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石亭

流響院這邊,夏疏桐躺在竹榻上,想了好一會兒事情才睡了過去,連翹在一旁給她打着扇子,見她睡着了便停了下來,時不時才搖幾下。

夏疏桐睡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醒,醒來的時候是木棉在她身邊給她搖着扇子,見她起來了這才喚人進來伺候。

漱口淨臉後,夏疏桐去了史氏的流音院,像他們這些富貴人家,嫡出的小姐長到了五六歲就能有自己的小院子了,一般都是在母親的正院附近辟一間小院住。夏馥安的流響院就是流音院的偏院,兩個院子中間只隔着一道圍牆,角落裏還開了個小門,往來很是方便。

夏疏桐到了流音院之後,陪史氏在前廳裏用了些糕點,用過糕點後,史氏随口問道:“怎麽最近老是想吃外面的東西?”

夏疏桐笑道:“府裏的吃膩了,桐桐覺得外面的好吃呢。”她這陣子總使喚木棉出去,每次都是找的替她買吃食的借口,後來連翹看着眼紅也想出府,她便意思下讓連翹出去了幾次,不過連翹出去就是單純地買東西了。這樣買來買去,确實有些頻繁了。

史氏柔聲道:“我看你最近這個月開銷倒有些大了。”她說着,讓如雪拿了一個小賬本來,這個賬本是記的夏疏桐平日的開銷。

夏疏桐低低“哦”了一聲,有些心虛,原來是查賬了。

她們孤女寡母的,府裏不曾虧待過她們,小至每天每月的吃食,大至每季每年的衣物,都有足夠的用度送到她們院子來。史氏每個月有月例二十兩,夏疏桐今年有了自己的院子後也開始發放月例了,有五兩,不過她年紀小,開支也小,一般也就買點零嘴兒和玩具罷了,往常都是綽綽有餘的,但這個月,她卻用過了。

史氏翻看着賬本,夏疏桐月例是今年一月開始發放的,前幾個月每月只用了不到一兩,可上個月竟将五兩的月例全花完了,還動用了之前攢下的月例。就端午走丢那日,說是荷包丢了,裏面二兩多的銀子就這麽沒了;還有二十九那日,居然也花了二兩多,一兩在酒樓裏吃食,一兩多則買了一堆燈籠、紙鳶、藤球等雜物,回來一直堆着,也沒見她玩過。

史氏是商家出生,一看便覺得這一兩多的玩具開銷有些對不上,她怕夏疏桐身邊的丫環婆子看她年紀小,手腳不幹淨。前面的那些,她就不計較了,史氏合上了賬本,對夏疏桐的兩個丫環道:“以後小姐的開銷都記仔細了,買了什麽東西,什麽時候在哪間鋪子買的,份量價格都記好了,每日核查一遍。若月底時這賬本對不上,我便找你們兩個算賬。”

木棉連翹二人連忙福身答應,“奴婢知道了。”

夏疏桐沒有說話,她現在年紀小,只會花,哪裏會算賬,史氏真問起來,她囫囵幾句便能應付過去。而且,以後随史氏查吧,她再也不缺銀子啦,這幾日有空她就去搬點銀子出來!

想到這,夏疏桐忽然想起了欠秋一諾的五百兩。午膳的時候,她聽夏馥安說秋正南會過來,那秋一諾會跟着過來嗎?

秋正南來的話,除了前廳,一般也就到花園裏游玩一下,夏疏桐想去花園裏打探一下情況,很快屁股就坐不住了。

史氏這會兒有上個月的賬本要查,見她心不在焉,便讓她出去玩了。前幾日她小日子不舒服,鋪子裏的那些賬本也是拖到這兩日才開始核算。

夏疏桐得了她的允,蹦蹦跳跳地走了。

夏疏桐很快就去了後花園,尋思着能不能碰到秋一諾。至于那個秋正南,哼,他現在不過一個小屁孩,她怕他作甚!

這個時辰陽光不是很烈了,不過木棉怕她曬到,仍是給她打着傘。

走在小路上,遠遠地就看到了荷塘邊的八角重檐石亭內聚了不少人,因着是夏季,亭子左右兩邊垂挂着薄紗遮陽,夏疏桐走來的方向正好是側面,也看不清裏面有什麽人。

夏疏桐對身邊的丫環問道:“誰在那兒呀?”

連翹探頭看了看,道:“下午的時候少護國公過來了,這會兒應該是大夫人跟大小姐在亭子裏招待他呢。”

夏疏桐“哦”了一聲,又道:“你去問下都有誰在呢?瞧瞧梅大小姐在不在?”梅大小姐梅清怡是秋正南的表妹,今年不過八歲,她是秋正南的小姨母馮詠香和右相嫡長子梅征德的長女,只是馮詠香在梅清怡三歲那年就病逝了,梅征德也于兩年前續弦,秋正南的母親馮氏心疼這個外甥女,怕她在相府遭繼母欺負,便經常帶她出來玩。一來二去,梅清怡跟她們夏府幾個小姑娘也相熟了起來。

梅清怡的性子有些靜,小時候和夏疏桐挺合得來的,不過長大後就有些變了,夏疏桐這世無心親近她,可是這會兒總不能直接讓連翹去看下秋一諾在不在吧,便只能拿她當借口了。

連翹很快就回來了,禀道:“小姐,梅大小姐在呢!”

“哦,我看亭裏好像有好多人,都有誰在呢?”夏疏桐随口問道。

“大老爺跟大夫人、還有大小姐,還有護國公、護國公夫人、少護國公跟秋二少爺,通通都在呢!”連翹口齒伶俐道。

“這麽多人啊。”夏疏桐面上有些遲疑,秋一諾在是在,可是還有那麽多人,只怕尋不到機會和他單獨說話。不過,她爹娘跟舅舅都在,夏疏桐私心裏是想過去見見他們的,只是按照以往她的性子,躲都來不及,哪裏會上前去湊這些熱鬧。

重生後,她是想讓自己的性子變得活潑開朗些,可若一下子轉變過大,只怕會引起人懷疑。

正遲疑着,便見長房的一個粗使婆子走了過來,對夏疏桐行了一禮後道:“二小姐,大夫人說您若沒什麽事,可以過來亭子歇息一下,亭子裏置了冰盆,涼快得緊,還有新鮮的冰鎮荔枝吃呢。”

夏疏桐面上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了,婆子便領着她往亭子走去。

入了亭子後,夏疏桐一下子對上那麽多人,很快便顯現出她本來性子應有的羞澀,低下了頭來。

這會兒女眷們都圍坐在亭子中央的石桌邊上,秋正南和秋一諾兩人坐在左面的飛來椅上,秋君霖與夏知秋則坐在另一邊的飛來椅上,這二人中間擺着一張矮幾,幾上置着棋盤,郎舅二人正全神貫注地對弈,甚至沒有注意到夏疏桐的到來。

對上這兩位男性長輩,夏疏桐像以往那樣有些怯弱地上前對這二人行了禮。

秋君霖擡眸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揮了揮手,是免禮的意思;夏知秋則擡起頭來沖她笑了笑,親和道:“桐桐來了啊。”

“嗯,”夏疏桐乖巧應了一聲,退了下去,側了側身朝亭中的馮氏和秋氏行了禮,最後給飛來椅上那兩個前世的夫君行禮,這二人中間隔着一個楠木茶幾,都端端正正地坐着呢。

秋正南禮貌一笑,擡手溫和道:“夏二姑娘不必多禮。”心想:這個才是平時的夏二姑娘,上次……估計是小姑娘心情不好吧。

夏疏桐低垂着眉眼,似不敢擡頭看二人,只聽到秋一諾輕輕“嗯”了一聲。夏疏桐心思:秋一諾長大後冷酷的性子許是随了她舅舅呢。

她舅舅秋君霖容貌生得十分俊朗,只是不愛說笑,給人印象有些嚴肅,可夏疏桐知道,這不過這只是表面罷了,他剛毅的外表下有一顆柔軟的心。前世她嫁入護國公府後,他成了她公公,疼愛中又多了不少照拂。若不是後來北方蠻夷亂境,舅舅奉旨前往邊境鎮壓,離開了定安,秋正南哪裏敢休她。

看來,這秋一諾和舅舅一樣,都是面冷心熱之人。

馮氏見她一臉乖順,誇了一句,“這孩子禮數倒是周到,快坐吧。”

夏疏桐微微一笑,朝馮氏福了福身,柔聲道:“謝夫人。”

其實,夏疏桐對于前世的這個婆婆是提不起半點好感的。前世她嫁給秋正南後,馮氏便一直覺得她配不起她的兒子,只是她面上做得滴水不漏,夏疏桐那時心思單純,哪裏看得出來她的不滿,直到後來她外祖母、也就是馮氏的婆婆葉氏在夏馥安歸來中風了之後,馮氏就變臉了,撕下了和善婆婆的僞裝。

夏疏桐現在對上她,面色是半點厭惡都不顯,如尋常般帶着些拘謹落了坐。

坐下後,一旁的梅清怡倒是湊了過來,嬌聲道:“桐桐,好久沒見啦。”她說完看着她,夏疏桐也打量起她來。

沒想到小時候的梅清怡長得這麽漂亮,五官精致,面頰還有些嬰兒肥,看起來十分讨人喜歡。只不過長大後,她的五官卻不受控制地長開了,失了幼時的精致,變得有些兇,模樣頂多只能算是清麗了。

梅清怡看了夏疏桐半日,歪頭道了一句,“你好像變漂亮了。”就感覺,臉蛋好像圓潤了一些,飽滿了起來,看起來不像以前那樣幹癟。

夏疏桐對此腼腆一笑,心道:可是長大後的你變醜了好多啊,難道真是相由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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