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夏馥安這一去, 就是三年多。
她回來的前一日, 夏疏桐還在武場騎馬射箭。她的騎術和箭術都是秋一諾親手教的,騎術尚可, 箭術卻是……不怎樣,主要是秋一諾也只把她當成小孩子一樣教,她雖有心學習, 可似乎天生就不怎麽适合練武, 再怎麽刻苦也只是成績平平。
這會兒,夏疏桐已經讓霓裳放慢了腳步, 可是在經過時箭靶時她拉弓的速度仍沒掌握好, 箭又射偏了, 連靶子都沒射中。
夏疏桐有些喪氣, 這時,身後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伴随着茯苓的低笑聲,只見茯苓騎着紅綢手拉長弓急馳而過,手一松,箭便穩穩射入靶心。
夏疏桐嘟了嘟嘴, 将自己的小金弓放了下來, 心道:茯苓真的比她厲害多了。
在海東青入府的那一日,她便跟海東青說了, 讓他把他所有會的東西都教給她, 可是海東青卻說, 以她的體質習武不過起強身健體之用, 難有修為;反之,茯苓卻是骨骼精奇,十分适合練武。是以這些年來,她和茯苓随着海東青練武,二人的差距也慢慢拉大了。
茯苓習得很好,輕功也學會了,可以單挑府中的七八名護衛,而夏疏桐只能收拾兩三名不會武的小厮。不過海東青卻覺得,以她的這個年紀和身份,表現已經很好了。
雖然夏疏桐在武力值上不怎麽出色,卻也有可取之處,海東青道她腕力尚可,且五指靈活,便教了她暗器,以繡花針為武器,出手隐蔽,且神出鬼沒。夏疏桐便暗地裏專心練這一門,以刺繡為掩蓋,大多數時候也借射箭來練一下腕力和眼力。
對于自己的優缺點,夏疏桐心态很平和,畢竟每個人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若要樣樣贏得旁人,遙遙領先,那樣多累,凡事适宜即可。
夏疏桐微微一笑,讓霓裳立定,踩着馬镫站了起來,重新拉開小金弓,凝神瞄準箭靶。
她今日穿着一身紅色的窄袖束腰騎馬服,梳着丱發,丱發上系着一圈紅色的系帶,腳踏墨色紅邊牛皮小靴,整個人立在馬上,乍一看只覺得雌雄莫辨,可若細看臉,便知是個女孩兒,因為她面上姿色明顯,臉蛋還有一些胖,像是沒有褪去嬰兒肥,可是看着她長大的人卻是知道,她臉蛋上的肉肉是這幾年才漸漸長起來的,身子也有些豐腴,只是這會兒年紀小,看起來只覺得可愛得緊,不會有人覺得是胖。
夏疏桐屏住呼吸,當機立斷,箭離弦,“咻”的一聲穩穩射中靶心。
夏疏桐咧嘴一笑,總算心滿意足了,夏疏桐收了小金弓,坐了下來,這把小金弓是秋一諾送她的,上面有刻她的名字“桐”字,還鑲嵌了三顆不同顏色的寶石,閃閃發光,她喜歡得緊。
其實原地射箭的話,她還是射得挺準的,十次有七八次都能射中,靶心也能中個兩三次,一諾哥哥說她只是年紀小,力氣不夠,等過幾年力氣大了命中率就會高出許多。
“小姐,不錯嘛!”茯苓騎着紅綢折了回來,湊近她笑嘻嘻道,“比起大少爺可好多了!”
夏疏桐一聽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茯苓說的是秋正南,秋正南不怎麽會射箭,起碼沒見他中過靶心,哪像她的一諾哥哥,百步穿楊,箭無虛發!
“對了小姐!”茯苓又道,“我聽說,二少爺要随國公爺去打戰,真的假的啊?”自去年年冬開始,西戎各部落便不時來犯,數月時間就侵占了北梁兩座城池,聖上龍顏大怒,已準備調兵攻打西戎,這半月城中有些風聲已經起來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由秋護國公領兵去打仗的。
夏疏桐微微垂了垂眼眸,有些分神,不過很快又收斂了心緒,重新拉弓,面容淡定道:“你聽誰說的?”
“秋墨啊!”茯苓道,“那小子還說他也要去呢!”
夏疏桐抿了抿唇,瞄準箭靶,低聲道:“是啊,他們兩個都會去。”
“那要去多久啊?”茯苓又問。
夏疏桐的箭離了弦,卻射偏了,只中了二環,她回過頭來,有些肅然道:“不知道,少則三五月,多則三五年。”這是秋一諾和她說的,但她知道,不會只是三五月的,前世這戰打了差不多五年他們才回來,而且,秋墨沒回來。
此戰,不僅是收回那兩座被占的城池,後來越打越大,西戎各部落聯盟起來抵抗他們北梁,最後他們北梁的軍隊将西戎七大部落全部收服了,餘下十幾個小部落紛紛歸降。這是北梁開國以來最悲壯的一戰,青史留名的背後,是由無數将士的血骨累累堆砌而成。
“不是吧?要打那麽久啊?”茯苓聽得直皺眉,“難怪秋墨那小子還讓我有空去看秋墨姑姑!”秋墨的姑姑閨名是有個柔字的,不過她們這些晚輩都是直接喊的秋墨姑姑,喊着喊着便習慣了。
夏疏桐聽了茯苓這話,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忽地有些心神不定,她從背後的箭壺裏重新取了一支箭,卻怎麽也瞄不準箭靶,幹脆不射了,放下箭弓道:“憑什麽要你去看秋墨姑姑呀?你讓他回來自己去看!”秋墨這家夥真傻,難道還真做了回不來的打算了?他以為他死了,秋墨姑姑還有活着的念頭嗎?他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啊!
“說的也是哦!”茯苓眼珠子轉了轉,“不過,秋墨姑姑人這麽好,我平常是要去看她的,但我就看我這一份,他那份我才不幫他看!”
聽了茯苓這話,夏疏桐才覺得心情輕松了幾分,笑了笑,收了弓箭馭着霓裳往回走,道:“不練了,我們去陳掌櫃那兒看看!”
“好啊!”茯苓忙駕了馬跟上她,道,“去陳掌櫃那兒看看有什麽藥可以給秋墨那小子捎一點,畢竟戰場上刀槍無眼啊!”茯苓繼續碎碎念着,“其實我覺得吧,秋墨應該是為了秋墨姑姑才上戰場的。就上次秋墨在街上看到了那個母老虎郡主,你都不知道那只母老虎眼神有多吓人,像是能撲過來一口把他吃掉!”茯苓撇了撇嘴,還好秋墨是護國公府的人,那個破郡主要動他還得顧及護國公府。而且,要是秋墨到時能打個勝仗回來,被皇上封個什麽什麽将軍的話,那他以後還用得着怕那個什麽破郡主不成?說不定還能替他姑姑把那個沒用的臭姑丈給休了呢!
茯苓如往常般一路唠叨着,直到出了武場才住了口。
出了武場,二人便帶着木棉還有海東青往長生藥鋪去了,現在夏疏桐不算小孩子了,日常出行一般也就帶上丫環茯苓和木棉,再加個海東青随行保護就可以了。
海東青一人能敵夏府的其餘四十多個護衛,他還主動提出和夏府簽了死契,茯苓也是,師徒二人此舉讓長房夫婦很是信任他們。夏知秋給海東青的月銀比府中的侍衛長還要高,也不用他做旁的,只要在夏疏桐身邊好好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就可以了;還有茯苓,她的月銀比秋氏身邊的大丫環還要多出一兩,平日裏也是只要照顧好夏疏桐就可以了,旁的雜活也不用她幹。是以,別看茯苓現在只是個十二歲的小丫環,可是在府中,就連管事們都要給她幾分薄面,再加上她嘴皮子伶俐,在府中內外上下都很吃得開。
主仆一行人是往城南去的,陳郁金的老參鋪還是在城西的老位置,只是這幾年他還兼售賣其它藥材,因口碑不錯,陸續在城南、城北、城東三處地段不錯的地方各開了三間藥鋪,當中以城南這間藥鋪為主。
陳郁金新開藥鋪的時候,夏疏桐因着吃多了他夫人桃之的桃花糕的緣故,還投了一大筆銀子,将自己小金庫裏的一千多兩銀子都投了進去,還跟秋氏讨了五百兩。投入這麽多銀子之後,她也算是長生藥鋪明面上的半個東家了,長生藥鋪自開張起生意一直不錯,口碑也很好,她每個月都有近百兩的分成,早就回了本。
秋氏見她玩得開心,每月收到藥鋪陳掌櫃送來的分成時就樂得跟個小財迷似的,便将手上幾間生意不錯的胭脂首飾鋪都給了她玩,原本是想着不虧就行了,可是出乎意料的,卻也被她經營得像模像樣的,盈利還不錯。
秋氏估摸着,小丫頭每月進賬約有兩三百兩呢,再加上每月的月銀二十兩,還有逢年過節時長輩們給的賞,她娘家人大方,一出手都是五十、百兩起,這幾年來也不知小丫頭攢了有多少銀子。
其實夏疏桐壓根兒不貪這幾百兩,她每月光是參鋪的進賬就至少是千兩起,再加上之前從那秘室得來的一大筆私銀跟寶貝,銀子根本就多到她幾輩子都花不完。
話說,去年初春,那周家後人倒是尋來了,只不過夏疏桐早就掐好了時間點,在前年的時候,就讓海東青将那秘室裏面的東西搬空了,除了官銀,所有的私銀跟珠寶全部都搬到另一處宅子去了。是以周家後人尋到後,只看到有一大筆官銀,不過他們也沒有上報朝廷,而是自行處理了,想來是私鑄去了。
至于陳郁金一家子,也早就在城南買下了一間三進的宅子搬進去了,宅下另設暗室,還有秘道連通城南的藥鋪,以前的一家三口,這會兒也快成五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