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次日一早, 負堅執銳、精神抖擻的将士們從宮前出發, 聲勢浩大的軍隊鬥志昂昂地往北門去了,百姓們夾道熱情相送。
夏疏桐在約定好的悅豐酒樓二樓雅間看着他們, 領頭的是她舅舅秋君霖,身穿金色的铠甲将服,在戰馬上威風凜凜。
秋一諾和秋墨二人不過十四歲, 之前從未上過戰場, 穿的是最普通的小兵服,跟在隊伍後面持長-槍步行。
夏疏桐知道, 秋一諾回來的時候軍功卓越、铠甲加身, 她真希望, 秋墨也能這樣風光歸來, 一定會的,夏疏桐雙手合十。
秋墨在還沒到悅豐酒樓的時候就開始東張西望了, 遠遠的,便看見夏疏桐和茯苓在雅間窗口站着,忙沖她們招手,還用手肘撞了一下秋一諾, “少爺, 你看!”
秋一諾早就注意到了夏疏桐,直到離得近了些才沖她微微一笑。
夏疏桐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眸中忍不住流露出不舍, 一諾哥哥真的要走了嗎?她心中忽然好舍不得。
就在他們經過窗下時, 一旁的茯苓忽然丢了個小東西下去, 秋墨擡手接住,見是昨日的那個佩袋,秋墨打開,裏面裝了一包糖,還有一道平安符,秋墨仰起頭來,沖茯苓咧嘴直笑,茯苓朝他做了個鬼臉,“要平安回來啊!”
秋墨連連點頭,笑得合不攏嘴。
兩個少年的身影終是消失在了她們的視線中,夏疏桐心中忽然有種說不出的難過,像是才意識到,他們真的走了。
北梁軍隊出征後不久,夏馥安也回了江南,夏疏桐一天天長大,性子越發活潑跳脫了起來。
兩年後,夏疏桐在定安城已經呆不住了,耗費了好一番功夫,終于說服了夏知秋和秋氏讓她去游山玩水。為了讓他們同意,夏疏桐可是在文武方面都下了苦功夫的,首先在他們面前小露了一把琴棋書畫,讓夫婦倆知道她詩詞歌賦方面不輸定安城裏大家閨秀們,已無需再留在家中上學;另外,夏疏桐還秀了一把女紅廚藝,只道是在長生藥鋪的掌櫃夫人那兒學來的。
直到這個時候,夏知秋夫婦倆才發現女兒竟是這般深藏不露,再加上随行的海東青與茯苓二人武藝過關,木棉也會照顧人,夏知秋這才松口,同意她去外面游歷個小半年,增長一下見識。
這在定安城裏,可是破天荒地頭一回,要知道,像他們這種名門世家的姑娘是不可能有機會像男子一樣出去游歷四方的,尤其還是個未婚的豆蔻少女。定安城裏的人知道後,有說夏知秋夫婦倆開明的,也有說糊塗的,就這樣叛逆的姑娘,将來回來了哪家敢娶啊?還是他們覺得自家女兒不愁嫁,或是已內定好親家了?
外面的人不知道,不出半年,夏知秋就後悔了,因為自家女兒說話不算話,一去就是兩年,雖然每個月都有寄書信回來,卻是沒有半點想要歸家的念頭。
最後,夏知秋無奈,派了一隊親衛去将人給“請”了回來,歸家的時候,夏疏桐已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
十四歲的姑娘都到了說親的年紀了,這個年紀最是尴尬,沒事不能獨自出府,只能由長輩們帶着參加各種宴席。
夏疏桐有時也會偷偷出府,只是大多數時候都在家裏呆着,一年下來,原本在外游歷兩年時瘦下來的身段又變得豐腴了起來。夏疏桐有些不滿,那些夫人居然一個個都用珠圓玉潤來形容她,好聽點叫有福氣,直接點這不就是胖的意思嗎?
她其實就是臉蛋圓潤了一些,身段也不算很胖的,就是胸部鼓了一點。
夏疏桐這會兒立在雕花全身鏡前,按壓着脹鼓鼓的胸脯,前世她長到二十歲也就鼓起了那麽一點點,像個小花苞似的,可今世……才十五歲就脹得跟那些奶媽子似的了,難為情得很。不過值得高興的,她比起前世已經高了有差不多半個頭了,現在她才十五歲,估摸着還能再長高呢!這世真的很不一樣,就說癸水吧,前世她十四歲才來的,這一世十二歲就來了,一來癸水,整個身子都跟着發育了起來。
“茯苓!你看這套衣裳怎麽樣?會不會顯瘦些?”夏疏桐拿着一套鮮紅色的石榴裙放在身前比劃着,這套是半個月前新做的,還沒穿過呢。
“小姐你試試呗!”茯苓盤腿坐在窗臺啃着瓜子。
“那好吧!”夏疏桐利索地解着自己的腰帶,木棉上前幫她換上。
茯苓看得連連點頭,小姐身材真好啊,她要是小姐未來的夫君,那就有福咯。
木棉最好幫夏疏桐收了腰,夏疏桐立在鏡前一看,乍一看倒蠻顯瘦的,顯得腰身盈盈一握,可是這胸脯,夏疏桐一側身,卻發現是前-凸後翹的,不僅胸脯看起來飽滿欲裂,連臀部也是渾圓挺翹。
“小姐,這套很漂亮啊!襯你膚色!”茯苓連連點頭,“好看!”
夏疏桐看向木棉,木棉也點頭道:“很好看。”
夏疏桐搖了搖頭,不滿意,打開衣櫃,挑了一件桃紅色的留仙裙,這套是前不久她入宮參加宮宴的時候穿的,可是這套好像又太隆重了。
“小姐,要不這套?”木棉給她挑了一件淡紫色的及胸襦裙,這是半月前錦繡閣出的嫦娥奔月款,夏疏桐在前幾日仲秋節剛穿過。
“不行不行!”夏疏桐搖頭,“這件顯胖!”顯得胸脯太大了,整個人圓滾滾的,她就是穿了這件才被那些夫人一個個連着誇有福氣的。
夏疏桐挑了整整一個下午,六個衣櫃的衣裳都讓她翻出了大半,在貴妃榻和羅漢榻堆積如山。
最後,夏疏桐穿着一套白色中衣,垂頭喪氣地坐在堆成小山似的華裳中頭疼喊道:“沒衣服穿啊!”
“小姐,要我說啊!”茯苓從窗臺上跳了下來,“就你剛剛試穿的第一件石榴裙,最好看了!你放心,你明天要是穿這個,二少爺一定會就此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
夏疏桐一聽茯苓這麽說,頓時有些難為情,“你胡說什麽!”
“話本上都是這麽寫的啊!翩翩公子拜倒在石榴裙下……”
“你、你少胡說!一諾哥哥怎麽會拜、拜……”拜在她裙下呢?她又不是為了一諾哥哥才……
“小姐,難道你挑了半日的衣裳,不就是因為二少爺明日要回來嗎?”茯苓點明道。
“才不是!”夏疏桐抱起滿滿一堆衣裳擋住自己發燙的臉,欲蓋彌彰地将它們胡亂堆入衣櫥內,道,“一諾哥哥回來就回來,他回來是他的事。我……我只是想我明天穿得好看一些!我每次出門不都會挑衣裳穿嗎?”
“哦!是這樣啊!”茯苓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小姐每次出門最多就挑三五套衣裳,可今天是挑了三五十套都不止啊!
“就是這樣,不然你想哪去了?”夏疏桐嘟囔着。
茯苓也不逗弄她了,笑道:“那小姐你穿這件不是正好?明兒他們大軍歸來,那麽多人,小姐你一定要穿個顏色鮮豔鮮豔的,這樣二少爺才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你啊!哦不對不對,是護國公爺、您的大将軍舅舅,才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最想念的外甥女啊!”
茯苓是故意這麽說的,夏疏桐哼哼了幾聲,不理她了。
這夜,夏疏桐有些睡不着,一諾哥哥自四年多以前離開,每個月都會給她寫一封信,信中話很少,一般也就寥寥幾句,有時甚至一個字也沒有,就夾着一片金黃色的銀杏葉或是幾片不知名的花瓣、樹葉。
前幾年還算正常,就今年年初開始,他的書信內容變得有些奇奇怪怪起來,有時信上是幾句朦胧的情詩,有時是一幅畫,畫上畫着交頸鴛鴦,或并蒂蓮,或比翼鳥,或連理枝……就上個月的信,無書無畫,直接裝了一把相思豆。
她的心思,也被他撩撥得靜不下來,就像是原本平靜的湖面,下了細碎的小雨,這雨簾連綿不斷的,漣漪一圈圈地蕩漾着,蕩漾着……
翌日午後,大軍班師回朝,自城門外,便有歡喜的百姓們夾道熱情相迎,宮門外,也有文武百官盛裝相迎。
這戰打了四年零兩個月,史稱戎狄之戰。北梁大軍用了三年的時間收服西戎所有大小部落,不過在收服西戎的過程中,北狄部落曾趁機落井下石,于是,大軍在收服西戎後直接北下攻打北狄,經過一年的厮殺後,北狄終于投降,北梁軍隊大獲全勝。
這一戰,可以說奠定了北梁在中原的地位,至少在未來五十年內,不會再有他國敢來觸犯北梁。而五十年的平和,已經足夠一個本就國泰民安的國家徹底繁榮昌盛起來。可想而知,五十年後,北梁國力将會達到一個空前強盛的境界。
戎狄之戰中,最為顯眼的莫過于護國公的義子秋一諾,他從一個普通斥候做起,到孤身深入敵營,斬下敵軍将領首級;再到鬼離坡一戰,率領一支不過數十人的親兵埋伏敵軍五百精兵,以火攻将他們殺了個片甲不留……
毫無疑問,此次歸來,将士們若論功行賞,秋一諾定會封侯拜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