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九月初的北城，夜風微涼，月明星稀。
北城大學大三男寝內，浴室門推開，團團熱氣争先恐後地往外冒。
裴蘇忱頭上搭了條毛巾出來，發梢滴着水，來不及擦幹的水珠順着鎖骨一路下滑，滑過緊實的腹肌蜿蜒到衣褲裏。
他的臉冷白，像是在水中泡了很久，比女孩的臉還嫩白。
平素裏勾人的眼睛幹淨清澈，像是落水的玻璃珠。
“操，”坐在書桌前把玩東西的周岐側頭看他一眼，爆了句粗口，“你他媽能不能穿件衣服，老子寧死不彎。”
“滾。”
裴蘇忱擡手從床頭抓了件白T套頭穿上，手臂線條流暢。
很快地，濕發打濕了肩頭和胸口的衣服，水漬一片，勾勒肌肉線條，冷欲感十足。
他擡手擦着頭發，視線一偏，看到周岐手裏把玩的東西，馬上搶走。
“是你的東西麽，就亂碰？”
“這手鏈碰不得啊？”周岐托着下巴，笑得沒心沒肺，“這是女生的手鏈吧？咋的，我們萬年禁欲公子要開桃花了？”
“多無聊，”裴蘇忱把手鏈按在掌心，岔開話題，“概率論習題做了嗎？明天吳老不是要查？”
周岐一拍腦門，才想起來：“卧槽，就那事兒多小老頭，每節課都能留作業，夢回高中，關鍵他那個垃圾答題系統，我登不進……”
裴蘇忱回到自己書桌前，把筆記本電腦甩給他：“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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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裴哥，”周岐隔空接住電腦，秒變讨好臉，“你的作業也在系統裏吧？能抄嗎？”
“你說呢？”
“謝裴哥！以後您泡妹我放風，您約……”
“滾走。”
“得嘞。”
打發了周岐，裴蘇忱垂下頭，手指細細地摩挲着手鏈。
手鏈比較中性化，像是從寺廟求來的，細細的紅繩串着18顆珠子，最中間的那顆珠子上刻着一個“緣”字。
這是求姻緣的手鏈？
他眉頭微微皺起，一顆珠子一顆珠子看過去，只有那顆刻了字。
這手鏈是下午活動結束後，胡宇拿給他的，說是顏汐夏兩人落下的。
但他不确定是顏汐夏的，還是她舍友的。
小姑娘小小年紀，就要求姻緣了？
回憶起下午那會兒她說要談戀愛，裴蘇忱眉頭皺得更緊。
“周岐，是不是小姑娘們上了大學，就挺想談個戀愛的？”
“啊？”
沒頭沒腦的一句，周岐從電腦屏幕前分一個眼神給他，誠實地說：“不，小夥子們也想。”
裴蘇忱；“……”
以為他要和自己探讨這個話題，周岐幫他分析：“你想啊，高中壓抑了那麽久的感情，終于能夠在大學得到迸發，那不得是幹柴烈火飛蛾撲火，嘶嚓嘶嚓——”
他越說越激動，幹脆站起來無實物表演。
“哎哎哎——”表演到一半，他突然趴到窗口，指着樓下一角，“裴哥，樓下那個是不是前幾天一直追着你跑的大一學妹啊？卧槽，她有對象了？”
裴蘇忱沒什麽興致地走過來瞥了一眼。
樓下，一個白衣少女和一個少年，少年手中的玫瑰花紅得紮眼。
少女他認得，大一直系學妹，開學半個月每天在他面前刷臉。
叫什麽來着。
“我說呢，這小學妹這兩天怎麽沒來，原來人家有新情況啊，”周岐感慨了句，拍拍裴蘇忱的肩膀，“你看吧你看吧。”
裴蘇忱眉毛微挑：“我看什麽？”
周岐二十年不在線的情商突然上線：“那小學妹肯定喜歡你來着，但誰扛得住用心人的死纏爛打啊，這不，舉手倒戈另擇新歡了。”
他晃着裴蘇忱的肩膀，一臉語重心長：“愛情都是靠主動出擊的，你這不溫不火的，早晚她都是別人的。”
“……”裴蘇忱沉默幾秒，把肩膀上的手扒拉下去，抓了抓眼下的皮膚，“你這麽會分析，怎麽沒轟轟烈烈談場校園戀愛？”
周岐：“……你怎麽沒上清華呢？是不想嗎？”
裴蘇忱默了幾秒，突然笑得有點欠兒：“确實，不想，我喜歡北城大航天。”
“滾犢子。”周岐打他。
裴蘇忱笑，笑聲清冽幹淨。
“看看，就是這個笑，你從下午回來就開始這麽笑，咋的，下午會場有妖精勾你魂兒了？”周岐指着他的唇角說。
裴蘇忱笑意收斂，認真回憶起來。
妖精？
确實有。
但那妖精親完就跑，怎麽這麽會拿人？
他拿來手機，找到那個置頂微信，發了條消息過去。
【你的手鏈在我這兒。】
不知道是不是顏汐夏的，只是試探。
“你幹嘛呢？”周岐問。
裴蘇忱：“主動出擊。”
周岐：“？”
半晌，沒有消息回複，他打了語音電話過去。
沒人接。
在忙？
忙什麽？
談戀愛？
晚上九點，蘇淼淼去上選修課，顏汐夏早早上了床，平躺着，盯着天花板發呆。
下午，那誰，好像，親她了。
停停停，不是有意的，不想了。
不行，親了親了！
呼一聲，她坐直身子，雙手拍拍臉，想努力平靜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
但越是想平靜，回憶就越來得清晰。
唇瓣與皮膚碰觸的一剎那，她整個人都僵了，直挺挺地站着，大腦一片空白。
只有片刻，裴蘇忱就直起了身子。
他似乎也僵住了，竟然忘了開口。
顏汐夏先反應過來，然後。
很慫地。
跑掉了。
對，很慫。
“啊——”她坐在床上哀嚎一聲，抓抓淩亂的頭發，“我最近是不是犯太歲啊，怎麽能對一個名草有主的……啊——”
下意識地，她看了眼左腕。
那裏有她暑假去佛寺求來的開過光的手鏈。
但現在，白淨的手腕處空空如也。
“嗳，哪去了？”她有些慌張，左手右手都看了看，才想起來自己洗抹布時摘下手鏈放洗手臺上了。
“我說呢，下午怎麽有點犯太歲。”
顏汐夏念叨着，從枕邊摸來手機，想給蘇淼淼發微信，讓她下課後幫忙帶回來。
才點亮手機屏幕，一條微信彈出來，她順手點開。
PSC：【你的手鏈在我這兒。】
顏汐夏；“！”
她盯着手機好幾秒，才能接受剛剛親過自己的人若無其事給自己發微信的這個事實。
怎麽辦，和他拿嗎？
正猶豫着，手機震動，裴蘇忱打電話過來。
顏汐夏：“……”
她盯着手機屏幕好幾秒，最後索性把手機塞在枕頭下。
算了，睡覺。
周一清早，秋雨淅淅瀝瀝，裹挾着沉悶了整個夏天的寒氣而來。
一場秋雨一場涼，涼意包裹了整個北城。
顏汐夏裹得嚴嚴實實的，路過學校小廣場時還是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阿嚏——”
她揉揉鼻尖，戴好口罩，指了指那邊攢動的人群：“那邊在幹嘛？”
蘇淼淼裹得更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今天是社團招新吧，下着雨，人還這麽多。”
只見圍着小廣場擺了裏外兩圈白色帳篷，每個帳篷頂挂着各具特色的社團招牌，爆火的幾家社團甚至幾堆人撐着傘排隊。
“走，淼淼，咱們去看看去。”顏汐夏眼睛很亮。
“不要了吧，回宿舍睡午覺不香嗎啊喂——”
兩人只有一把雨傘，這會兒她被顏汐夏無情地拖了過去。
踏入各種社團圍成的圈子，顏汐夏還沒來得及琢磨自己喜歡哪個社團，就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嘿，小蘇，汐夏。”
上次布置會場遇到的學生會外聯部部長胡宇熱情地朝她們招了招手。
他穿了身色彩鮮豔的外套，手裏拿着一沓傳單，沒撐傘，小跑着朝她們過來。
“嗳，這大哥什麽時候和咱們這麽熟？”蘇淼淼拱拱顏汐夏的手臂，小聲說。
“不知道，自來熟吧。”顏汐夏攤攤手。
斜風細雨中，胡宇頭發塌在額頭上，顯得有些狼狽。
“可算看到你們了，怎麽樣，加入我們外聯部嗎？”
蘇淼淼連連擺手，顏汐夏也沒什麽興致：“學長，我們再考慮一下。”
“嗳？”胡宇盯着她的手腕看了看，“蘇忱沒把手鏈還給你嗎？昨晚他還特地來一趟從我這兒拿走了呢。”
嗯？
特地來一趟？
顏汐夏眨眨眼：“學長和裴學長很熟嗎？”
“算是吧，”胡宇抓抓頭，“他們學校幾次航空展都是和我們聯合舉辦的。哦對，月底還有一次活動，到時候他也會來。”
哦，關系這麽密切。
那就更不能加入這個什麽外聯部了。
顏汐夏這樣想着，剛想開口拒絕，就見蘇淼淼熱情地晃了晃胡宇的手：“這麽好！來來來，給我倆報個名！”
顏汐夏：“？”
“淼淼，你幹嘛，不是不想加入嗎？”顏汐夏把蘇淼淼扯回來，壓低聲音問。
蘇淼淼擠眉弄眼：“我這麽一聽，覺得還挺感興趣的，沖啊。”
“行，咱們兩個這麽漂亮的學妹加入，他們其他部門肯定嫉妒死。”胡宇笑得開心。
等會兒。
“我們這就算加入了嗎？也不需要面試什麽的嗎？”顏汐夏問。
“不用，不要在意那些形式，”胡宇連連擺手，“你們是不是還沒吃飯，待會兒我們有個部門聚餐，一起吧？剛好相互認識一下。”
“……行。”
這麽随意的嘛。
顏汐夏有了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胡宇見兩人答應了，傳單不發了，随手塞進書包裏，又叫來幾個人一起商量着去吃校外那家滿園春餅。
有兩個人是熟人，王越和蘭玲玲。
一行人一起來到滿園春餅店門口，胡宇熱情地讓她倆先入座，自己坐在了顏汐夏旁邊。
顏汐夏觀望了一會兒，發現只有她和蘇淼淼兩個是新人。
“胡學長。”
胡宇連連擺手：“叫老了，叫我胡宇就行，雖然确實比你們大兩歲，但還想和你們當同齡人哈哈哈哈。”
“哦，胡宇，”她改了口，“只有我們兩個新人嗎？”
“對啊，你們是我一上午的收獲。”
顏汐夏：“……”
随着說話，兩人的頭越湊越近，猝不及防一聲輕咳，顏汐夏擡頭看過去。
只見裴蘇忱和周岐站在對面，周岐笑得露出八顆白牙，朝她揮揮手。
裴蘇忱臉色卻有些冷淡，只是盯着她，眉頭微挑。
不知道為什麽，顏汐夏讀出了“忙着談戀愛呢”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