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庭院外, 秋君霖已經踏出了院門。
他感覺體內像是有什麽在叫嚣着, 如同一只野獸, 又像是冥冥之中有東西在牽引着他,牽引着他往某個方向走去,仿佛那裏便是他的歸宿。
他甚至不經園門,直接施起輕功, 連躍幾道高牆。幾番飛越, 身子已輕飄飄得不像自己的了, 仿佛離得越近, 身體便越輕盈, 而體內的燥熱也将在那未知的盡頭得到釋放。
西邊, 一座安靜的庭院裏,秋墨姑姑剛沐浴完, 穿了一身輕薄的夏衣坐在樹下仔細翻看着醫書。
這幾日她的身體好生奇怪, 日夜都燥熱得不行, 剛剛試着泡了下常溫的清泉水竟不覺寒冷,片刻的舒暢後, 又生起悶熱。這會兒秋日,她穿着夏衣都覺得體內燥熱難安。她不知是何情況,這幾日努力翻閱醫書, 期望能在這些記載了疑難雜症的醫書上發現有類似的病症, 以解困惑。
正聚精會神着, 忽然從樹上躍下一人。秋墨姑姑吓了一跳, 連忙站了起來, 可一站起還沒看清是何情況,便被一具滾燙的男性身軀狠狠地壓在了樹幹上。
二人身軀相觸的剎那,心中奄奄一息的星火像是被投入了炸藥般猛地爆炸開來,炸出熊熊烈火,幾乎要将二人燃燒殆盡。
“木矛……”秋君霖幾乎是咬着牙喚出了她在軍中的化名,這一刻他知道,她便是他的歸宿了,他激動得周身顫抖,一雙強有力的臂膀緊緊地箍住她,力度之大,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體內。
秋墨姑姑被他抱得幾近窒息,勉強生起一絲理智來,“将軍……”可話說出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呢喃如同情人般的呼喚。
不待她再開口,秋君霖便狠狠地吻住了她……這一刻,他像一頭野獸,所有的理智都像是灰飛煙滅,不複存在。
前廳裏,七白口若懸河地解說着古書上所記載的鴛鴦蠱,“雌蠱入女體,雄蠱入男體,被入體這二人會情不自禁為對方所吸引并産生情欲,不顧人倫,毫無理智。雌蠱性安逸,一旦入體很快便會适應宿主,不會主動離開宿主,是以都是先下雌蠱,後下雄蠱,雄蠱能很快感應到雌蠱并追随而去。不過雄蠱性暴烈,有可能會因不适宿主體質而離開宿主。像秋墨之前脖上的蜘蛛血印,便是雄蠱離體後留下的痕跡,許是秋墨那幾日服食了太多大補之物,雄蠱覺得炙熱難耐,後來秋墨與護國公有了接觸,它便趁機移換至護國公身上。”
秋墨聽得一頭霧水,“不對啊,我生病那幾日,一直沒和老爺接觸啊。”
“應當是有接觸過的,你再仔細想想。”七白道。
秋墨認真想了想,仍是搖了搖頭,确認道:“真沒有接觸過。”
秋一諾沉吟片刻,道:“那日秋墨身體不适,我在榻邊照顧他,當時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咬了我指尖一口,可是那時你正好到來,我便沒有留意。如今想來,當是那時,雄蠱移到了我身上。只是我次日練完功回來,擦汗時便發現了帕子上有血漬,脖子上也有個印記。”秋一諾說着,将脖上的印記露給七白看,七白核查過後,點了點頭。
秋一諾道:“那日早晨我練功時曾與義父有過接觸,想來是當時雄蠱又移到了義父身上。”
“怎麽會這樣呢?”秋墨不解道,“這雄蠱怎麽會跑來跑去的?”還鴛鴦蠱,不帶這麽花心的呀!
七白尋思片刻,問道:“屬下冒昧一問,爺還是童子之身?”
這話是問秋一諾的,秋一諾還沒做出反應,秋墨便被七白這發問給逗笑了。
秋一諾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和秋墨一樣。”
秋墨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也是,邊城五年他們誰也沒離開過誰,這事對方是再清楚不過了。
“那是?”七白看着秋墨。
秋墨面上有些不自在,十九歲的童子之身這要是傳了出去以後他還怎麽在定安城混啊,支吾半日,總算尋到了個說得過去的借口,“我們唐家家訓,童子身要留到新婚之夜才能破的。”
七白點了點頭,道:“雄蠱若棄童子身離去,極有可能是雌蠱所在女體已非處子之身。”七白想了想,又對秋墨道,“以你之前的脈象,想來雄蠱已在你體內盤踞數日,那幾日,你當對某個女子份外動情才是。”言下之意便是,秋墨動情的女子便是雌蠱所在。
秋墨稍一回想,便立刻想到了他姑姑,心中不由震撼。他自小與姑姑情同母子,原來那幾日的不自在竟是對姑姑起了真實的情欲?他居然在鴛鴦蠱的作用下對姑姑起了那般龌鹾的心思?
秋墨只覺得惡心透頂,更覺難以啓齒,這話一旦說出去,對他和姑姑的名聲都不好,秋墨下意識便想到了要隐瞞,脫口便道:“我好像也沒有對誰動情,就是對茯苓……有一點點感覺,不過那日親了她一口便吐血了。”
七白搖頭,“不會是茯苓姑娘,雄蠱在身,若與其他女人有肌膚之親,便會吐血。護國公三夜吐血,想來是夜間就寝時與護國公夫人……”七白點到為止。
秋一諾已經發現了秋墨的異常,張手搭在他肩上将他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對誰動情了?”
秋墨稍一猶豫,知瞞不過他,便道:“爺你別說出去。”
“嗯。”
“我……我對姑姑。”秋墨話說出口,只覺得分外難堪,頭都低了下來,不敢看秋一諾。
秋一諾倒沒多大反應,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了。”
秋一諾折了回去,對七白道:“若雌雄兩蠱一直碰不到,會如何?”
七白道:“不會碰不到,雄蠱會追随雌蠱而去,只是若二人被人為阻隔,二人将會炙熱難耐,直至暴體而亡,看起來就像突發急病,暴斃身亡。”
“若碰到了呢?”秋一諾發現,秋君霖已經不在外面的庭院中了,不知是什麽時候離開。
“猶如幹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七白道。
秋一諾沉默片刻,又道:“再之後呢?”
“每次交會過後,二者會更加離不開對方,直至纏綿至死。”
秋一諾皺了皺眉,“可有解決辦法?”
七白搖了搖頭,“不知。不過,這鴛鴦蠱是西戎一個小國傳出來的,若去那小國找尋,興許有解決方法,只是西戎千裏迢迢,怕時間上有些來不及。”
“能撐多久?”
“看宿主體質,若縱欲而為,短則一月,長則一年。”
秋一諾沉吟片刻,又問道:“西戎哪一國?”
七白道:“孤竹國。”
“孤竹國啊!”秋墨一聽,倒隐隐有幾分欣喜。若說他們跟西戎哪個國家關系最好,那非孤竹莫屬了,因為是自己人啊!
“我知道了。”秋一諾面不改色,對七白道,“我會聯系孤竹國的人,你另外想想辦法,以防萬一。”
“是。”七白又囑托了幾句,然後離開。
七白一走,秋墨便道:“爺,一麻國師當有辦法。”他們這次歸來,暗中帶回了孤竹國的一麻國師,一麻國師精通蠱毒,秋一諾面上的蠱印還是一麻國師當着聖上的面為其去掉的。
“我知道。”秋一諾道,眸色深深。
秋墨見他神色憂忡,有些不解,正欲發問,忽地叫了起來,“對了,老爺呢?糟了,我姑姑!”秋墨猛拍了一下大腿,下一刻便奪門而出!雄蠱在老爺身上,雌蠱在姑姑身上,他們兩個應該不會……一拍即合吧?秋墨心生惶恐。
秋一諾緊緊跟上,心中卻是有底了。義父已經走了那麽久,若真有什麽事,秋墨姑姑那邊自有人來禀報,可是沒有。他相信義父是個有分寸的人,而蠱毒不過只中了數日,還不至于無法自拔,除非……義父一直心系姑姑,今日他在藥鋪便發現了義父的異常,再聯想到之前邊城種種,他已經猜到了一二。
二人趕到秋墨姑姑院子的時候,卻發現滿院空無一人。
秋墨姑姑性子喜靜,凡事喜歡親力親為,院子裏面也沒有伺候的丫環,只在院門口守着兩個婆子,他們來的時候,這兩個婆子還不知道秋墨姑姑不見了。
最後,他們将整個将軍府找遍了,也沒有看到秋墨姑姑和秋君霖,門房也沒有看到二人出去,二人像是憑空消失了。
秋墨正欲出府找,卻見護國公府的馬車急急在将軍府前停下,很快,車上下來一婦人,秋墨見是馮氏,忙上前去。
馮氏已經急紅了眼,一看到他便急匆匆沖上前問道:“老爺呢?老爺呢!”
她入宮後,經過多番詢問,才從皇後娘娘那兒得知了鴛鴦蠱雄蠱可能會移宿主的情況,她知曉後立刻就趕回了府,可是秋君霖已經不在府上了,聽說去了長生藥鋪!她趕去長生藥鋪,卻又聽說他到了這裏來,她又從長生藥鋪一路追到這裏來,一想到秋君霖可能在和那個賤人颠鸾倒鳳,她幾乎都快瘋掉了!
秋墨被馮氏現在的模樣吓得一愣,繼而搖了搖頭,“老爺不在我們這兒,我正想去……”
“不是!”馮氏怒吼道,“你是不是把他藏起來了!”說着便提着裙擺匆匆踏入大門,進到庭院裏就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你姑姑呢?唐以柔呢!”
秋墨緊緊跟在她身後,不解問道:“夫人,你找我姑姑做什麽?”
“那個賤人呢!”馮氏失控地尖叫了起來,“你告訴我那個賤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