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節

第16章節

上,即刻削奪封號,遷入冷宮”趙闕宇的聲音像一道無情的閃電,直入她的心底。

周夏潋遷入冷宮的那一天,忽然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整日迷迷糊糊,總是渴睡。

從小到大她很少生病,可這病一來便如排山倒海。不知是否是心情苦悶,以生病來做一種宣洩。

世人都說冷宮極其陰森可怕,妃嫔遷住至此,非死即瘋。她躺在冰冷的床上,看見頭頂褪了色的帳子,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原以為自己能很堅強灑脫,但到了這一刻她才發現,她心底的脆弱其實就像屋檐下的冰柱子般,随時會碎裂。

她的餘生就要在這裏度過了嗎?失去了趙闕宇,遠離了家人,她頃刻間變得一無所有。

她病了,也再無人噓寒問暖,太醫更不見蹤影,身邊的宮人裁掉了大半,渴了半日,婢女也疏于伺候,連茶也未端上一杯。

“來人一來人——”

周夏潋撐起身子,拚命叫喚了幾聲,然而始終沒有人回答。

她環顧四周,看到附近的桌上擱看一套茶具,也不知裏面是否有潔淨的茶水,但她想不了許多,踉踉跄跄地爬下床來。

“俪妃娘娘,你這是幹什麽啊?”忽然,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

回過頭,只見瑩嫔急急奔過來,一把将她攙扶住。

“明明病着,就好生将養。”瑩嫔怒道:“你宮裏的人呢?個個不見影,統統都該拉出去砍了。”

周夏潋望着她的臉龐,覺得此刻的她格外美麗可親。大概,是因為在自己最難過的時候,在這陌生的地方裏,看見了這張熟悉的臉吧。

“水。”渴到極點的她只說:“水……”

瑩嫔按捺住怒火,親手替她倒了杯茶。這茶也不知泡了多久,有一股馊氣了,但她卻如飲甘泉。

“俪妃娘娘,你先到我那兒小住幾天吧。你這屋子得先收擡收擡,一會兒我派人過來。”

“不必了,這裏是冷宮。”周夏潋卻搖頭,“這般模樣,我已知足。”

“你也不必跟我客氣,我遷入冷宮的那日,虧了你幫忙,我那些東西才能一件不少地搬進來。該是我報答你的時候了。”

所以,善有善報就是這個意思吧?可為何,她跟趙闕宇之間不能得到善果?

“還能走嗎?”瑩嫔關切地間,“來,扶着我。”

她伸出一只胳膊示意,周夏潋猶稼了片刻,終于将雙手搭于其上。就這樣一步一步,緩緩的跟着她穿過蕭索的長廊,來到另一方天地。

瑩嫔所居之處可謂別有洞天,仿佛連陽光也變得明媚了。

這裏種着許多楓樹,将秋日的天空映得一片通紅,樹下還系着秋千,設有石桌藤椅,琉璃瓦片,碧色宮牆,就像一座舒适的行宮,似乎還比趙闕宇所有的行宮都顯得惬意。

周夏潋頓時瞪大了眼睛,露出驚詫之色,瑩嫔見她如此不由得笑了。

“不錯的住所吧?”瑩嫔輕笑道,“這些年,我手頭上留有些銀子,都用在修繕這兒上了。想着往後既然要在此住下,總得收拾得舒适些。”

“可是……”她有滿腹疑問,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你想說,我身在冷宮,就算手裏有大把銀子,可要秘密請來匠人修繕宮舍,似乎也不太可能,對嗎?”仿佛會讀她的心一般,瑩嫔不待她開口便道。

周夏潋默默額首。

“你可聽見笛聲?”瑩嫔忽然問。

笛聲?的确,是有一陣清悅樂音隐隐自牆外傳來,沁人心脾。

“是誰在奏樂?”她很好奇。

“是我的一個同鄉,如今在這宮中做了侍衛,很有些關系。”瑩嫔雙頰微微泛紅,“多虧了他,我這些銀子才使得出去也能過得舒坦一些。”

她恍然大悟。同鄉、侍衛……這男子會如此費力昔瑩嫔辦事,可見絕非泛泛之交。

“我家和他家做過幾年鄰居,後來離散了。”瑩嫔沉吟了片刻,又說,“沒想到還有緣在這宮裏重逢,也算上蒼看我孤苦,給我的一點補償吧……

周夏潋聽了這話,心中感到微暖,很普她欣慰。

但羨慕之餘,卻也湧起一陣悲涼。趙闕宇從前對自己百般寵愛,而今萬千恩情卻已煙消雲散,還比不上瑩嫔能得一關懷她的故人……這落差猶如自夭上墜入懸崖深淵。

“這笛子是他特意為你吹奏的吧?”周夏潋低低道,“有這樣的一個故人每天為你吹笛,也算圓滿了。”

“就算如此,今生今世我也只能囚禁在此,終老宮中了,”瑩嫔深深地感慨,“不過高興是一日,悲苦也是一日,何不過得逍遙一些,忘掉前塵往事,今朝有酒今朝醉?”

三十

這話,瑩嫔是說給自己聽,還是特意說給她聽的?為何,她聽出了一絲勸慰的味道?

“俪妃,你看這兒的竹榻,”瑩嫔指着屋檐下,“我特意做了張絲棉墊子鋪在那上面,躺着極舒服。下午日光西斜,我便在此一邊翻書,一邊聽着牆外傳來的笛聲,案幾上備有美昧茶食一人生最大的樂事,也不過如此吧?”

的确,如此倒也化悲苦為甘甜,不至于在逆境中太過痛楚,有了一點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俪妃,你在此先歇歇吧,”瑩嫔指着竹榻,“我已經命人替你熬了祛風寒的湯藥,包你一覺醒來百病全消。”

是嗎?假如,這真是一個能教她忘卻一切的世外桃源,她的确應該嘗試融入其中。

周夏潋緩緩來到榻前,卧在上頭,絲棉的墊子在這秋日不冷不熱的天氣裏,如泉水溫撫,讓她頓時産生了一絲懶洋洋的惬意。

她好像忘了自己正在病中,置身于暖暖的陽光下,四面楓樹自然而然搭建成了一個遮陽的棚子,彤紅绮麗。

她飲下婢女端來的湯藥,閉上眼睛,漸漸睡去,憂慮如霧退散,思緒變得幹幹淨淨,整個人直落到夢裏……

“潋潋一潋潋——”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只覺得冷風從四方吹來,不再似日間溫暖,忽然,她聽到一個聲音。

低醇的男子嗓音,她非常熟悉。在這世上,除了趙闕宇,沒別的男人會這般喚她。

他怎麽來了?

不,不可能的,這是冷宮,是帝王不會踏入的地方,一切都是她的幻覺吧?因為太過思念他,只好在夢中想象?

她想睜開眼睛,然而,眼皮卻像被什麽粘住了,怎麽也睜不開。她想動,然而卻似有一條無形的繩索纏住了手腳,讓她連動動小指都辦不到。

“潋潋,你怎麽在這裏睡着了?來,我抱你去屋裏——”那聲音又道。

她的身子軟綿綿的,任由對方攬在懷裏。

似乎好久沒有享受這樣的擁抱了,他的胸膛如此寬闊熾熱,好似冬日裏的一爐炭火,教人全身溫熱起來。

她的心情忽然變得開朗,一掃這些日子的陰霆。

如果這是作夢,她希望這樣的美夢可以長一些,因為在這樣的情況裏,她就不必在乎他曾經做過什麽,是否冤枉了她的父親,是否殘害了她的家人是否苛待了她……

他依然是她愛慕的趙闕宇,那個在紫藤花下讓她一見鐘情的男子,那個微笑如秋水般明亮,約她一起去看北芒星的男子。

随看感受到的微微颠簸,她被安置在床榻上,錦被似雲朵般的柔軟、流水般的光滑。

“潋潋——”他似乎和衣在她身畔躺下,輕輕對她耳語,“你放心——”

放心?什麽意思?

“相府依然安然無恙,我并沒有為難你的爹娘。”他又道,“但這謀逆的罪名太大,我暫時也不能放他們出來。”

所以呢?他打算怎麽辦?就這樣圈禁她爹娘一輩子?

她很想問問他,可是卻怎麽也張不了嘴,即使其能張嘴,恐怕他也不會回答她吧……何況,這只是在夢中。

夢中得到的回答,算數嗎?

“你且在這裏住着,總有一天,我會接你出去。瑩嫔是個不錯的女子,她會照顧你的。”

不錯的女子?他不是認為瑩嫔對她不利,而将瑩嫔關入冷宮嗎?為何現在又說人家不錯了?

夢,一定是夢。這樣的話,怎麽可能出自趙闕宇之口。

“潋潋,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哀求的意昧,聽起來像個撒嬌的大孩子,“潋潋不氣了,好不好?”

她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誰在氣誰?分明,是他把她趕進了冷宮……

“你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他将她摟緊,話中仿佛流溢出笑意,“以後我每天晚上都來看你,好不好?”

她能拒絕嗎?憑什麽只允許他自說自話,而她,卻什麽也說不了。

周夏潋掙紮了一下,努力想從夢中清醒,但神智依舊昏沉,四肢極度綿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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