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現代一
現代一
吊瓶裏的液體不斷滴下，順着輸液管緩緩流向血管。
病床上的人眼珠微微滾動，緊接着她睜開了眼睛，入目雪白的天花板令她失了神。
宋暖吃力地偏過頭，看着自己手上紮着的針管，半天才緩過神。
病房裏只有她自己，宋暖費力地坐起身，踩上拖鞋，推着吊瓶杆，搖搖晃晃地走到了窗前。
正秋末，窗外種着的梧桐樹都泛了黃，正對面的油柏馬路上偶爾行駛過汽車，按得滴滴響的喇叭聲傳進她耳朵，恍若隔世。
身後有門開合的聲音，宋暖轉過頭，對上那張熟悉的容顏，心裏突然一下子委屈起來，眼淚大滴大滴落下去，哭得無聲。
宋母正掂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剛一轉過頭，就見到哭得稀裏嘩啦的人，她愣了一下，“你……”
“媽，我好想你……”宋暖上氣不接下氣，幾欲喘不過氣來，顫着聲音說。
宋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心卻一下子軟了下來，她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去把人攬進懷裏，輕聲哄着：“不哭了啊，媽媽在這兒呢。”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宋暖的背，像小時候哄她睡覺那樣溫柔，宋暖再也繃不住，她埋在媽媽的懷裏，痛哭出聲。
她回來了，可是潳蘇也不在了。
秋風打着旋兒，把一片枯黃的葉子卷上天，宋暖檢查了身體沒大礙後，就跟着宋母出院了，她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她在書裏的那幾個月，在這裏也不過才一天而已。
“我早就說過不讓你熬夜，你看看，進醫院了吧？要不是我給你打電話，你這會兒還在地板上躺着呢！”宋母拎着東西，邊走邊說，宋暖卻感到親切極了，她亦步亦趨地跟着宋母，偶爾宋母看向她時，才點點頭。
她坐在後座，望着玻璃外的景色，忍不住拿出手機打開那本《重生之風華為妃》，點了收藏，目光在最後一章停留了一下，和她穿書之前時一樣的，沒有任何變化，她忍不住失望了一下，卻又暗含希冀，希望潳蘇在那個世界還好好的。
宋暖漫無目的地刷着手機，就聽見宋母說：“你堂弟要來了，你們也好久沒見了，改天出去走走，別老一整天待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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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手機彈出浮窗提示了一下，宋暖看了一眼，連忙打開小說，底下的評論看着像是才看完就來發的評論，清一色的“為什麽要更新一個侍衛的章節？”“路人也有視角？”“作者是來水字數的吧？”，宋暖愣了一下，一時間有些不敢打開了。
到了家，宋暖借口不舒服跑回了房間，平複了緊張的心情，忐忑地點了進去，屏幕的光打在她的臉上，顯得煞白，她呆呆地盯着最後一行，似乎看不懂似的。
潳蘇葬身岐崖？
潳蘇死了？
仿佛有什麽東西壓在她的脊背上，她一下子彎了下去，靠着門，緩緩蹲在地上，心裏鈍痛鈍痛的，她把手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
宋暖的眼睛幹澀得要命，她就那麽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
直到天色暗下，窗外華燈亮起，宋母叫人出來吃飯，一推門有什麽擋住了，她進去開燈一看，吓了一跳，：“你在這兒坐着幹嗎？”
“媽……”宋暖茫然地開口，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說。
“到底怎麽了？熬夜把人熬傻了？”宋母蹲下去，擔憂地拿手貼向她的額頭。
“沒事，我沒事。”宋暖悶悶地說，她把頭埋在宋母懷中。
這副狀态怎麽說都不像沒事，宋母再三追問，她卻一個字都不肯說，宋母無奈放棄，心裏卻在擔心。
晚上宋爸回來時，宋母把人拉到房中：“你說暖暖是不是失戀了？”
宋爸剛下班回來，一時不知道什麽情況：“不是暈倒送醫院去了嗎？怎麽又扯到失戀上去了？”
宋母搖搖頭，一臉擔憂。
往後幾日，宋暖不是在房間發呆，就是盯着手機屏幕出神，就連神經大條的宋爸都察覺到不對了，他以前那麽活潑的女兒呢？
宋爸宋母的擔憂宋暖都知道，她也想打起精神，可無論做什麽卻都是強顏歡笑。
宋征來的那天，把她房間的門敲得砰砰響，宋暖頂着雞窩頭一臉頹喪地開門，她這副樣子把宋征吓了一跳：“你怎麽成這樣了？”
“我……”
宋暖剛開個口，宋征就把人往屋裏推進去，“你快點收拾收拾，我帶你去一家最近有名的武館！”
“我不想去。”宋暖掙脫開，有氣無力地說。
宋征眨了下眼，可憐巴巴地說：“姐，你就陪我去吧，我自己去也挺無聊的……”
宋暖嘆了口氣，她知道這是爸媽想讓宋征帶她出去轉轉，她沉默後妥協地說：“你等我一下。”
宋征知道她這是同意了，立馬露出兩顆小虎牙，乖巧點頭。
宋暖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跟着他出門了，一路上也沒什麽說話的欲.望，反倒是宋征一直在說。
“那家武館聽說來了個耍刀很厲害的人，正好這次來去看看。”
耍刀？宋暖一怔，忽然想起潳蘇，他也是常年用刀，連睡覺都抱在懷裏。
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宋征頓時明悟，原來她對這個感興趣啊，于是說得更加賣力了。
“到了！”
隔着馬路，宋暖遠遠地就看到了“武館”兩個大字。
兩人推門而入，就有人上來招待他們，宋征擺擺手，表示想自己看看，随即帶着宋暖跑到另一邊，熟練得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他說：“我早就看好了，他是有真材實料的，名我都報好了，就等着學了，你看，那個人就是。”
宋暖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人穿着黑色短袖和運動褲，長發高高束起來，他正舉着刀淩厲地揮下，發出破空聲，側過身時，宋暖看清了他的樣子。
“還有留長發的，少見吧，真有點像古人……”
宋征喋喋不休的聲音仿佛都遙遠起來，宋暖死死盯着他，猶如死水的心忽然緊張起來。
他似乎也注意到宋暖的目光，偏過頭看來，眼中的冷漠卻讓宋暖感覺潑了一盆冷水。
潳蘇不會用這樣的目光看她，宋暖的心情仿佛坐過山車一樣，一下子從頂端落到最底下。
他走過來，宋征激動地喊了聲“師父！”，随即向宋暖介紹：“這是我師父，姓宋，單名一個蘇字。”
姓宋？這麽巧？宋暖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你好。”他點了點頭。
宋暖懷疑他究竟是不是潳蘇，忍不住問：“冒昧問一句，宋先生哪裏人？”
他似是沒想到有人問這個，還沒回答，就被宋征搶先：“師父他失憶了，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要我說，不會是哪個古武世家的吧，不然刀法這麽精湛。”
失憶……宋暖的心砰砰直跳起來，萬一他也穿越了呢……
“小蘇啊，過來幫我搬一下東西!”忽然一個大嗓門響起，幾人看過去，留着大胡子穿着武術服的人沖這邊招手。
“失陪。”
宋征見人走了，立馬戳戳宋暖八卦地說：“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我告訴你，要下手趕緊的，你看這館子裏不少女生都是沖着他來的。”
宋暖沒沉住氣，直接問他：“你知道他是怎麽失憶的嗎？”
“這我哪兒知道啊，你去問館長，就是剛剛把我師父叫走的那個。”
宋暖聽完當即走人，宋征傻眼了，“現在就去啊，會不會太着急了？”
宋暖沒搭理他，趁宋蘇不在，擋在館長前面，“館長，能不能聊聊？”
館長愣了，他見過找宋蘇的，還沒見過找他的呢，點了點頭，帶着人坐到椅子上。
宋暖開門見山：“請問，你知道宋蘇的事嗎？”
他頓時了悟，又是一個沖着小蘇來的，這些年輕女孩們啊，他笑了一下：“宋蘇人就在那兒，你要聯系方式呢，就去問他要，我可是沒有的。”這些女孩還是交給他來應付吧，他可應付不來。
誰知宋暖搖搖頭，認真地說：“我想知道，他是怎麽來武館的，您能告訴我嗎？”
館長愣了，但也不好說，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
“你說吧，沒事。”正糾結着，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館長擡頭一看，宋蘇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宋暖背後，宋暖也是被吓了一跳，見人就在這兒，有種背後說人壞話被抓的感覺。
宋蘇似乎是察覺她的尴尬，朝兩人點點頭，就走遠去了。
宋暖如坐針氈，被人抓了不說，現在還要再打聽人家的私事。
館長就沒那麽糾結了，反正人家宋蘇也說了，随便說，這可是頭一次，他清了清嗓子，說：“宋蘇是我撿到的。”
他剛開了一個頭，就沉進去了：“我碰見他的時候，正好是大晚上，路過一個巷子，見他躺在地上，身上還穿着古裝，乍一看和coser一樣，離近了才發現他身上全是傷口，吓得我趕緊打了120。”
“等人醒了以後，我問他叫什麽，他也不說話，就木愣愣地對着窗戶，跑去一問醫生，失憶啊，我都不敢相信會遇這檔子事，那不都是電視劇裏才演的嗎……哦偏了偏了，我也不能把人丢在醫院是吧，就把人帶回來了，嘿，沒想到就撿了個耍刀的天才，一下子就成了武館的招牌，生意都火熱了不少。”
“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就昏迷那天嘴裏喊着一個‘宋’字，等後來熟了問他叫什麽，他想了半天說了個‘蘇’字，我們就叫他宋蘇了。”館長一攤手，沒辦法，起名就是這麽随意。
宋暖聽到這兒卻倏爾笑開，她忍不住看向他，輕輕眨了眨眼睛，睫羽有些濕潤。
潳蘇他真的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