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到達
到達
聽了整件事情經過的七影,精準而又正确抓住了一個問題:“你真的把暖兒當成朋友?”
聽見七影的問話,潳蘇遲疑了一下,猶豫地點點頭:“她難道不是我的朋友嗎?”
七影仰天長嘆:“你給我或者阿貴買過什麽東西嗎?”
“好像沒有。”潳蘇回想了一下,老實回答。
“你看,這就對了,你那麽扣,卻只給暖兒買了東西,什麽時候想過我倆?”
“我不摳,我只是攢下銀錢買食水。”潳蘇下意識反駁了一句,又很快陷入迷茫,七影說得似乎是對的,他沒有給除了暖兒之外的人買過東西,可……那只是歉禮啊。
“就算是歉禮……你以前揍我的時候怎麽沒見過什麽表示?”七影慢悠悠補上一句。
潳蘇終于沉默下來,他的眼睛裏似乎在思考着什麽東西。
見他沉下來思考,七影無聲笑了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潳蘇眼裏越來越清明,他看着身旁的好友:“多謝。”
“你想明白了?”七影閑适地問。
潳蘇搖搖頭,又點點頭:“想不明白,我應該去見她。”
“宜早不宜晚,走吧?”
兩人結伴同行,回去後,尋遍了整個王府都不見人影,潳蘇頓感不妙,她跳到秀禾身邊,吓了她一跳,繃緊下颌問道:“暖兒呢?”
“潳侍衛不知道嗎?”秀禾驚詫地望着他,潳蘇心裏的不妙感頓時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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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上午,暖兒就随着錦榮郡主一同離開了。”
潳蘇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滞澀地說:“她……走了?”
“是啊,這一走,歸期不知猴年馬月了。”秀禾有些唏噓,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了下來。
等她再擡起眼睛的時候,潳蘇已經不在原地了。
城門附近,一道影子迅疾地在高高低低的房屋上掠過,城門越來越近,即将沖出去時,胳膊突然被拽住,他的身體緊繃了一瞬,發現是七影時才漸漸放松下來。
知道暖兒走了之後,七影眼皮就跳得極快,好在他及時趕到,他把人拉到一個無人的巷子裏:“潳蘇!未經主子允許,你怎能随意出城!”
潳蘇恍然想起,他不能離開主子,可心裏又像在一個無底洞不斷下沉一樣,摸不到邊,看不到底,惶惶不安着。
“先回去,暖兒是王妃的丫鬟,肯定會回來的。”
潳蘇掙紮片刻,沉默着點頭。
入夜,他照常夜巡,每每路過暖兒的住處時,看着窗戶裏漆黑一片,腳下總是不自覺停頓了一下。
他開始思考,暖兒對他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麽。
如果七影和阿貴離開了,他會不會這是這樣?在心中問出這個問題的一瞬間,潳蘇就知道,不會。
七影今日與其說是給他答案,不如更像引導,他要讓潳蘇自己想明白,否則一味地去戳破,只會像暖兒一樣尴尬離場,他自己還不自知。
*
一行人走了一天,臨近天黑的時候在下一個小鎮上住了客棧。
宋暖剛在客棧坐下,還沒舒緩口氣,就聽見外邊有人喊“宋暖”,與此同時,門砰地一下被人推開,來人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宋暖被這聲震了一下,有氣無力:“顧泠熙,你就不能敲門嗎?”
“整個客棧都是我包下來的!”她理直氣壯,噎得宋暖無法反駁,“你剛剛竟然直呼我的名諱?”
宋暖頓了一下,糟糕,不小心把她的名字叫出來了,面上卻不緊不慢,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顧泠熙撓了撓頭,雖然有些驚訝,但心中也不甚在意,“從沒見過你這麽嚣張的丫鬟。”
餘光瞥下去,看到她腰間挂了什麽東西,“你腰上挂的是什麽?”
宋暖低下頭,一手墊在荷包下,“荷包,我繡的,好看嗎?”可惜這麽好看的荷包,卻送不出去,這麽一想,她的心情又低落下來。
顧泠熙實在難以違心,決定實話實說:“很醜。”
她忽地把荷包拽下來,怼在顧泠熙眼前,不可置信地說:“秀禾你知道吧,王妃的嫁衣都是出自她手,技藝精湛,她可是猛誇過我的!”
顧泠熙後仰,試圖離那個荷包遠一點,她沒見過安王妃的嫁衣,也沒見過秀禾的手藝,但是這麽醜的荷包她是怎麽昧着良心來誇的?
她撇過頭,決定避過這個話題:“上京又不缺賣荷包的,你幹嘛費心費力自己繡?”
宋暖猛地把荷包收回來,臉上漂了一層淡淡的憂傷:“你不懂,春天來了。”
“可是已經立夏了。”顧泠熙以一己之力打破了整個畫風,冷漠地說。
“出去!我要睡了!”宋暖惱羞成怒,連連把人往外推。
“我說的是大實話!”
“砰”地一聲,宋暖阖上了門,把顧泠熙隔在外面。
“經不起逗。”顧泠熙摸摸鼻子,嘟囔了一句,然後轉了轉腳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還要走半個月啊,好長啊……”
話雖如此,一路上顧泠熙找了個樂子,時間倒是過得挺快的,但被找樂子的宋暖就不太好了。
旁邊還有一個一臉苦大仇深的樂桃,在角落裏時常幽怨地盯着她。
終于在一個月黑風高夜的夜晚,宋暖實現了她當初許下的諾言,沒有麻袋,她鑽進顧泠熙的馬車,把她胖揍了一頓。
當然,顧泠熙也不是好惹的,懵了一會兒之後迅速反應過來,把宋暖胖揍了一頓。
兩個人鬼哭狼嚎的聲音成功吵醒了所有人,然後在侍衛長的火把之下,露出了兩張鼻青臉腫的臉。
當然事後顧泠熙也沒把她怎麽樣就是了,只不過兩人一旦離開馬車,都是幕籬不離頭,打死也不願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臉。
等熬到荔洲的時候,宋暖幾乎喜極而泣。
反觀顧泠熙卻越來越老實,規規矩矩得好像大家閨秀。
荔洲城門前,知府帶着顧夫人翹首以盼,遠遠地看見地平線出現的馬車,兩人面上俱是一喜。
等馬車走進了,他們才迎上前,馬車停下來,顧泠熙一掀車簾,隔着幕籬看到了好端端站在她面前的娘親,愣了一下。
随即跳下車,拉住她:“娘,你不是病了嗎?”
顧夫人笑意吟吟的臉上忽然翻了個白眼:“不裝病,怎麽把你弄回來?去上京幾天,我想死你這只小崽子了。”
看見娘親沒事,她心裏也是松了一口氣,顧夫人見她始終戴着幕籬,剛想開口,顧泠熙就打斷道:“總在城門口待着,影響不好,咱們快回府吧。”
停滞的馬車緩緩動起,向着府衙行去。
顧泠熙待在馬車上,大呼完蛋了,按照她娘親的性格,要是知道她做了什麽才變成這副樣子,她肯定又要挨揍了,顧泠熙冷靜下來一想,她娘親在信裏承諾過再不動手,心裏又安定幾分。
“崽子!”
顧夫人突然的聲音把她吓了一跳,擡頭一看,她已經掀開車簾鑽了進來。
“娘!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崽子了!我都多大了!”顧泠熙抗議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顧夫人敷衍道,然後把轉向了目标,“人帶回來了嗎?”
“後面馬車呢,樂桃和她一起。”顧泠熙漫不經心地說,手指搓着幕籬垂下來的帽裙。
她眼前突然一片明亮,顧泠熙傻愣愣地和顧夫人對上了眼。
顧夫人眉心跳了跳,忍着眼角的抽搐問道:“你的臉怎麽回事?”
“……磕的。”
顧夫人瞪了她一眼,轉身下車,隔着馬車都能聽見她在喊樂桃,顧泠熙想去阻止她,卻又想起幕籬沒帶,一時間手忙腳亂,不知道去做那個。
顧夫人自顧自走到第二輛馬車前,樂桃冒出頭,同時鑽出來的還有一個同樣帶着幕籬的姑娘。
她的嗓子卡了殼,按她對自家閨女的了解,十有八九是她家姑娘先動的手,再不然就是先招惹人家的。
宋暖正猶豫着要不要摘下幕籬,馬車忽然輕微一頓,府衙到了。
顧夫人扭頭:“到了,先回府。”
說罷,朝正在向她招手的知府走去。
府中早已備好了洗塵宴,就等她們回來了。
不是顧泠熙,而是她們。
顧泠熙在去觀音廟後,給顧夫人回了一封信,就是這封信,讓顧夫人發現了端倪。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一開始他鄉遇老鄉的驚喜過去之後,随之而來的則是對這她整個人的考量。
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以她的身份,接觸到顧泠熙又是否有別的目的……她需要仔細辨別。
她在這裏雖然過得不錯,但到底不是她土生土長的地方,如果有一個人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即便不相認也可以,前提是她沒有別的心思。
當然,也有可能不是,總之,她要見到人再說。
洗塵宴裏,宋暖不再作為下人,而是顧泠熙的朋友,一同出現在飯桌上。
洗塵宴并沒有宴請很多人,只有知府一家。
知府知道女兒回來,一整天都是樂呵呵的,在飯桌上也不例外,使勁給她夾菜。
除了一開始的驚訝,他已經對女兒腫如豬頭的臉免疫了,對宋暖也是一樣。
“吃完飯後,醫師送來的藥記得抹。”知府叮囑了兩人一句,宋暖莫名有些愧疚她把人家女兒打成這樣,都沒有受到譴責,多開明的家長啊。
宋暖不知道,顧泠熙從小到大是一路打上來的,招貓逗狗更是家常便飯,鼻青臉腫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夫妻二人早就習慣了,也就是她長大後規矩許多,猛一見她這樣子,才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