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裴寧離開後,傅修在咖啡館裏坐了很久。

他讓裴寧将那張照片傳了過來。

照片裏的小少年真的和裴寧像極了,要不是裴寧确定自己以前從沒見過祁鈞寒,他都要誤認為這是一個“竹馬竹馬”少時分別,成年後重逢的“愛情故事”了。

傅修看着照片。

不得不承認,相較于裴寧與那個小少年的相似度,大一點的少年,和祁鈞寒并沒有那麽像。

但如果那人不是祁鈞寒,又會是誰呢?

祁鈞寒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嗎?

傅修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更不可能,他見過白雲廷。

那家夥和這照片上的少年,相似的地方更少。

-

裴寧到家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菜。

與平日裏不同,吳叔并沒有站在一旁幫白澤光步菜或者整理碗筷,而是在将各種不同的菜一樣一樣放到桌上的兩個大保溫盒中。

保溫盒裴寧很眼熟,正是之前送去醫院給他的那兩個。

吳叔擡頭,見裴寧疑惑看着自己,解釋說:“少爺加班,說想吃廚娘做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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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寧點點頭,拿起筷子坐了下來。

吳叔将盒子打包好,看向在一旁埋頭幹飯的白澤光:“白少爺,等下可以麻煩你把飯盒送過去嗎?”

白澤光頭也不擡,幹脆拒絕:“我晚上有事。”

吳叔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裴寧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紙巾擦了擦嘴:“我晚上沒事,我來去送吧。”

吳叔立刻将飯盒推到裴寧這邊,微笑道:“麻煩你了。”

裴寧沒有立刻出門,而是先上樓去換了一身衣服。

樓下,白澤光揉着吃圓了的肚子,一臉不解地看着身旁的吳家:“吳叔,剛才你幹嘛要讓我說沒空啊,裴寧那麽喜歡我哥,只要你提了,他肯定會去的。”

吳叔瞥了他一眼:“你就知道他一定會去?”

白澤光睜大眼睛:“難道不是嗎?”

吳叔:“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定的事情。”

吳叔總覺得心裏沒底。

照理說,裴寧看到那張照片,總該有些心理波動吧?

但青年卻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下午出門時候,依舊一臉淡定地和他說了再見。

吳叔的心懸空着,總有些擔心事情并未像祁鈞寒原先計劃好的那樣。

所以只能多多制造機會,讓那兩人待一起了。

老頭子說話玄乎,說一半留一半的,白澤光不是很明白。

他揉着腦袋上樓的時候,裴寧剛好從樓上下來。

兩人目光交彙,裴寧很快移開視線,繼續往下走。

錯身而過的時候,白澤光抓住他的手臂:“你今天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裴寧挑眉:“怪?”

白澤光看着他的臉:“剛才吃東西的時候我就想問了,是不是誰惹你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裴寧有些意外。

和傅修說歸說,但知道自己是替身總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但他很克制的,沒有将這種情緒展露出來,去影響旁人。

沒想到白澤光這個馬大哈竟然看出來了。

裴寧:“你怎麽知道我不高興了?”

白澤光:“你剛才進餐廳都沒看我,吃飯時候也沒看我。之前就算我哥在的時候,你也老會看我在做什麽的!”

裴寧:“……”

這家夥的評判準則還真……詭異。

裴寧甩開他的手:“你不是不喜歡我麽,我不開心你應該高興才是。”

白澤光咬着唇:“我是不喜歡你,但我也沒想你不開心啊!”

白澤光對裴寧的不喜歡,大部分來自于他兩個表哥對這家夥的偏愛。

裴寧身上到底有什麽閃光點,不光吸引了白雲廷,還吸引了祁鈞寒。

他到現在依舊想不明白,但這并不妨礙他希望裴寧可以開心一點。

這樣,他的表哥也會更開心一些。

-

裴寧坐在車上,往外看去。

尚未入春,天暗得很早。

不管是不是周末,廣城的夜晚總是分外霓虹斑斓。

被幽暗的天空包裹,整座城市像是一顆巨大的彩色光球,讓人不忍移開目光。

裴寧小學初中的時候,每年假期都會和爺爺回老家,等開學再回來。

十來歲的孩子,對于城市之間的差異很不敏.感,一直很好奇為何爺爺不帶着他留在老家。

反正他一樣可以讀書。

而爺爺,在老家也會輕松一些。

廣城那麽大,什麽都貴。

爺爺一直沒告訴裴寧答案。

此刻,他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隐約好像明白了什麽。

“裴先生。”司機叫他。

裴寧收回視線,往前看去。

司機:“等下我把您送到總裁專用的電梯口,您自己上去可以嗎?”

裴寧:“好。”

剛才上車的時候沒留意,今天來接的,竟然不是祁鈞寒之前的那個司機老王。

裴寧:“我記得之前都是老王開車的,怎麽今天換成你了?”

司機:“祁總給老王放了兩周的假。”

裴寧驚訝道:“你們年假這麽久呀?”

司機:“我們做司機的哪有年假?老王休息是祁總專門給的,說讓他回去多陪陪老婆。”

裴寧:“???”

司機長嘆了一口氣:“我們都猜,老王要被辭退了。”

裴寧不解:“為什麽?”

司機:“祁總自半年前來了公司,一天都沒休假過,咱們下面的人除了周末,完全不敢休息。這突然給人放兩周的假,不就是變相的勸退嗎?”

恰逢紅燈,司機停下車,轉頭過來,“裴先生,您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幫他說兩句好話?老王上有老下有小,真失業了,一家人只能回老家去了,唉……”

-

祁鈞寒的辦公室并未設置在最高的地方,據說是為了安全考慮。

畢竟高層逃生起來,相對沒有那麽容易。

祁鈞寒的辦公室幾乎占據了這一層一半的空間,下電梯,穿過兩側的秘書助理辦公室,拐個彎,再經過一間會議室,就到了。

這是司機和裴寧描述的。

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點,周圍一片靜谧。

為了不打破這種氛圍,裴寧每一步都走得很輕。

拐彎過後,祁鈞寒的辦公室随着他往前,展露全貌。

就在裴寧快要走到門口時,沒關籠的門縫裏傳來祁鈞寒的聲音。

“你回來做什麽?”

“你已經得到了你一直想要的,做人知足這個到底,我想你應該懂的。”

“我怎麽可能害怕?”

“随便你。”

男人低沉的聲音裏似藏着經年的陳冰,令人聽着從心底裏發冷。

不由讓人好奇,電話對面到底是什麽人,會讓他這麽生氣。

裴寧在門口站了一會。

在打斷對方打電話,和繼續偷聽人打電話這兩件都不是很妥的事情裏面,選擇了前者。

他敲了敲門。

裏面瞬間安靜下來。

“祁先生,是我,我來給你送晚飯了。”

“進來吧。”

裴寧推門而入。

祁鈞寒坐在辦公桌後面,微擰的眉心,在看到他的瞬間舒展開來。

“謝謝你給我送飯。”

男人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溫柔,仿佛剛才那通電話不過是裴寧的幻覺。

兩個飯盒裏裝得滿滿當當。

裴寧吃飯時候裝着心事,吃的不多。這會兒看到飯盒裏的各式菜肴,饞蟲蠢蠢欲動。

吳叔像是事先預料到一般,準備了兩雙筷子。

裴寧厚着臉皮,搬了個凳子在祁鈞寒身旁,和他一起吃起了晚餐。

令他意外的,是祁鈞寒主動問道:“剛才我打電話,你都聽到了吧?”

裴寧愣了愣:“嗯。”

祁鈞寒:“我那樣說話,沒吓到你吧?”

裴寧立刻搖頭。

祁鈞寒放下筷子:“剛才和我打電話的,是我的兄長。他說他想回國辦婚禮。”

裴寧眨了眨眼睛:“這是好事,您為什麽要那麽生氣?”

祁鈞寒看向他:“這場婚禮的主角,一開始是我。”

裴寧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祁鈞寒:“但是我拒絕了。”

裴寧本能問道:“為什麽?”

祁鈞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抓過裴寧放在旁邊的手,握在掌心裏:“想聽個故事嗎?”

裴寧擡起頭來,纖長的眼睫快速閃動了幾下:“您還會講故事?”

祁鈞寒微笑道:“想聽嗎?”

裴寧立刻點頭。

“曾經有一條小龍,他是家族這一代唯一一條,備受寵愛。他以為将來,自己會成為城堡唯一的守護者,為此,他無比努力,只想成為家族最驕傲的那個人。”

“直到有一天,屠龍者出現,告訴他,他并非那條唯一的小龍。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條小龍生活着,他同樣擁有繼承城保的權利。在短暫的相處中,小龍愛上了屠龍者的孩子,他希望屠龍者将自己留下,他願意為此放棄所有。屠龍者還是将他送回了城保裏。”

“小龍接受現實,越發努力,他暗下決心,一定要成為城保的守護者,然後在城保裏,贏取他喜歡的人。不料幾年後,家族的長輩告訴他,想要繼承城堡其實很簡單,只要答應和王子結婚就可以了。”

聽到這裏,裴寧已經完全聽明白了。

祁鈞寒在說他自己的故事,而且那個“屠龍者的孩子”,應該就是照片裏的人。

“接受王子,繼承城堡;拒絕聯姻,那就只能被放逐。”祁鈞寒語調淡淡的,“長輩告訴小龍,他只有這兩個選項。小龍沒怎麽猶豫,選擇了被放逐。”

祁鈞寒說完後,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看向裴寧:“你會不會覺得小龍很沒用?”

裴寧垂着眼,用很輕的聲音問道:“他是為了屠龍者的孩子嗎?”

祁鈞寒眼裏星光閃爍:“是。”

裴寧一點一點擡起眼,與祁鈞寒對視着。

男人身後,霓虹燈閃爍,城市張開了他絢麗多彩的羽翼,将大半個天空都遮蓋起來。

這裏是廣城,喧嚣的一線大城市,是無數人費盡努力都想要留下來的地方。

他自己也是,需要很努力,才能在這裏獲得一席之地。

而他眼前的這個人,年紀輕輕就擁有了財富,權利和無比美好的前程。

只要接受一場聯姻,他就可以輕松站到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肩上,俯瞰這個世界。

但他卻拒絕了,理由那麽簡單,因為有喜歡的人。

說不心動是假的。

如果沒有那張照片,裴寧可能已經控制不住自己,撲到男人懷裏去了。

祁鈞寒一直看着他,黑眸微顫,神色動容。

裴寧莫名有些心疼。

心疼于男人那麽勇敢做了決定,最後還是沒能找到那個孩子。

裴寧站起身,展開雙臂,主動将祁鈞寒抱住了。

“我覺得小龍很勇敢很堅強,他知道自己要什麽,也接受失去。我相信他以後一定會成為頂天立地的巨龍的。”

裴寧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祁鈞寒。

他的眼睫很長,垂眸的時候,會在眼睑處落下一片陰影。

這讓他落下來的目光很溫柔,仿佛能将人包裹住一樣。

裴寧堅定告訴祁鈞寒:“我會一直陪着小龍的。”

陪着“小龍”找到他想要找的人。

同一時間,裴寧在心裏對自己說。

青年的胸膛并不寬廣,但被這麽用力抱着,還是令人無限滿足。

祁鈞寒同步收緊雙臂,将清瘦的青年緊緊抱在懷裏。

他有些後悔。

應該早一點找機會,讓裴寧看到那張照片。

或者,再早點講這個故事。

那他可以更早一點擁有裴寧。

不過現在也不算晚。

只要在白雲廷出現之前,裴寧徹底屬于他了,那他就再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這麽想着,祁鈞寒更加用力抱緊了青年纖細的腰,深深嗅聞着他身上的味道,久久不肯将人松開。

像是一只大貓,終于得到了心心念念的貓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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