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考慮到夏疏桐初次騎馬, 秋一諾怕她身子承受不住這些颠簸, 并沒跑太久,一會兒後就漸漸放慢了速度, 到最後,只擁着她在草地上慢慢散着步。

這會兒安靜下來後,耳旁沒了呼呼的風聲, 靜得可以聽見二人的心跳聲, 夏疏桐便覺得有一些尴尬了。忽然,夏疏桐想到可以和他說說話啊, 可是二人應該說些什麽呢?夏疏桐想了想, 對了, 今日沒有見到秋墨, 平日裏秋墨都是随在他身邊的呀。想到這,夏疏桐似随口問道:“一諾哥哥, 秋墨呢?今天好像沒有看到他?”

“嗯,”秋一諾道,“他去他姑姑那裏了。”

“姑姑?秋墨也有姑姑?”夏疏桐記得,秋墨不是一個孤兒嗎?

“他就剩一個姑姑了。”秋一諾道, “他姑姑以前是文安然的小妾。”

“以前?”夏疏桐聽得奇怪, 問道,“文安然是誰?”

“你不認識的, 姑父認識, 當年姑父跟他是同一屆進士, 姑父中的探花, 他中的狀元。”

“哦?那他比我爹還厲害呀?”夏疏桐嘟了嘟嘴,爹爹文采那麽好,居然才中了探花。

“也差不到哪兒去,姑父生得好看,才被聖上欽點為探花郎。”秋一諾如是道,不留痕跡地誇了一下未來的岳父大人。

“哦哦。”夏疏桐點了點頭,對他這個回答相當滿意。

“他如今是你爹下屬,任翰林院學士。”秋一諾又道。

“哦,那就是現在不如我爹了。”夏疏桐欣然道,她就知道她爹爹是最棒的。

秋一諾淺淺一笑,“是,不如姑父。”

“那秋墨的姑姑是他的妾侍嗎?”夏疏桐又問,有些好奇,剛才秋一諾說“曾經”?那現在不是了嗎?

秋一諾頓了頓,道:“以前,文安然和秋墨姑姑二人青梅竹馬,原定文安然是要娶她為妻的,可是後來,秋墨他祖父和父親先後為國捐軀,秋墨那個時候還小,家裏可以說是沒什麽男丁,文安然的母親便不肯讓他娶秋墨姑姑了。那個時候文安然又中了狀元,在打馬游街時安寧郡主對他一見傾心,非要嫁他為妻。剛開始文安然不肯娶,可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最後他只能娶了安寧郡主為妻,納了秋墨姑姑為妾。”

“這樣……不好吧?”夏疏桐聽着,忽然覺得秋墨姑姑很可憐,她本來應該是狀元夫人啊,怎麽後來未婚夫金榜題名時就不能娶她了,而是委屈她做妾。

“當時是秋墨姑姑先入的門,安寧郡主也同意了,而且那個時候,秋墨姑姑是帶了秋墨一起入的文府。”

“哦……”夏疏桐這麽一聽,便覺得當中很是複雜,納一個妾侍,還讓妾侍帶着年幼的侄子一起入府,這種情況是很少見的。

“秋墨姑姑入文府之後,一直沒有懷上身子,反倒寧安郡主很快就懷上了,生下了一個兒子,那嫡長子只比秋墨小了兩歲。在秋墨六歲那年,他們去秋游,秋墨和那嫡長子二人同時被蛇咬了,秋墨姑姑先找到了解毒的草藥,可是只有一株,她偷偷地将草藥給秋墨吃了,最後秋墨沒事,那嫡長子因此截掉了一只腿。” “嘶……”夏疏桐聽着都覺得疼,随即又擔憂,那秋墨姑姑怎麽辦?身子有殘之人,按理說是不能入朝為官的,可以說這個嫡長子的前程就此毀了。

秋一諾繼續道:“因着這事,秋墨姑姑被寧安郡主的人打了個半死,安寧郡主要文安然休了秋墨姑姑,文安然不肯,最後,文安然将秋墨姑姑送去了鏡花庵。那個時候秋墨已經六歲了,身為男子不能随她入庵,秋墨姑姑便将秋墨托付到了我們護國公府。因為秋墨的祖父是義祖父的下屬,他父親也是義父的下屬。”

“那秋墨姑姑呢?”夏疏桐問道。

“一直在鏡花庵住着。”

夏疏桐聽得很不開心,“那文安然還不接她回去嗎?”

“桐桐覺得她應該回去?”秋一諾反問。

夏疏桐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只是想,如果秋墨姑姑很喜歡那文安然呢?”二人青梅竹馬,應該是很喜歡彼此的吧?

“那你覺得文安然配得起秋墨姑姑嗎?”秋一諾又問。

夏疏桐想了想,道:“好像有點配不起。”可是,他應該也為秋墨姑姑付出了很多吧?

“他給姑姑提鞋都不配。”秋一諾冷冷道,自以為自己有多深情,能有多深情?

為了所謂的孝道,那般委屈自己心愛的女人,說到底,還不是在意名聲和前程罷了。

夏疏桐想了想,道:“秋墨姑姑還是不要回去了,她要是回去,安寧郡主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想想都覺得很可怕。

秋一諾輕輕“嗯”了一聲。

“那她一直住在庵堂裏,也很可憐啊,文安然會去看她嗎?”夏疏桐問道。

秋一諾抿了抿唇,“會。”

每個月一兩次,偷偷摸摸,像是被他圈養起來的外室。這對秋墨姑姑來說,更像是一種侮辱不是嗎?

前世,秋墨姑姑在鏡花庵一住就是十八年,直到他親口告訴了她秋墨的死訊,那個記憶中笑容恬靜淡雅、遇事處變不驚的女子一下子就崩潰了,痛哭不止,像是要将這一世的眼淚哭幹似的。

等她哭到沒聲音的時候,他問她想要什麽?她說,想要文安然休了她。

休書到手後,她便自盡了,秋一諾沒有半點防備,她像是毫無征兆,又像是蓄謀已久。在秋墨臨死前,他答應過他,要将他的姑姑當成自己的親姑姑那樣來對待的,可是他卻食言了。秋墨和他姑姑雖然是姑侄關系,卻情同母子,秋墨是被她當成兒子一樣養大的,秋墨的死對她來說,無異于寡婦死兒子。

夏疏桐沒有說話。她在想,前世的時候,秋墨姑姑後來怎麽樣了呢?可是前世的她甚至都不知道秋墨有過姑姑。她不禁好奇,秋墨姑姑一直都住在鏡花庵裏面嗎?還是被接回府了?接回府後,文安然有好好對她嗎?她又會怎麽和安寧郡主相處呢?唉,她真希望秋墨姑姑能過得好好的。

話說,秋一諾為什麽會跟她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說這麽多呢?雖然她好奇問了幾句,可他不是只要簡單幾句應付過去就可以了嗎?他似乎将自己當成大人般對待,沒有半點敷衍。

夏疏桐正想着,秋一諾忽然調轉了一下馬頭,夏疏桐擡頭一看,見護國公府的護衛騎着馬朝這邊奔來。

秋一諾道:“像是有事,我們跑回去?”

夏疏桐點了點頭,下意識依偎在他懷中,背貼在他胸膛上,又要跑了啊,其實跑起來也挺好玩的。

不一會兒,他們便與前來尋他們的護衛接頭了,護衛抓着缰繩抱拳道:“二少爺,老爺請您回去。”

“可有說什麽事?”

護衛猶豫了一下,道:“安安小姐不見了。”

“什麽?”夏疏桐驚訝道,“安安不見了?怎麽會不見?”

“這個……小人也不知,剛剛有人來傳話,似乎是安安小姐舅舅那邊的人,道安安小姐今日同他們在南郊秋游,突然就不見了,身邊的兩個丫環被人打暈,草地上還遺落有一只安安小姐的鞋子,像是被人綁走了。”

夏疏桐心一沉,這個情形,怎麽那麽像當年她被人綁走時的場景?夏疏桐再聯想到前幾日在巷口遇到的那個乞丐,心中發慌,是那個乞丐做的嗎?

可是那個乞丐為什麽要綁安安?是了,時間差不多,前世她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被綁的。也就是說,那個乞丐要綁的一直都是二房的女兒。

相較夏疏桐的慌亂,秋一諾倒是鎮定,道了一聲“知道了”,便策馬跑了回去,護衛一轉馬頭,緊緊跟上。

回到梧桐樹下後,秋一諾率先下馬,随後将夏疏桐輕輕抱了下來。

夏知秋跟秋氏、還有秋君霖都不在這兒了,只有葉氏和馮氏二人,丫環小厮們在收拾矮榻茶爐等物。

夏疏桐問道:“我爹娘他們呢?”

馮氏一臉憂忡道:“他們有事,先走了。”馮氏并沒有告訴她發生了什麽事。

夏疏桐看向了她外祖母,便見葉氏眼眶紅紅的,顯然十分擔心夏馥安,夏疏桐忙上前道:“外祖母,您別擔心了,安安不會出事的。”前世的時候,那個乞丐并沒有對她做什麽,想來這一世也不會傷害安安,她不想讓外祖母對此擔心。

馮氏一聽,便知護衛将安安失蹤的事告訴了秋一諾,連帶着讓夏疏桐也知道了。

葉氏拿帕子拭着淚,摸了摸夏疏桐的頭,“好孩子。”

秋一諾道:“報官了嗎?”

馮氏點了點頭,“官府已經派人去找了。”又對夏疏桐道,“現在你舅舅還有你爹都去南郊找了,你娘先回府等消息。現在我們先回去吧。”

這會兒下人們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夏疏桐很快同馮氏、葉氏上了馬車,秋一諾騎馬随行,一行人回了夏府,同秋氏會合。

葉氏不放心,不肯回護國公府,留在了夏府等消息,秋一諾則出府幫尋去了。

前廳裏,葉氏直抹淚,秋氏也擔憂得坐立難安,馮氏一直在勸慰這二人。

秋氏絞着手中的帕子,焦慮道:“若只是綁架還好,要多少贖金,開個價就是。”佛祖保佑,安安千萬不要出事,她還那麽小。

馮氏猶豫了一下,道:“小姑,我覺得這其中有一些蹊跷。”

“什麽蹊跷?”秋氏一愣,忙問道。

“你說……綁架安安的會不會就是她的舅舅?”馮氏說出了自己的懷疑。

“小舅爺?”秋氏詫異,“大嫂何出此言?”

“你想啊,”馮氏道,“他怎麽就剛好在不久前到了定安?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讓安安這麽粘他了?莫不是故意接近她的?”

“這個……他是安安的舅舅啊,只是剛好有生意才來了定安。”秋氏道,“哪有不疼外甥女的舅舅呢?”

馮氏搖頭,“我看沒那麽簡單,他估計是看安安在你們長房養了六年,知道你們和安安感情深厚,便設計了這麽一出,就想跟你們要贖金了!他可是生意人,生意人最看重什麽?不就一個‘利’字?不然你說今日好好的,我們本來約好要去騎馬,他怎麽就将安安約去了踏秋?”

秋氏聽得擰眉。

“小姑,我跟你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再等兩天看看,說不準要贖金的就來了!”

秋氏咬唇道:“他是安安的舅舅,怎麽可能會傷害她呢?”

“誰說他要傷害她了?他只是将安安藏起來,沒有說要傷害她。”馮氏分析的有理有據,“指不準贖金一送過去,安安就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可是這樣……他難道就不怕吓到安安嗎?安安可是他的親外甥女!” 秋氏難以置信,這些日子來,史文光對安安的好她都看在眼裏,難道史文光是一頭披着頭皮的惡狼嗎?是她親手将安安送入狼口中?

“你想啊,他跟安安能有多深的感情,不過就是在一起心懷不軌地呆了幾個月,哪像你大哥,他是從小看着安安長大的,又會疼人,別以為別人的舅舅都是你大哥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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