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馮氏的話聽得秋氏心中發怵, 最後沒辦法, 只能派謝管事将話帶給夏知秋他們,讓他們派人跟着史文光, 瞧瞧他有沒有什麽異常。
不得不說,馮氏有着一條三寸不爛之舌,不止是秋氏, 夏疏桐都聽得将信将疑了, 難道說前世綁架她的那個瘸子真是史文光派來的?史文光讓人綁架她,然後再救了她, 讓夏府的人對他心存感激?
不, 如果史文光要夏府的人對他心生感激, 那他更應該綁架夏馥安才對, 畢竟她跟夏馥安的身份擺在那,前世她這個二房的孤女哪有長房的嫡女金貴?還是因為前世這個時候夏馥安有夏逢生跟随, 他們綁不走,才退而求其次綁了她?
可是,夏疏桐又有一點想不明白,前生今世, 史文光為什麽要找那樣一個行動不便的瘸子來幫他做事呢?她不信史文光找不到能幫他做這件事的手腳雙全的人, 最重要的是,前世沒有人來要過贖金啊!他要是真綁架了她, 順便敲詐一筆銀子不是更好嗎?
是以, 這幕後之人不是史文光, 再者, 當時史文光為了救她,也是差點就死了的。
這邊,秋氏派出的謝管事剛出府,門房那邊便有人來通報,說是史文光過來了,要見史氏。
馮氏聽了,對秋氏道:“這個時候來見你二弟妹做什麽?該不會這事你二弟妹也有份吧?是來串供的?”
秋氏看了馮氏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讓丫環将史文光請到前廳這處來。
史文光風塵仆仆急急而入,已是汗流浃背,到來後,對二人匆匆行禮,道:“史某想見一見家姐,還望夫人恩準。”
自那日從史氏的院子出來後,史文光便再也沒有來看望過史氏了。秋氏猜測,史文光應當也知道了當年史氏換子是有意為之,一直沒有原諒她,便不來探望。今日會來,應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秋氏道:“小舅爺是想将安安失蹤的消息告訴二弟妹嗎?”
史文光猶豫片刻,道:“史某确有此意。”
“二弟妹如今尚在禁足期,你告訴她也是于事無補,不過讓她一同勞心罷了。”
史文光耷拉着腦袋,一會兒擡起頭來道:“她是安安的親生母親,難道不能知道嗎?”
馮氏聽了這話道:“親生母親?那這六年來怎麽不見她和安安相認呢?”
史文光啞口無言。
秋氏頓了頓,道:“小舅爺,我只問你一事:當年那事,你可知情?”
史文光看着她,搖頭道:“不知。我若知情,豈會讓姐姐犯下這等糊塗事!”又道,“不論如何,安安是無辜的。大人做錯的事,不當讓她這個小孩子來承受代價!今日是我将安安弄丢了,我一定會親自把她找回來!” 史文光說這話時,雙眼通紅,面目誠懇,不像有假。
秋氏猶豫片刻,點了點頭道:“你要告訴二弟妹那就去吧,不過我話說在前,這段時日,她是不能出流音院半步的。”
“明白的,”史文光朝她做了一揖,“多謝夫人!”随即快步去了史氏院子。
史文光一走,馮氏便湊上來道:“小姑,你不覺得這史文光有貓膩嗎?”今日這等緊急情況,他不在外面找安安,反而來找史氏,難道說史氏跟安安的失蹤有關?
秋氏也想到了,點了點頭,安排了丫環下去,讓流音院那邊注意動靜。
過了半個多時辰,流音院那邊沒有還沒傳來消息,反倒是門房那邊先來了消息,道史文光匆匆離開了,神色異常。
秋氏正想派丫環去流音院問問的時候,那邊的丫環小跑了過來,道史文光進去後摒退了她們所有下人,不知道是不是和史氏說了夏馥安失蹤的消息,史氏頓時崩潰痛哭。過了約莫一小柱時間,史氏紅着眼睛帶了史文光去了書房,将門窗都關得緊緊的,姐弟二人躲起來說了很久的話,只是史氏刻意壓低聲音,講的還不是官話,是他們江南那邊的話,又一直哭得斷斷續續的,懂江南話的丫環在窗邊偷聽了半天,愣是一個字兒也沒聽清。最後史文光出來的時候,神情兇狠得像是要殺人一樣,把丫環吓得不輕。
“對了,”丫環又道,“奴婢偷偷看了,小舅爺走後,二夫人偷偷燒了一紙東西,就一張小紙條,應該是小舅爺帶來給她的。”
“能知道紙條上寫什麽了嗎?”
丫環搖頭,“奴婢不知,可是看二夫人一邊燒,一邊哭得很傷心。”
秋氏和馮氏二人聽得面面相觑,心中都懷疑:這姐弟二人是有什麽秘密不成?可是丫環什麽也不知道,她們也無從得知,秋氏只能讓人盯緊了史文光,看看他接下來有什麽動作。
下午的時候,夏知秋和秋君霖回來了一趟,可是也沒什麽消息,只歇了一下吃了點東西就走了。到了晚上,葉氏和馮氏也回護國公府了,葉氏臨走之前再三叮囑秋氏,安安有了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派人通知她。
夏疏桐這一整天也有些心神不寧,她忽然覺得,自己身邊真的很缺一個像海東青那樣的人,晚上臨睡前,她尋思着明日要讓木棉去找陳郁生,讓陳郁生盡快确認海東青帶回的那個女童的身份,她要用海東青了。
夜深人靜時分,夏知秋才帶着一身寒氣回到夏府,秋氏還未入睡,連忙上前問詢,并無意外,夏知秋頹喪地搖了搖頭。秋氏重重嘆了一口氣。
夏知秋剛坐下喝了一口熱茶,門外忽有丫環來報,說是鄭管家說史文光那邊有了消息。
夏知秋連忙起身,秋氏跟着前往書房。
鄭管家道:“剛剛護衛傳來消息,說是史文光不見了。”
“不見了?”夏知秋驚訝,“是何情況?
“我們的人見他入了酒樓雅間,卻發現裏面久無動靜,便假裝小二進去查探,一看才發現史文光不在裏面了,不知何時偷偷溜走了。”
夏知秋稍一尋思,對秋氏道:“我帶人去找找,看他去哪兒了。”
“好,夫君千萬小心。”秋氏忐忑道,難道,史文光真和安安的失蹤有關系?
夏知秋出府後,帶着夏府的侍衛在城中搜尋,又派了護國公府的侍衛分別前往四個小城門問詢,他擔心史文光出了城。天黑之後,四大城門是要閉門的,能出入的只有這四個小門了。半個時辰後傳來消息,道史文光有帶一随從坐馬車從小北門出去了。
夏知秋忙往帶人前往北門去追。
夏知秋剛領着人出北門的時候,史文光已和他的随從史二悄悄上了平豆山。
在平豆山山腰處,有一間小木屋,屋中亮着微弱的光,在窗口可見一男子身影晃動,這男子走動起來身影一高一低,像是個行動不便的瘸子。史文光和史二對了對眼色,二人悄聲靠近木屋,無聲無息。
史文光率先趴在窗臺上,正想探頭看看裏面是何情形,忽然,木屋裏突然傳來一聲女童的尖叫,極為凄厲,是夏馥安的聲音。
史文光心一慌,撥出了腰間防身的尖刀便破窗而入,還未落地,竟見夏馥安抓着一支銀簪狠狠紮在了身前男子的眼窩中。
男子捧眼慘叫一聲倒地,頓時血流滿面,那銀簪還紮在他眼簾中,夏馥安叫得比他還誇張,雙手緊握成拳,弓着身子尖叫連連,歇斯底裏地叫喊着,像是要喊破嗓子似的。
“安安!”史文光奔了過去,緊緊地抱住她,卻發現她全身顫抖得厲害,史文光将她抱了起來交到趕進來的史二懷中,道:“快走!”
史二領命,二話不說,接過夏馥安撥腿便跑。
夏馥安在史二懷中拼命掙紮着,史二緊緊抱住她,夏馥安使勁探出頭來,伸出手指指着疼得在地上直打滾的男子聲嘶力竭哭喊道:“他在撒謊!他在撒謊!他在撒謊!他在撒謊!”
她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重複着這四個字,直到這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史文光終于聽不見。
史二抱着夏馥安飛一般往山下跑,夏馥安掙紮個不停,對他又踢又打,又咬又啃,史二一個不慎,腳一踩空,抱着夏馥安滾下了山坡,直到撞到一棵樹才停了下來,可是人卻昏厥過去了,反倒是被他護在懷中的夏馥安,緩和過來後,顫着手腳從他懷中鑽了出來,卻是坐在樹下嚎啕大哭不止。
哭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停了下來,站了起來,手腳并用地朝坡上爬了去,不再掉半滴眼淚,臉上有着這個年紀沒有的鎮定。
木屋中,史文光癱坐在地上,滿手鮮血,不遠處,地上躺着的男子已經停止了慘痛的哀嚎,一動不動了,腹部湧出的血在他腰下漸漸凝聚成一灘。
史文光哆嗦着手腳爬了過去,坐在男子身邊,男子左眼眼窩上還紮着銀簪,血肉模糊,右眼也是瞎的,像一堆爛肉糊成的肉疤。
史文光突然呼出了一口氣,目光落在塵地上還在滴着血的尖刀上。
他吸了一口氣,拿起了尖刀,對準了自己。
他重重呼了兩口氣,将尖刀調整好角度,雙手緊緊地握了握刀柄,估摸了下力度,随後,猛地将刀斜斜刺入了自己的上腹。
不過一瞬間,他臉色就慘白了起來,額上直冒冷汗,他咬牙,将刀緩緩撥了出來,丢在地上,随後癱坐在地上,無力地喘着氣,卻在此時,發現門口站着一個小小的人兒,她看着他,無聲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