的傷害,再加上驚吓過度,沒幾個月就去世了。

顧家主母承受不住喪子之痛,她身體每況愈下,沒幾年也撒手人寰。

自那以後,嬰兒肥都沒消的顧千嶼就變得沉默寡言,很不願意跟人溝通。

慧姨看着顧千嶼長大,比起害怕她對這個年輕人更多的是心疼。

她忍不住要緩和這一家子的關系,“你們是兄妹,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要好好相處,你是他妹妹他哪會把你怎麽樣。”

“他才不會管我是不是他妹妹!”顧池池神情驚悚地擺了擺手,“我到現在都忘不掉三伯家被派去非洲建希望小學的堂哥,他去年回來的那個晚上我去機場接機,愣是沒在黑夜裏找到他!想當初多帥氣一小白臉,現在切一切都能當炭燒了。”

慧姨:“……”

好在顧池池也只是感慨一下,下一秒她振奮地從沙發上坐起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慧姨,“但是慧姨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剛才我哥居然問我'她是誰'!他居然會注意到一個女人!”

慧姨皺了下眉,“他都二十六了,不看女人才奇怪吧。”

“可他以前表現得像個給……”也不是,準确來說像個和尚,男人女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慧姨湊着耳朵去聽,“給什麽?”

“咳沒什麽。”

顧池池不敢說太多,含糊其辭地就糊弄過去了。

見她這樣慧姨也沒再多追問,轉身離開去做事的時候她還不忘念叨,“二少爺這個年紀,也該找個知冷暖的了。”

要說顧家現在財權穩定,長輩們最關心的就是顧千嶼的婚姻大事。他們不敢明着插手,就時不時趁着他在家的時候找幾位名門千金回來做客,可惜顧千嶼沒有一次把她們看在眼裏。

回想起那些女孩子離開宅子時候或失落或氣憤的表情,顧池池撇撇嘴嘀咕,“哪有什麽暖,跟他在一起只有被冷死的份。”

一輛低調不失奢華的純黑賓利已經停在別墅門口。

周臨捷幫顧千嶼拉開後座車門,等了會卻沒見他上車,他有些疑惑地往旁邊看去,“顧總,可是忘了什麽東西?”

顧千嶼此時的表情已經恢複如常,他長腿一邁坐上車,在周臨捷即将關上車門時淡聲命令,“我要沈妤妤全部資料。”

周臨捷此時的震撼程度,無異于看到母豬上樹。

這個名叫沈妤妤的藝人明顯不是京市豪門的哪一家小姐,在今天之前他甚至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是在顧千嶼面前他也不敢多問,只能點頭應下。

賓利裏寂靜無聲,只有司機轉方向盤時候細微的摩擦聲。

顧千嶼阖着眼坐在後座,時隔兩個月他依然不習慣這個世界的出行工具。

沒了淩厲的眼神他整個人看起來柔和無害了不少,只是沒人知道那薄薄的眼皮蓋住的是怎樣翻湧的情緒和難以用語言描述的癡狂。

晚點再更一章長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