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善單讓婆子們給了他五文錢, 想将這乞丐打發, 乞丐卻道:“行行好吧,再給多幾文錢吧!”

善單斥道:“五文錢還不夠, 給你五錢不成!再不走我們就叫巡城兵了。”不遠處便是巡城鋪了。對這些貪得無厭的乞丐,若是态度不強勢些,只怕他們就要膽大包天了。

那乞丐一聽, 這才一瘸一拐地走了。

夏疏桐咬唇, 立在原地看着乞丐離開。

善單見她不動作,以為她是被這乞丐的模樣吓到了, 忙蹲下來哄道:“小姐, 沒事的, 就是個可憐乞丐!”

夏疏桐點了點頭, 似沒放在心上,轉過身對木棉道:“木棉, 我想吃上次吃的那個糖霜柚皮,你去給我買吧!還有……”說着又朝她勾了勾手指,木棉俯下身子來,夏疏桐勾住她脖子, 低聲道, “跟着這個乞丐,看看他是什麽人。”

木棉微詫, 不過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輕松應道:“好的。”仿佛夏疏桐只是在偷偷跟她吩咐要挑糖霜多一點的柚皮罷了。

木棉離開後, 夏疏桐領着丫環們來到了長生參鋪前, 因着今日新開張,店鋪內還有些熱鬧,夏疏桐人矮看不到什麽,拉着善單讓她抱她起來看。

只見由木欄杆阻隔着的長條櫃臺上鋪着一層紅布,大大小小的人參被仔細地舒展開來鋪陳在紅布上,每支人參前都寫着參齡、整賣與散賣的價格。

很快,便有夥計上前來招待,“這位小客官,今日店鋪新開張,今明兩天買參小店讓利二分,買不買沒關系,随意看看也可。”

夏疏桐四處眺望了一下,便看到陳郁金立在櫃臺後,正大方地同客人們介紹着人參。如今的陳郁金玉冠束發,春風滿面,哪裏有半分先前的落魄之姿?一身合身的深藍色錦袍襯得他風度翩翩,看起來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

夏疏桐對夥計道:“把你們店鋪最好的人參給我瞧瞧!”她這聲音不高不低,只是來參鋪的客人們大多數是來看看熱鬧,議論下也不過竊竊私語,是以夏疏桐這句話聽起來便有些惹人注意了,客人們紛紛朝她看了過來。

陳郁金笑笑,落落上前來,恭敬道:“這位小客官,要不來看看我們的鎮店之寶?”

“哦?”夏疏桐似有興趣。

陳郁金伸出手誠邀她,“請。”

善單抱着夏疏桐來到一櫃臺前,夏疏桐便見櫃臺上擺着一支長約六寸、體态豐腴的人參,其根須密麻紛披如蛛網。

陳郁金道:“此參參齡五百年,重逾八十錢,是餘平生所見之最,千金難買。”

“哦?那要多少銀錢?”夏疏桐問道。

陳郁金笑,“此乃本店鎮店之寶,不賣。”

夏疏桐一聽,撇了撇嘴,似有些不高興。

陳郁金又道:“姑娘今日可是要買參?”

“當然啦,聽說你們今明兩日買參讓利二分?”

“是。”陳郁金颔首,“不知姑娘買參何用?”

夏疏桐歪頭想了想,道:“我想在我外祖母生辰那日送她一支最好的人參!”

陳郁金道:“人參雖以參齡長為貴,可若是無病痛之人食補,三十至五十年的人參即可。像小客官說的,若為長輩食補之用,百年的人參,已是最好不過了。”

“哦?那你這裏可有百年人參?”

“自然是有。”陳郁金引領道,“共有七株,小客官可以看看。”

夏疏桐看了看,只見株株形态各異,姿态或妖嬈,或笨拙,還有一株“雙腿”交叉,模樣銷魂,看得夏疏桐發笑。最終,夏疏桐看上了一株形如鳳凰展翅的人參來,參齡百年,品質上等,重四十二錢五分一克,價四百八十八兩,讓利後價四百七十八兩。

夏疏桐不過尋思了片刻,便決定買下了,像是怕上當受騙似的,道:“我府上可是有一位行醫多年的老大夫,你若是賣了假參于我,我爹娘定是要抓你去見官的!”

陳郁金笑笑,一臉坦誠道:“小客官請放心,本店所賣藥參皆是良心之物,童叟無欺。倘若有假,小店願假一賠十,自覺關門。”又道,“小客官若要辯真假,在下倒有一策。”

“哦?”夏疏桐問道,“請問如何辯之?”

陳郁金道:“人參為補氣之物,小客官可令二人站好,其中一人口含參片,另一人不含,讓二者跑上百米,氣喘者為不含參片者,含參片者則不喘。”

夏疏桐眼珠子轉了轉,“好吧,我且信信你,等下我回府,便讓老大夫辯辯你這參真假!又是不是好參!”

陳郁金笑應之,請夏疏桐付賬。

夏疏桐讓善單掏銀票,善單勸道:“小姐,這支人參價值不菲,我們要回去禀報過夫人才可以。”夫人有交待過,小姐喜歡什麽衣裳首飾,百兩以下可買。可今日小姐卻是跑來買人參,還是一株将近五百兩的人參,她們可做不了主!

“沒關系的,我娘會同意的。”夏疏桐笑道。

善單一臉為難,這藥物可不同首飾,一旦真金白銀買下,再難退換,何況還是新開的店鋪。

夏疏桐有些撒嬌道:“好啦,善單姐姐,這可是我買給外祖母的生辰禮物呢!”善單和流雙二人是秋氏的陪嫁丫環,與秋氏一同長大,身份不同于一般下人,對她也是帶着些疼愛的。

善單猶豫了下,她跟在大夫人身邊多年,也是個有眼見的,這株人參看起來确實像是難得的好參,這藥鋪雖是新開,可若敢騙她們夏府,就等着關門吧!夏府管不了,還有護國公府呢。最後,善單只能無奈地付了銀票。

付過賬後,陳郁金才命夥計将這株人參包好,放入他們特制的錦盒中。

因這人參根須繁茂,需要好生梳理,一時半會兒難以妥當打包好,陳郁金便邀夏疏桐去後院坐一坐,歇息一下。夏疏桐同意了。

這店是前店後家,店家以中間的寬闊庭院隔開,當作前院用,也用來招待貴客。

陳郁生将她請入後院後,又去前堂忙活了,這會兒招待她的是陳郁金的夫人桃之,數月不見,桃之的身子看起來不若先前那般纖弱了,身段雖然依然纖細,卻無半分病态,其面若桃花,氣色極佳,身邊還跟了個伺候的丫環,手腳十分麻利。

只是當下二人見面,仍故作不識。

桃之的丫環給她端上了一盤精致的糕點,桃之親手給她斟了一杯茶道:“小客官,這是妾身親手做的桃花糕,不嫌棄的話您嘗一嘗。”

夏疏桐點了點頭,喝了口茶,又拿起桃花糕吃了一口,不過一口,頓時驚為天人道:“真好吃!”

桃之淺淺一笑,道:“配上這清淺茉莉,口感更佳。”

夏疏桐又品了一口茶,連連點頭,有模有樣的,乍一看不像個愛吃甜食的小孩,倒像是一個真懂品茗的雅士似的。

夏疏桐就着這茉莉花茶,連吃了幾塊桃花糕,末了意猶未盡道:“夫人,這桃花糕我着實喜歡吃,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我們府上廚娘?當然,我們會給您報酬的。”夏疏桐又像模像樣地補了一句。

桃之搖了搖頭,歉然道:“真抱歉,小客官,妾身這桃花糕與外面一般的桃花糕不同,只因是祖傳秘方所制,不能外傳,還望貴客恕罪。”

“哦哦。”夏疏桐了然點了點頭,善解人意道,“沒關系,理解理解。”

桃之道:“如果小客官不嫌麻煩,可以來妾身這兒食用。因家中幼子喜食桃花糕,妾身倒是經常做來吃。”

“那就太好了!”夏疏桐歡喜道,“那這樣!以後我派府上的丫環來你這兒買如何?還請夫人開個價。”

“小客官盡管來就是了,也吃不了幾塊。”

“不不,我還想買多點給我娘親還有外祖母她們嘗嘗呢!”夏疏桐道,“還請夫人開個價,不然以後我也不敢來了,也就吃不到這桃花糕了。”夏疏桐說得可憐兮兮的。

桃之又推托了兩下,最後在善單的勸導下才為難地開了口價,一塊只收她五文錢,又道:“這桃花糕是新鮮剛蒸出來的好吃,入口即溶。小客官若想吃到口味最佳的,最好還是親自前來的好,如今天兒冷,路上一涼,或是食盒溫碗中一悶,也就失了本味了。”

“好咧!”夏疏桐爽快答應,倒像是以後會常常來的模樣。

善單在一旁看着,不覺留心,她總覺得今日小姐和這參鋪掌櫃的夫人說起話來一點兒也不像個六歲孩童,倒有些年輕婦人的姿态,沉穩溫婉,對了,是像夫人!善單看得唇角含笑,想來是小姐在夫人身邊親密呆了數月,耳濡目染到了夫人的神态,倒真有幾分小大人的模樣,善單是越看越喜歡。

夏疏桐在無形中,也不知自己竟流露出了這樣的姿态來。

她正和桃之說着話,忽然,木棉回來了。

夏疏桐頗埋怨道:“怎地去了那麽久?”

木棉苦着臉道:“回大小姐,奴婢買完蜜餞回來的路上,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蜜餞全摔了,只得再重新跑回去買了,這才耽擱了時間,還望小姐恕罪。”

“好吧。”夏疏桐聽了也不怪罪她,将蜜餞接了過來。

這會兒她的人參也包好了,夏疏桐見木棉買了兩小圓罐的蜜餞,臨走時送了一罐給桃之。

桃之推托不敢受,夏疏桐笑道:“這蜜餞是喜枝樓的,很好吃。府上不是還有小少爺嗎?想來他會喜歡的。”

桃之這才收下了,又親手打包了餘下的桃花糕給夏疏桐帶回去,讓她莫要嫌棄。

夏疏桐哪裏會嫌棄,命善單收下了,正準備走時,又忽然問桃之借恭房一用。

桃之自是應允,讓丫環帶夏疏桐前去,夏疏桐只帶了木棉一個丫環前往。

主個二人一入恭房,木棉便跪了下去,愁道:“小姐,木棉沒有用,将人跟丢了!”

“跟丢了?怎麽會呢?”夏疏桐驚訝,那是一個瘸子啊!估計她都能追上。夏疏桐問道,“可是你跟蹤他讓他發現了?”

木棉道:“奴婢本來跟得好好的,可是在走到街角的時候,忽然有人拉了奴婢一把,您猜猜是誰?”

夏疏桐将她拉了起來,道:“少跟我打啞謎,快說!”

“是海東青。”木棉道。

夏疏桐一愣,“海東青?”她忽地反應了過來,她差點都忘了這個人了,現在都什麽時候了啊,前世他可沒耽擱這麽久,似乎在八月底九月初就來了,可今日都快十月中旬了。

“是啊,海東青問奴婢,他要怎麽随在小姐身邊?”之前夏疏桐有交待過,讓他回來了再來找她,到時她會給他安排個合适的身份留在她身邊。

“海東青現在在哪兒?”夏疏桐問道。

“在六堂客棧住着呢。”

夏疏桐抓了抓頭,想了一下道:“讓他先在客棧住着吧,我們過幾日再去找他。另外,待會兒你再回來一趟,跟桃之夫人交待一下,讓陳掌櫃給海東青安排一個新的身份。再有,讓他派人去觀察一下這幾日海東青的動向。”

這海東青無端端走了那麽久,情況較之前世有了些許變化,她不得不提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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