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隔了一會兒, 夏疏桐讓木棉把她的針線籃子拿來, 随手裁了塊布,繡起了花樣來。
茯苓咋舌, 道:“小姐,你繡東西?”平日裏小姐拿針線不都只是做做樣子嗎?印象中小姐可不喜歡做針線活,平時都是讓木棉幫她繡應付過去的。
夏疏桐淡淡應了一聲, 頭也不擡, 許久沒繡過東西,針法都有些生疏了, 好在手指因平日勤練暗器的緣故還算靈巧, 只繡了沒一會兒手感就上來了。
“小姐, 你要什麽繡東西啊?”茯苓湊過來問道。
“就随便繡一點。”夏疏桐随口應道, 穿針引線間,一條線條簡單卻不失活潑靈動的小魚就從她蔥白般的指下像變戲法一樣地變出來了。
“真好看!”茯苓笑道, 真沒想到小姐針線活這麽厲害!
夏疏桐想了想,喃喃道了一句,“不對。”說罷又扯了一小塊布,埋頭繡了起來, 這會繡得很是認真, 一小炷香後,夏疏桐才收了線, 仔細看了看。
茯苓撇了一眼, 忽的一驚, 拿過一看, 只見這布的正反兩面都繡着一條擺尾的小魚,活靈活現的,茯苓驚喜地叫了起來,“小姐,這是雙面繡啊!”
夏疏桐一臉淡定,點了點頭,“燒了。”
“啊?為什麽要燒啊?這繡的多漂亮啊!燒掉不是浪費?”茯苓十分不解,又好奇道,“小姐你怎麽會繡雙面繡啊?”這手藝可不是一般人都會的,而且小姐年紀還這麽小,之前有聽木棉說過小姐針線活不錯,可很少見她親手繡呀,偶爾繡幾個花樣也是應付了事。
“燒了就是,”夏疏桐道,“別讓人知道我會這個啊。”
“為什麽呀?”茯苓不明白。
“那我問你,你想不想自己的荷包或是帕子上有這些漂亮的雙面繡啊?”
茯苓連連點頭,“當然想啦!”
“那你想不想我繡一個給你?”
茯苓一聽,有些驚喜,“謝謝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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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疏桐額上冒黑線,正色道:“我不想繡。如果大家都知道我會雙面繡了,那以後任誰都要我繡東西送給她們,那我得多忙啊!”姑娘家互贈些自己繡的荷包啊手帕啊很常見,這當中要是誰做得出色又難得,那就會大把人來讨要了,給了這個那個沒有,情面上難做,而且做這東西又耗時間,她又不是什麽繡娘,才懶得做這個。
茯苓聽了,一臉失望,“好吧小姐,我懂了。”
夏疏桐“撲哧”一笑,瞧茯苓這不高興的樣子!就在夏疏桐正尋思着偷偷繡個什麽花樣送她的時候,茯苓拿着手上的帕子道:“那小姐,你這個送我好不好?要是有人問,我就說是在外面買回來的!”
夏疏桐擰了擰眉,這個她拿來練手的,她自己可不滿意。
“好嘛小姐,求求你了?”茯苓撒嬌。
見了她這副喜歡極了的模樣,夏疏桐笑道:“喜歡就收着吧。”她有空再給她繡個好的就是。
“謝謝小姐!”茯苓高興得跳了起來,又拿起了夏疏桐之前繡的單面小魚的帕子,硬塞給木棉,“木棉,這個別浪費,你收着!這可是我們小姐親手繡的呢!一般人沒有的!”
夏疏桐笑,對木棉道:“你處理了就是。”
木棉接了過來,抿唇一笑,“謝謝小姐。”
夏疏桐起身,去了院子裏存放布匹的耳房,好不容易挑選出了一塊深藍色的布料來,仔細裁出了一塊手帕大小的布來。
“小姐,你要繡手帕啊?”茯苓問道,可是看這顏色,難道是繡給老爺的?
“不是。”
夏疏桐回房,拉開自己的妝匣,将放在裏面一罐葫蘆狀的小瓶子拿了出來。
“咦?”茯苓驚訝道,“小姐,這不是定魂丹的藥瓶嗎?”
“是啊。”夏疏桐笑應。
“這個……定魂丹不是都送到護國公府去了嗎?怎麽這裏還有一瓶?是誰的啊?”陳夫人說過,定魂丹只有三顆。
“一諾哥哥的呀。”夏疏桐笑道。
“一諾少爺的怎麽會在您這兒呀?”
夏疏桐淺淺一笑,“我準備給他繡個佩袋,到時再一起送給他。這麽重要的救命藥,當然要随身攜帶啦!不然還真放藥箱裏不成?”
夏疏桐說着,将葫蘆瓶放在布上比劃着,又用布包量了一下,斟選着下針的地方。不過要繡個什麽樣的圖樣好呢?夏疏桐想了半日,也沒想出合适的圖樣來,又見天色已晚,幹脆上床歇息去了,一邊睡一邊想着——
銀杏葉?太簡單了!竹子?好像又太悶了!夏疏桐思來想去,忽的想到今日桃之給她家小長懷繡的肚兜,肚兜上一條小胖鯉魚看起來活潑又可愛,她就說她今日練手怎麽就連着繡了兩條魚呢?原是受了那肚兜的影響,話說,那條魚還真可愛。夏疏桐想了一下,一諾哥哥平時沉默寡言,給他繡條小胖魚他看着會不會開心一點?而且,夏疏桐有些擔心,他上戰場殺過人後回來會性子大變,變得像前世那樣可怕起來。她衷心地希望,他回來後還會是她的一諾哥哥,話不多,卻對她很好又溫柔的一諾哥哥。
夏疏桐想着想着,懷着這樣的憧憬沉沉地進入夢鄉了。
秋一諾自然不知道還有這等美事等着他,這日早上他練過武後,像往常般打坐調養內息,秋墨忽然敲門而入,給他送來一封信,道:“少爺,門房說是一個姑子送來的。”秋墨不免好奇,說到姑子,跟他們有瓜葛的也就是鏡花庵的吧,難道是姑姑托人送來的?可不對,姑姑送信肯定是給他呀,怎麽會給少爺呢?
秋一諾聽到這話,眉頭一松,接過信拆開來看,眉頭愈發舒展了開來。
秋墨見了他這模樣,笑盈盈問道:“少爺?有好事?”少爺平日甚少顯露情緒,今日神情這般舒暢定是有好事。
秋一諾勾唇一笑,掏出火折子吹出火來,将信燃了,道:“給你一個上午的時間,搜羅文安然所有能讓禦史彈劾他的罪證。”
“我、我姑父?”秋墨驚訝。
“從今以後,他就不再是你姑父了。”秋一諾悠然起身,“再派人去給文府送個信,請他下午醉香樓一聚,不到後果自負。”
“這是……”秋墨想了一會兒才想明白是個什麽情況,登時眉開眼笑道,“好咧,小的這就去!”
午時還沒到,秋墨便興沖沖地回來了,好你個文安然,自诩清高,原來不過裝模作樣罷了!他還以為要查到他的把柄很難,可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其實這種小盈小利的小毛小病,大家一般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若真放到明面上來,又碰上個難纏的禦史,那就沒那麽簡單了!
秋墨一路走來,腳下生風,只覺得心情是從未有過的暢快!經過前廳時,發現前廳很是熱鬧,一看,原是夏府的人過來了。
秋墨見秋一諾也在前廳,忙走了過去,朝他點了點頭,秋一諾會意。
夏疏桐這邊,并沒注意到秋墨的到來,只暗暗注意着夏馥安與秋正南的互動。
秋正南今年不過十四歲,他遺傳到了秋君霖的好樣貌,五官面容生得十分俊逸。前兩年,年僅十二歲的他童試便奪得“案首”,身為護國公府的嫡長子,論貌不輸潘安,論才不輸子建,這兩年在定安城已是名聲漸起。
今日的秋正南身穿一件月白色的廣袖儒服,禮貌得體的言行舉止更襯得他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就這般看來,他與走起路來弱柳扶風的夏馥安倒是十分登對。這二人,初初一眼,倒頗有些一見傾心的調調來,如同久別重逢的戀人,如今這會兒正興致盎然地談論着詩詞歌賦呢。
不知夏馥安說了什麽話,秋正南喜上眉梢,忍不住贊道:“倒不知表妹竟有這等才學!”
夏馥安低眉淺笑,“表哥謬贊了。”
茯苓聽得直翻白眼,夏疏桐見了她這副鬼臉的模樣,用手肘輕輕推了她一下,茯苓這才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好。
夏疏桐感慨,這兩人重活一世,分開了數年,又看對眼了。
夏疏桐不由得想起秋一諾,這一世,他不會也看上了自己吧?應該不會吧?現在兩個人關系這麽要好,就像親兄妹一樣,大家都這麽熟了他應該不好意思對她下手吧?
夏疏桐想到這,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秋一諾,秋一諾覺察到了她的目光看了過來,對她彎唇一笑,夏疏桐下意識地回之一笑,像是二人間的默契。
就在這時,正與夏馥安談笑的秋正南忽然毫無征兆地看向了夏疏桐,正好看到她的低眉淺笑。秋正南覺得,夏疏桐身上似有一種溫柔,只對秋一諾綻放。
夏馥安順着秋正南的目光看過去,在夏疏桐和秋一諾二人身上掃視了一下,很快收回了視線,唇角依然噙着溫婉娴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