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林芝芯幹笑了兩聲，“璟一姐姐，你好像很忙？”
“不算太忙。”沈妤妤随手把手機丢回包裏，用同樣似笑非笑的表情回視着她：“林老師說得對，孩子的教育是大事，我還不至于連一個小時時間都抽不出來。”
她微微颔首，不欲再浪費時間，“在把我叫過來之前你應該想好這件事的處理方法了吧？說說你的想法。”
林芝芯不敢置信：“……”
不知道的還以為坐在她對面的這位女士才是老師。
林芝芯對這位學生家長毫無好感，但顧及到沈璟一這個學生還在，她只能是把想吵架的心按捺了下來。
“在電話裏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沈璟一這種作弊行為情節惡劣，鬧到教導主任那學校會給出勸退處理。”說話期間她一直盯着沈妤妤的眼睛，可惜那雙杏眸裏始終沒有緊張和別的什麽情緒，這讓她有點失望。
“怎麽說我帶沈璟一也快兩年了，也不想看到這孩子沒書讀。”林芝芯做出讓步的樣子，說：“為了讓他長點記性我打算讓他停學回家兩周，這兩周就由你們家長在家自行看管。除此之外本次考試成績作廢，明天的幾門考試也不用參加；還有監考老師那邊需要他去道歉并且寫一份檢讨。”
沈妤妤詫異擡眸，“這事和監考老師也有關系？”
林芝芯擰眉：“監考老師收了他的小抄以後他不僅沒有反思自己的錯誤還和老師大小聲，氣得監考老師中飯都沒吃，你覺得這件事和監考老師有沒有關系？”
沈妤妤垂眸做思索狀，并未作聲。
林芝芯看她這樣，郁悶的心情總算是稍微熨貼了一些。
“璟一姐姐，你覺得我這處理方法怎麽樣？沒問題的話我們就要落實到沈璟一同學身上了。”
沈妤妤點頭應允，“對一個作弊的學生來說，這樣的處罰不過分。”
沈璟一渾身一震，着急地擡頭時看到林芝芯滿意的表情，“那就讓他去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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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沈妤妤已經輕飄飄地打斷了她，“但是我還沒有确定我弟弟是不是真的作弊了。”她看向神情怔愣的沈璟一，眉頭頓時一皺，“和烏龜賽跑呢，這麽點路還要走幾分鐘？”
她語氣不算好，但色厲內茬的聽不出生氣的情緒。
沈璟一心中籠罩着的陰雲不知不覺消失了大半，一種名為心安的情緒緩緩升起、溫暖了他冰涼的手腳。她好像是相信他的，她沒有因為嫌麻煩立馬認同林芝芯。
他快步走到沈妤妤身邊，老老實實地站定。
沈妤妤這才收回目光，她像林芝芯伸出手，“麻煩老師把他的小抄給我看看。”
林芝芯不耐煩地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條，“我已經看過了，這确實是沈璟一的字跡。”
沈璟一不服氣地攥着拳，“這不是我的！”
紙條被展開着，從上面的褶皺來看确實很像作弊專用。看得出來這是一場語文考試，紙條上密密麻麻地寫着好幾首詩和各種詞彙，字跡……簡直不堪入目。
“好醜陋的字。”沈妤妤忍不住低聲吐槽。
沈璟一立馬辯駁：“不是我寫的字！我寫的字好看多了，而且這幾首詩我都背過根本不需要打小抄。”
這姐弟倆說話的時候林芝芯插不上嘴，她看着沈璟一着急的樣子心中意外。
她印象中沈璟一就不像同齡小孩，他沉悶寡言，經常是桀骜不服管教的樣子。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展現出小孩的一面。難道他只是在家人面前弱勢一點？
不過想到連自己在沈妤妤面前都是弱勢的一方，林芝芯又覺得這樣好像沒什麽不對。
沈妤妤自顧自地從旁邊的一沓抄寫本中找到了寫着“沈璟一”名字的那本，一翻開她只覺得一道強光襲來，眼睛都被辣了一下。
自打她習字以來，就沒看到過這種歪歪扭扭又擠成一坨的字了。
見她沉默，沈璟一更急，“紙條真不是我寫的，你在想什麽！”
沈妤妤睨着他，冷笑道：“我在想往紙上撒把糖，螞蟻爬出來的痕跡估計都比你這字好看。”
沈璟一：“……”
他臉上一囧。
因為說不過沈妤妤，他索性嘴巴一閉裝死。
沈妤妤也沒再理他，她把作業本和紙條放在一起細細比對。
直播間本來是拍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五福把視角調到了紙張上，這會兒彈幕也開始幫着分析判斷起來。
[該說不說，這兩邊的字真是醜的有來有回。]
[我還以為剛才是沈妤妤嘴臭，但是看完我想跟她說聲對不起，這字确實醜陋。]
[字跡很像，但是作為一個學過書法的人我可以很坦白地說紙條那張模仿痕跡太重了。]
[我也發現了，小抄上的字筆畫很生硬，一撇一捺都能抖好幾下，明顯是左手寫的。還有筆順和着重筆畫，這是一個人的寫字習慣，不是光模仿就能改變的。]
[如果不是弟弟打小抄的話那就是有人故意模仿他的自己污蔑他？]
[不是吧，初二就有這種心機？？]
沈妤妤對書法也有些研究，在直播間觀衆點出問題的時候，她也拿出一支筆圈出了好幾處同樣的筆畫。
林芝芯對她的動作感到莫名，“有什麽問題嗎？”
“有很大問題。”沈妤妤說，“沈璟一寫的口字是個圈，銜接口都在左上。”
林芝芯拿起小抄看了兩眼：“紙條上的也是圈。”
“但是圈的銜接口在下中位置。”
林芝芯：“……”
她仔細看了一會，眉頭不由皺起。還真是沈妤妤說的那樣！
沈妤妤繼續道：“沈璟一肌無力，每個字最後一筆恨不得把筆畫縮一半，但小抄上的字不一樣，它的最後一筆明顯是刻意縮短，并且會習慣性地在最後一句點下一個點。”
林芝芯順着她的話看向那些字，越看心越驚，“你的意思是——”
沈妤妤微微一笑：“你們班有人模仿沈璟一的字跡，并且在考試的時候把紙條扔到了他的桌子上。林老師，這事情比沈璟一作弊性質還要惡劣吧？”
“不可能！”林芝芯激動地站起來，“我的學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那什麽可能，我弟弟作弊才是最可能發生的是嗎？”
沈妤妤斂下笑意，看上去毫無攻擊性的杏眸中盡是冷意，連聲音都沉下來，“林老師是不是忘了，沈璟一也是你們班的學生！他說紙條是別人丢過去的，你和監考老師為什麽沒有一個相信他，憑借幾個仿得這麽拙劣的字你們就給一個學生定下作弊的罪名，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有沒有查過監控。”
林芝芯啞口無言，聲音弱下去，“我們班的監控正好壞了。”
沈妤妤輕嗤了聲，她轉頭看向沈璟一，問道：“紙條是你打開的？”
沈璟一搖搖頭，“監考老師打開的。”他只是拿起了落在自己桌上的紙團。
沈妤妤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不再看林芝芯，而是挎着包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我要見你們校長，或者監考老師可以當着我的面告訴我這張紙條就是他親眼看到沈璟一從桌子裏拿出來的。身為老師你們連所謂的“證據”都沒有細查就給沈璟一安罪名，我有理由懷疑你們針對他，甚至是包庇這背後真正打小抄的同學！”
沈妤妤冷着臉的時候氣勢是極強的，尤其是她還說出了這樣嚴厲的話。
林芝芯慌了神，她已經意識到這件事是自己處理得着急了。
要是真鬧到校長那邊，那要被處理的不僅是仿小抄的學生，還有她和那個不明事理的監考老師。
頂着火辣辣的臉她着急地拉住沈妤妤，态度低了不止一點。
“璟一姐姐你先等等，我理解你生氣，這事确實是我處理得欠妥當。”她腆着臉把沈妤妤拉回椅子，賠笑道：“校長出差了，我看我們還是先把打小抄的人找出來，如果真的是我們班的學生我一定嚴肅處理，你看這樣行不行？”
沈妤妤冷冷勾唇。
直播間的也被她反客為主的這一套搞呆了。
[震驚我全家，一直以為沈妤妤就是胸大無腦的典範，沒想到她這次反擊得這麽痛快。]
[胸大無腦？樓上那位兄弟是沒被沈妤妤怼過的吧？]
[這樣的老師真的很過分啊，她一直說璟一弟弟作弊，知道他是被污蔑的以後就這麽激動，代入一下弟弟我心都碎了，還好他姐姐一直站在他那邊。]
[想起了我自己讀書時候，因為成績差老師都很不喜歡我，連我爸媽都不相信我。看到有人和我差不多的經歷我很難受，也很羨慕他有個這麽好的姐姐。]
聽說校長不在後，沈妤妤也沒再起身。
“紙條是從哪個方向丢到你桌上的？”她問沈璟一。
沈璟一想了想，說是右後的方向，還報了幾個自己懷疑的人。
沈妤妤眉頭輕擰，“你跟他們有仇？”
沈璟一表情微變，過了幾秒才說：“就是那三個人，你見過的。”
沈妤妤一臉了然。
她從那沓作業本裏找出了那幾個人的本子，一番對比後鎖定了一個名叫葉柘的學生。
葉柘的字寫得很好看，筆鋒清晰分明，一筆一劃都很有力，但就是這樣才顯得他的小習慣更加無處遁形。
“不該是他啊…”林芝芯喃喃，被沈妤妤冷眼一掃後她又立馬閉嘴。
沈妤妤對沈璟一勾了勾手指，兩人湊在一起說了幾句話後沈璟一麻利地朝着辦公室外面走去。
林芝芯有些茫然，“他……”
“林老師不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嗎？我就做主讓沈璟一去傳人了，真相如何一會兒就清楚。”沈妤妤老神在在地坐直身，手上還翻弄着葉柘的那本作業本。
過了大概十分鐘，冷着臉的沈璟一帶來了一個男生。
沈妤妤記得這個男生，當初欺負沈璟一的三個男生中的其中一個。
他不像那個領頭男生那麽高大，他是有些清瘦的，戴着眼鏡斯斯文文。
兩個人剛一進門，林芝芯和那男生都還沒說話，沈妤妤就拍拍手站了起來。
“來了是吧？那就等警察和他的家長過來處理了。”
林芝芯一啞，“……”
什麽警察，什麽家長？
葉柘在來的路上心已經砰砰直跳了，他第一次幹這種事本來就不熟練，幾乎是沈璟一高高在上地瞥了他一眼他就心虛得不行。
這一進辦公室被沈妤妤這麽一說，他只覺得自己被當頭敲了一棒，腦袋都嗡嗡的。
他強迫自己鎮定，不解地問道：“處理什麽？”
沈妤妤對他笑道：“璟一沒和你說嗎？我們已經發現那張小紙條是你寫完扔給他的了，字跡能仿習慣仿不了。我把紙條和作業本上的字拍給專家對比過了，權威可以證明那是同一個人所寫。左手仿字仿得不錯，不過我已經報警、林老師也給你的家長打了電話，一會請你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葉柘秀氣的臉煞白，他嘴唇輕顫着，“我、我沒…”
沈妤妤一擡手，“跟警察去說‘你沒有’你看他們信不信，金萬其和趙明剛才已經來辦公室承認了，紙條就是你寫的和他們沒有關系。”
“你們兄弟三人都因為欺負沈璟一被罰，怎麽就你斤斤計較呢？沒有一點大男子氣概。”
她邊說邊搖頭，一副非常看不起的樣子。
葉柘本來已經被吓得站不穩，現在又承受了被“好兄弟”背叛的痛苦。
他死死地咬着下嘴唇，聲音低啞，“他們真這麽說？”
沈妤妤嘲諷地看着他，“不然呢？沒有他們承認你爸媽會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
葉柘又氣又恨，再也忍不住大呵出聲：“他們放屁！我說這兩個狗東西怎麽一直沒回教室，原來是跑這裏背刺我來了！”
被背叛的少年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下水，他紅着眼眶看向林芝芯，倒豆子似的都說了出來，“林老師，這是金萬其的主意，他說要給沈璟一一個教訓，他們覺得我字寫得好就讓我來模仿，紙條是趙明扔給沈璟一的！”
林芝芯滿臉複雜地看着他：“……”
葉柘還以為她是不相信自己，急得眼淚都要來了，“林老師你要相信我，我只抄了小抄而已，這不是我的主意，我不想坐牢。”
說到後面他已經忍不住哽咽了。
到底只是十多歲的孩子，做了壞事稍微一吓唬就自亂了陣腳。
林芝芯滿臉失望，“葉柘，你是個好學生，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會做這樣的事。”
她從桌上把手機拿起來，“自己給你媽媽打電話，我不知道怎麽開口。”
葉柘傻眼了。
“我媽…不是在…”來的路上了嗎？
“噗嗤。”旁邊憋不住的笑聲引起了他的注意，葉柘錯愕地看過去時只見那個熟悉的女人滿眼幸災樂禍，還對着他揮了揮本子。
沈妤妤清麗的聲音裏帶着戲谑，完全沒了剛才的嚴肅，“我騙你的，怎麽頭腦這麽單純還學着別人玩宮鬥呢？”
說完她還對林芝芯笑笑，“這樣一詐連他狡辯的時間都省下了，林老師應該知道怎麽做了吧？”
林芝芯：“……”
葉柘：“……”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的少年膝蓋一抖，差點栽倒在地。
被騙了？所以沈璟一姐姐根本沒有給專家看他的字，也沒有告訴他家長更沒有報警…
他做了什麽，他不僅承認自己做了這些事，還把另外兩個人給供了出來。
葉柘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