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周一上午下課時間，是北郗一中慣常升旗時間。
九點半陽光正好，介于耀眼與刺眼之間，熱度卻不能穿透雲層。
北方的深秋，空氣幹燥，涼風裏卷着淡淡的沙塵。
偌大的操場上，一支支隊伍排排站立，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人頭，主席臺上，校長做着慷慨激昂的發言。
“哎，然然。”
高一隊伍之中，顏汐夏推了推一旁劉一然的手肘，悄悄和她說話：“你說，咱們學校附近有沒有普拉提店呀？”
劉一然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在小程序上看看，距咱們1.4公裏有一家……”
顏汐夏正說着，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戳了兩下，她回頭，隔着兩個人，陳前伸着手正一臉嚴肅地看着她。
給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假正經。
顏汐夏暗暗吐了吐舌頭，給他比了個“OK”。
恰逢此時，操場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她有些懵地跟着鼓掌，一擡頭，就看到主席臺側邊的樓梯上，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地走上主席臺。
女生走在前面，白色校服幹淨紮眼，高馬尾随着步伐擺動，男生走在後面，單手揣兜，拾級而上，步子不緊不慢。
“那是裴蘇忱吧，看，那女生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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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十七班夏思思啊，你怎麽連她都不知道，文科班大神啊！”
顏汐夏聽到周圍有人談論。
擡眼看過去，上午淡金色朝陽之下，裴蘇忱走到主席臺正中央，有禮地鞠了一躬，并且不着痕跡地将話筒的位置先讓給了夏思思。
秋冬的風吹得他白色衣擺翻起，頭發微微泛着些棕色，顯得一張臉更加冷白。
隔得太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站得很直，如松柏。
“夏思思好好看啊，不像我們，灰頭土臉的。”
臺上，夏思思在發言，顏汐夏聽到有人談論，她偷偷嘀咕了句：“裴蘇忱也很帥好吧。”
“是哦，怪不得她能和裴大神站在一起發言。”談論的人繼續說。
“什麽啊，是文理科第一名一起發言，他們這是才貌兼備，很配吧？”
“老師，”是陳前的聲音，“她們升旗儀式說小話。”
終于安靜了，顏汐夏從來沒有這麽感謝過陳前。
她兩只手像小帳篷一樣撐在額前，擋着陽光，盯着臺上的人看。
一樣的藍白色校服，一樣的幹淨好看。
“然然，你說，什麽時候我也能站在上面發言呀？”她盯了半晌，有點頹廢地嘆了口氣。
“你考第一就可以。”劉一然說，說完意識到什麽，馬上看向她。
顏汐夏對着天空翻了個白眼：“你自己都覺得天方夜譚是不是。”
她的成績從入學到第一次月考，都是在下游徘徊。
劉一然不知道安慰什麽，輕聲說：“還有三年呢，你慢慢努力……啊對了，咱們學校好像有一個冬季社團展示，前幾名也能一起做獲獎發言。”
“社團？”
“對，你想報哪個社團？天文報滿了，其他可以選。”
顏汐夏一時沒反應過來：“為什麽天文報滿了？”
劉一然沒說話，擡手指了指主席臺上正在發言的少年。
少年身材挺立，聲音幹淨有力。
今年是他第一次在天文社組織天文展。
難怪。
“裴蘇忱不是只是負責人嗎？他會參加社團活動嗎？”
劉一然：“不知道，以前沒有這種例子，他們高三生沒有參加社團的。”
那他幹嘛要來？
“還有什麽別的社團？”顏汐夏雖然在和劉一然說話，眼睛卻一直盯着臺上的人。
“陳前發了張表，我們可以回去看看。”
“行。”
臺上的少年耀眼敞亮，整個人站在陽光下幹幹淨淨。
又好遙遠。
考第一，短時間沒希望，但，社團比賽拿第一，應該問題不大吧。
傍晚四五點鐘，天色漸暗，西邊紅火燒雲。
顏汐夏最後一節課以上廁所的名義提前溜走了，打了車到北郗實驗小學，彼時，實驗小學剛剛放學。
校門口人群攢動，顏汐夏站在一處高高的石墩上，盯着一個個稚嫩的小手舉出來的班牌看。
她打聽好了，齊也，四年級六班。
一排排隊伍整齊有序地走出來，一旁還有年輕的老師維持紀律，很快地，她看到了四年級六班的班牌，一個個看過去，沒看到齊也。
那天是晚上，光線也不太明亮，難道她記錯人家小孩長相了？
顏汐夏不死心，盯着左邊男生隊伍又看了一次。
還是沒有。
就在她跳下石墩打算抓一個小孩打聽時，在隊伍隔了十幾米的後面，一個小男孩沒背書包走了出來，旁邊還跟着一個梳着馬尾辮的小女孩。
女孩：“齊也，你晚上玩英雄聯盟嗎？我們可以一起呀。”
男孩有點傲嬌地扯着書包帶：“不玩。”
女孩：“那你玩什麽呀？”
男孩一臉無辜：“我玩的你都沒聽過呀。”
女孩：“……”
聽到對話的顏汐夏：看把你欠的。
她也沒忍着，兩步上前扯住了齊也的後衣領：“小也，你說說你玩的什麽，姐姐肯定玩過。”
齊也一驚，脖子下意識縮了縮，竟沒意識到身後有人。
他回頭，瞬間認出了顏汐夏。
“阿姨，你誰呀，”他掙紮了幾次，沒掙脫，開始喊人，“孟老師，老師，救我！”
周圍聽到動靜的人一臉驚奇，小女孩也怔怔地看着他們，年輕的孟老師聞聲趕來。
“您好，您是齊也的……？”
顏汐夏笑嘻嘻地，手上力道不減，看着齊也開始胡謅：“你沒玩過IPESC？我怎麽記得昨晚峽谷看到你了？”
“我當然玩！我玩得可好了！”
小孩子争強好勝。
顏汐夏看向孟老師：“老師好，我是平常和小也一起玩的姐姐，他媽媽擔心他放學到處玩，讓我來接。”
齊也：“……”你真套路深。
齊也：“不是，老師，我不認識她，你叫她放開我。”
孟老師看了看齊也，又看了看笑靥如花的顏汐夏：“齊也挺優秀的，但小小年紀晚上也不能老打游戲。”
“謝謝老師，我平常多管教他。”
顏汐夏答應着，拖着齊也的肩膀，把他拖走。
一路上，齊也耷拉着腦袋，偶爾偷偷瞥她一眼，又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走。
“喂，你到底找我幹什麽？”不知道第幾次看向顏汐夏，看她絲毫沒有說話的意思，齊也終于忍不住先開口了。
“到了，就是這兒了。”
無視齊也的不耐煩，顏汐夏笑嘻嘻地指了指路邊的一家KFC：“姐姐有券，走，咱倆去吃一頓。”
齊也一副‘就這’的表情，慢吞吞地說了句：“行吧，阿姨。”
“誰是你阿姨啊！叫姐姐！”
顏汐夏點了餐，端着滿當當的餐盤過來，齊也正垂着頭玩手機，也不知道在給誰發消息。
兩人選的是靠窗的位置，她放下餐盤，坐到齊也對面，擡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嗳，給哪個小妹妹發消息呢？剛剛校門口那個？”
齊也有一瞬間的慌亂，熄滅手機屏幕，又是那副乖巧腹黑的樣子：“小妹妹太膚淺了，只知道打游戲。”
顏汐夏一臉震驚：“你不是？”
齊也：“當然不是，我愛學習。”
顏汐夏：“……”
她拿了一塊蛋撻出來，咬了一口，香甜的奶香味蔓延，她裝作平靜地點評：“嗯，還挺像你哥的——這蛋撻挺好吃的——嗳，你知不知道你哥當了個什麽天文展示負責人啊？”
齊也沒和她客氣，挑了個最大的雞塊出來，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我就知道你是來問我哥的，哎呀，怎麽一天天的這麽多人找我打聽他。”
下意識地，顏汐夏接話：“很多人問他嗎？都問什麽啊？”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這段對話裏，她完全是被這小子牽着走，控制權完全在他那裏。
要是她請他吃飯，還問不出什麽，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嘛。
“你這麽關心啊？”齊也問。
顏汐夏挺直了腰板，口氣平常：“大家不都說裴蘇忱是被教導主任逼着當負責人的嘛，他怎麽連這個……”
“你亂說什麽！”
果然，齊也再怎麽小大人也不過是幾歲孩子的心性，更何況說的還是他最崇拜的蘇忱哥。
“你懂不懂？蘇忱哥是喜歡天空，喜歡天文才答應的！他喜歡物理！喜歡飛行器設計！他夢想是成為一名航天設計師！”
小孩子的嗓音清脆幹淨，在鬧哄哄的餐廳就像是落入水中的鵝卵石，引起小範圍的寂靜。
顏汐夏計謀得逞，悄悄彎了彎唇角：“所以，蘇忱哥喜歡天空？”
在某一瞬間，齊也眼神慌亂，匆匆垂下眼，沒答話。
顏汐夏有點急，半個身子湊過去：“到底是不是呀？你再說詳細點。”
情急之下，沒注意到斜後方站着一個人，他人高腿長，步子很快，手指伸出敲了敲桌面，帶起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是不是什麽？”
聲音幹淨熟悉，還帶着幾分懶洋洋。
個子很高，擋住了頭頂的光線，陰影籠下，一種很強的壓迫感襲來。
顏汐夏沒回頭，但知道是誰。
他聽到她們說話了？還是沒有？
“哥，你終于來啦，”齊也聲音清脆，偷偷把藏在衣袖的手機放回口袋，往旁邊挪了個位置給裴蘇忱讓座，“這大姐打聽你好久了。”
顏汐夏：“……”
喊誰大姐呢！
等會兒。
裴蘇忱卻沒入座，放下背上的雙肩包到顏汐夏旁邊的位子上，衣袖無意識地擦過她的鼻尖。
他穿了件深黑色呢大衣，衣料很軟，袖口處有皂角的味道。
大概是檸檬味。
顏汐夏愣愣地猜測着，就聽到旁邊一直未入座的人幾分玩味地說：“想打聽我什麽？不說不讓坐？”
她才意識到裴蘇忱一直站着，忙站起來給他讓了位置，齊也見這情況也慢吞吞地挪回原位。
真是的，齊也給你讓座了，你怎麽不坐對面去。
她在心裏嘀咕，卻不敢說出來，依舊嘴硬：“誰想打聽你了，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說完，不大情願的一拉椅子，不大情願地坐他旁邊。
“嗯？”裴蘇忱落座，一雙大長腿有些無處安放，皺了皺眉，微微側身，朝向她，“小也從來不會說謊的。”
顏汐夏：？
你對他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是是是，我問了，但可不是我想問的，”顏汐夏一手支在餐桌上，托着臉，側頭看他，“你不知道今天升旗有多少人想打聽你，我就是她們派出來的代表。”
此時天色全黑，KFC落地窗倒映出三個人的身影，裴蘇忱微側着身偏頭看她，冷白的一張臉在暖黃色的燈光下，眉眼柔和似水。
一雙好看的眼眼尾微微挑着，似笑非笑，和他對視，顏汐夏覺得心裏有一個小人，不聽使喚地上蹿下跳、橫沖直撞。
他薄唇微啓：“那，代表妹妹，想幫別人打聽我什麽？”
聲音很好聽，揉碎在窗外的點點燈火裏。
盯着他的眼睛，一句話先飄了出來：“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啊？”
俺終于複更啦（認錯臉對手指）
晚八點日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