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秋一諾走後, 秋墨姑姑緩緩折回了屋內, 拿出文安然的信來。如無意外,他每次來信, 信中都會交待晚上要過來,這次亦不例外。

讀信後,她哀哀嘆了一口氣, 心道:總這樣偷偷摸摸的, 當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麽。她為何也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卑微到了塵埃裏?

是時候做出決定了啊。

她燒掉了書信。

秋一諾将夏疏桐送到夏府門口之後, 便同秋墨回護國公府了, 未做停留。

夏疏桐一入府, 門房便來報,“大小姐, 二小姐回來了。”

夏疏桐一愣,二小姐?二小姐這個稱呼對她來說,是既陌生又熟悉的。熟悉的是,前生今世她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二小姐”;陌生的是, 府中近幾年已甚少提及這個稱呼了。

茯苓問道:“不是說明日才回來嗎?”

門房笑道:“小的也不知, 不過從江南回來的這行程,快慢幾日都是正常的。”

夏疏桐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她先前已知獲, 史文光在江南那邊走不開, 沒有一起回來, 夏馥安此行是史文光請的相識的镖局将她護送回來的,也順便送一些貨物來定安城。

夏疏桐快步入了垂花門,遠遠的,便見前廳裏很是熱鬧,三四房的女眷都在那兒聚着,秋氏坐在上座上,笑容滿面。

“娘!”夏疏桐如往常般小跑入內,朝她奔了過去,秋氏站了起來,笑着将她擁入懷,歡喜道:“桐桐,你二妹妹回來了。”

夏疏桐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了下座,便見夏馥安款款起身,上前兩步朝她福了福身,“妹妹見過大姐姐。”

夏疏桐打量着她,只見夏馥安今日穿着一件薰衣紫的齊胸襦裙,梳着垂鬟分髾髻,身形略顯纖細,舉止文靜娴雅,低眉順眼的神色隐隐可見其生母史氏的痕跡,五官面容也與史氏有幾分相似。

在夏疏桐打量她的同時,夏馥安也在暗暗打量着她,少女一襲紅色騎裝,極為亮眼,體态圓潤,膚如凝脂,面龐上稚氣未脫,五官極為精致,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長大後也不知會何等出挑,只怕要将秋氏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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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的打量不過電光石火之間,夏疏桐率先笑道:“好久不見,二妹妹倒是雅致許多。”

夏馥安羞澀一笑,“姐姐過獎了,姐姐比安安印象中漂亮了許多,這身衣服真漂亮!”夏馥安說話時唇角都噙着笑意,像是由衷地誇獎。

夏疏桐笑道:“是啊,我娘讓人給我制的,她說我喜歡騎馬,我穿這身衣服騎馬好看!”夏疏桐心思:幾年時間不見,夏馥安倒與前世有了天壤之別,收斂了張揚與驕傲,變得低調內斂,半點不顯情緒。再看她的身段,也與前世的豐潤不同,變得纖細了許多,這就是血緣的力量嗎?史氏沒與她生活在一起,可她的形态卻都漸漸地像足了史氏。

再看看她,她回到長房後,不出半年就讓秋氏給養胖了,這兩年她覺得自己肉嘟嘟的,怕長大後會是個胖姑娘,便嘟囔着要減肥。她娘一聽就急了,一個勁兒地哄她,說等過幾年身子就該抽條了,現在不吃胖點到時抽不出來,個子長不高,于是,吃飯的時候總忍不住多夾幾塊肉給她,還整日讓廚娘做她喜歡吃的菜,讓她禁不住口。

這一世,夏疏桐是真心希望自己能長高些的,盼着能比前世高上半個頭,平日裏也就埋頭加油吃了,說出來不怕人笑話,現在她一頓能吃兩碗白米飯,好在平日裏還有練武,身上的肉肉胖起來不至于太過松散,反而有些緊致。

四房的洪氏見了這兩個小姑娘,心中感慨道:幾年的時間,這二人倒像是換了個性子似的。二房這個,言行舉止滴水不露,看起來倒像是心思深沉了許多。

晚上,夏知秋等人散值歸來後,幾房的人難得地聚在一起用了晚膳。

今日下午,夏馥安回來後,秋氏便命人去将在山上靜心庵裏帶發修行的史氏給請了下來,晚膳過後,史氏也到了。

秋氏也不打擾她們,給了她們娘兒倆好好相聚的時刻。

茯苓眼珠子一轉,跑屋頂偷聽去了。她還記得,四年前夏馥安走的時候,也曾經和史氏見過一面,當時她還偷偷跑去偷看了,她從窗縫中看到當年還年幼的夏馥安盯了史氏半天,才吐出了兩個字:惡心。

那個時候,她被夏馥安可怕的眼神吓到了,那眼神,仿佛像是地獄裏爬起來的惡鬼一樣。史氏聽後,當即失聲痛哭,哭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

時隔數年,這一次,她倒想瞧瞧母女倆再見相會,是個什麽情形!

護國公府這邊,秋一諾回到府後,同秋墨去秘室裏取了藥箱。

秋一諾打開自己的藥箱,卻發現正中央有一處空洞,很明顯,少了一個瓶罐。秋墨也看見了,忙打向自己的箱子,卻見自己的藥箱是完好的,他将秋一諾空掉位置所在的那個小罐子拿了起來,見是個小葫蘆瓶兒,他仔細一看,道:“少爺,你的怎麽少了那個百化丹跟定魂丹啊?”

秋一諾沒說話,又打開了秋君霖的,卻見裏面滿滿當當,一瓶不少,只他那份少了,又默默地看着秋墨。

秋墨連忙護住自己的箱子,道:“少爺,中間這個箱子可是你的啊!是夏大小姐親手給你的,我這個是茯苓給我的,上面那個,也是海師父給老爺的,我可沒搞混,不知道你的怎麽少了一瓶。”

秋一諾将秋君霖的藥箱合了上去。

秋墨問道:“這是什麽情況,少爺你的怎麽就丢了一瓶?”他們護國公府的秘室,不可能會有外人進來,而且如果真有人偷,不可能只單單偷那麽一瓶。“要不,您這箱子的和老爺的換一換?還是問問夏大小姐是個什麽情況?”

“不必了。”秋一諾抱着秋君霖的那個藥箱往秋君霖的書房去了。

秋一諾到書房後,将藥箱送上,秋君霖收到藥箱笑得開懷,看過藥箱後連道夏疏桐有心,又忽然想了起來,對秋一諾道:“你二表妹可還記得?就是安安。”

秋一諾點了點頭。

“她今日剛到定安,明日會同你姑姑他們過來我們府裏用午膳。如果你沒別的事,就一起吧。”

“是。”

“桐桐也會一起來的。”秋君霖又補了一句,這小子對他那個寶貝外甥女上心着。這兩人也算青梅竹馬了,一有閑暇功夫二人就湊到一起騎馬射箭,可謂兩小無猜,他都看在眼裏。

對秋君霖來說,義子文武雙絕,性子沉穩,雖然寡言了一些,但照顧起桐桐來可謂無微不至,就是那一張臉……若不是那麽大一塊紅印,就他的五官容貌,只怕在整個定安城中都尋不出比他出挑半分的來。

只是這些年來,義子也不肯看大夫,只道無所謂。他也是這麽覺得,畢竟男人,又何須在意容顏。可是妹妹妹夫這般寵愛桐桐,若義子的臉不能恢複正常,只怕……

意識到這,秋君霖忽然心中發笑,覺得自己想太多,這兩人年紀才多大,他怎麽就操心到那種地步去了。

春末,夜涼似水。

茯苓将偷看來的情形都告訴了夏疏桐,道:“我看這母女倆,比陌生人還要生疏呢!二夫人哭得像個淚人兒一樣,二小姐合着半點反應都沒有,就不鹹不淡地叫了一聲娘。二夫人問什麽就答什麽,人家問得情真意切的,她就面無表情,答什麽‘尚可’、‘還好’、‘勿念’、‘不必擔心’,能兩個字回答絕不用三個字來答,能三個字來答就絕不用四個字!像是吐一個字要掉一顆銀子出來似的!最後二夫人話都沒說完,她福了個身就施施然轉身走了,倒像是在應付旁家惹人讨厭的夫人似的!”茯苓說了半日口都幹了,喝了一杯盞又繼續道,“小姐,你說這二小姐要回來住多久啊?”

夏疏桐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應該也不會太久吧,先前聽我娘說只回來住上一陣子,看望一下二夫人,聽說她那邊有女學,還在上學呢,也不能落下太多功課。”

“能不落下嗎?這一來一回都得兩個月咯!”茯苓道。

“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這兩個月在路上,興許見聞都不少咧!”夏疏桐笑道。

“是啊!”茯苓托腮,有些羨慕道,“奴婢也想去闖蕩江湖,整日呆在這定安城裏,實在是太無聊了!” 尤其是秋墨他們就要離開了,到時候連個吵嘴的人都沒有了,日子想想都覺得無趣!

夏疏桐心中忽然浮起了一個念頭來,确實,一諾哥哥他們一去就是三五年,這日子得多無聊啊。她其實都不想上學了,什麽琴棋書畫、德行禮儀她該會的都會了、該懂的也懂了,要是這幾年時間裏,她能到處去游山玩水那該有多好啊!

只是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她身為大家閨秀,怎麽可能像江湖兒女一樣走南闖北呢?拉開安危的問題不問,她爹娘也不會讓她離開他們身邊的,這般沒希望,夏疏桐很快打消了這個剛剛生起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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