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會試前一日, 秋一諾去了長生藥鋪, 夏疏桐也在, 正在後院的小廚房裏忙活着。她昨日收到他的信,知他今日要來,秋一諾還在信中誇了她做的牛乳蛋黃羹,夏疏桐見他明日要參加會試, 今日便打算再做碗給他吃。
這牛乳蛋黃羹趁熱吃最好吃, 她便幹脆來長生藥鋪這裏做了, 茯苓饞得不得了, 在一旁打着下手, 一直嚷嚷着讓她多做一些。
蒸好後, 秋一諾剛好到來,大家夥便在庭院裏吃了起來, 桃之吃了一口, 便贊不絕口, 她的幼女陳長恩吃得滿嘴巴都是蛋羹,含糊不清地連道“好吃”, 茯苓光顧着埋頭吃,連話也不說了,只有秋一諾剛坐下喝了口茶, 還沒開吃。
夏疏桐道:“一諾哥哥, 你試一下好不好吃?”這個新鮮熱乎的, 應該比上次的好吃。
秋一諾點了點頭, 放下茶盞端起小碗來。
在他拿起勺子的時候, 夏疏桐笑着說了句如意話,“蛋羹金金圓圓的,祝一諾哥哥明天鄉試有個好彩頭,金榜題名中個解元回來!”
秋一諾微微擡眸,“桐桐想我中解元?”似乎有些認真地在問詢她。
“啊?”夏疏桐一怔,她不過順口說句吉祥話罷了,哪能真盼着他一個武将中解元啊,便笑道:“一諾哥哥盡力就好,你已經很厲害啦!”意思就是:考不上也不要緊。
秋一諾微微一笑,低頭舀了一口蛋黃羹送入口中,蛋黃羹芳香濃郁,嫩滑得入口即溶,味道比上次吃的還要香上許多。
“好吃嗎?”夏疏桐問道,心中有點小緊張,一諾哥哥平時不怎麽喜歡吃甜食的呢,她怕太甜了他不喜歡。
秋一諾擡起頭來,點頭淺笑道:“好吃。”說完這話,他又湊過來,低聲道,“桐桐,如果我中了解元,可有什麽獎勵?”
夏疏桐一聽就笑了,只當他這話是玩笑話,便玩笑道:“一諾哥哥要真中了解元,我天天給你做這個吃!”
“當真?”
“當然啦!別說牛乳蛋黃羹啦,就是要別的我也會給你做!”夏疏桐笑道。
秋一諾微微一笑,不再言語,低頭細細品味起蛋黃羹來。他吃得很認真,仿佛是在品着什麽瓊漿玉露、珍馐美食一般,夏疏桐心中生起絲絲歡喜,他這般喜歡吃,還珍惜着,她就是經常做給他吃也是無妨的。
次日一早,秋一諾入貢院鄉試。
三日後,院門打開,在貢院裏呆了足足三日的學子們立即像潮水般湧了出來,大多神色忐忑,一臉疲憊。
待學子們走得七七八八後,秋一諾才從貢院裏不疾不徐地走了出來,這幾日他作息調節得當,睡眠充足,是以精神氣色都不錯,不像其他學子般一臉倦容、萎靡不振。
他一出來,便有護國公府的随從上前來告訴了他一個壞消息,“二少爺,府裏出事了,您會試這三日,老爺夜間連吐了三次血。”
“什麽?”秋一諾聞言心中一驚,忙問,“怎麽會這樣?”
随從道:“白日無事,一入夜就寝後便吐血,請了宮中幾位禦醫來看過,卻都查不出是何病症。”
“讓七白看了嗎?”
“也看了,七白大夫也查不出。”随從愁容道。
“我知道了。”秋一諾連忙快步回府。
秋一諾回到府後,看望了秋君霖,細細核查了這幾日之事,卻查不出什麽異常來。秋一諾不解,前世義父身子一直無恙,十分康健,五年後還領兵攻打北狄,再振雄風,今世怎麽會這樣?
按目前這種情形來說,不是重病便是中毒。可若是重病,不可能那麽多名醫都查不出來,而且他只是晚間病發,白日與平時無異,他猜測,中毒的可能性多一些,可是中的是什麽毒?又是誰膽敢、還有這個能力給他投毒?投毒的目的是什麽?秋一諾第一個想到的是朝政相關。
如今北梁未立太子,因北梁立儲君無關嫡長,只看各皇子的治國之能,是以如今年紀相當的大皇子與二皇子都在對儲君之位明争暗奪。這二人整體來說勢均力敵,大皇子在背景上略勝二皇子一籌,二皇子則勝在才德兼備。
秋一諾仔細分析,大皇子為皇後娘娘所出,皇後娘娘是馮氏親姐姐,是以如今護國公府雖一直未站隊,朝堂都默認護國公府是屬大皇子這一邊的。既然是自己人,護國公府也對大皇子十分重要,那大皇子絕對不會想秋君霖出事;可若是二皇子,以他對二皇子的了解,二皇子雖有手段,卻絕對不會動到護國公這等重臣頭上來。
莫非是三皇子?三皇子稍年幼,今年不過十七歲,前世他一直只顧吃喝玩樂,看似赤子之心,毫無争奪儲君之心,可後來那份深藏的野心卻是顯露出來了,還趁着大皇子和二皇子争鬥到最後關頭時時,妄想坐收漁翁之利。可是這一世,他似乎沒有這麽做的理由。難道是和北狄相關?前世,五年後北狄來犯,義父才再度出征,今世他們攻打西戎獲得大勝時,他設計連着北狄一起收服,免去了前世的五年後之戰……
秋一諾想了整整一宿,都在分析着前生今世朝堂上的各種變化,卻獨獨沒往內宅這處想去。
所幸的是,這夜秋君霖沒再吐血了,只是次日醒來,容顏變得十分憔悴,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幾歲一般。
馮氏見了他這模樣,焦慮得不得了,一大清早便入宮去了,說是去求見皇後娘娘,準備請幾個禦醫到府上來。
馮氏入宮後,秋一諾也在想辦法,後面提議,可以請長生藥鋪的掌櫃陳郁金過來號一下脈,畢竟陳郁金也是一名能醫。
聽到長生藥鋪,躺在榻上一臉萎頓的秋君霖黯淡的眸光忽地一亮,像是打起了一些精神,坐了起來道:“我們去一下長生藥鋪吧。”他不知自己身患何病,興許時日無多了吧,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就想起了她,瘋狂地思念着她,如同魔怔。
秋一諾不知秋君霖為何不在府裏好好等陳郁金上門診治,反而要親自過去一趟,不過,他知道義父這麽做定有他的緣由,便道:“義父,那我們坐馬車過去,我先派人去問問陳掌櫃在哪間藥鋪。”
“不必了,我們就去城南那一家吧。”秋君霖起身穿衣,動作也不如從前利索了,低低道,“他若不在,你叫他過來就是。”
“是。”秋一諾很快吩咐下去,讓人去打點了。
一柱香多一點的時間,父子二人便來到了長生藥鋪,恰逢陳郁金也在,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連忙為秋君霖號脈。
陳郁金號了許久,才道:“這脈象時而燥熱沛盈,時而虛熱中虧,如若不能及時醫治,只怕不容樂觀。”
“那如何醫治?”秋一諾問道。
陳郁金搖了搖頭,“這就不知了,不過,這燥熱的脈象我倒曾在一人身上看到過。”
“誰?”秋一諾問。
“唐将軍。”陳郁金道,“不久前唐将軍也是這等病症,不知現在如何?”
秋一諾聽了,便将秋墨這陣子的情況同他說了,秋墨前幾日泡過冰水後,染了風寒,這幾日一直呆在家中養病,也快好了。
陳郁金聽後,道:“那待會兒我去看看唐将軍,看下他目前脈象如何。”
“有勞了。”秋一諾道,“那我義父這邊,陳掌櫃可有什麽眉目?”
陳郁金無奈地搖了搖頭,秋一諾微有失望,正欲同陳郁金告辭,秋君霖卻開口問道:“唐大夫在嗎?”
陳郁金知秋君霖與秋墨姑姑之前在邊城相識,是以這會兒秋君霖問起她來他也沒多想,只道:“唐大夫這兩日身子有些不适,告了假。”
“不适?哪裏不舒服?”秋君霖下意識便問。
秋一諾看了秋君霖一眼,覺察到了他的異樣。
“說是染了風寒。”陳郁金答道。
秋君霖沒有說話了,沉默片刻,忽然道:“陳掌櫃現在可是要去唐将軍府上?”
“正是。”
“不知我能否一同前去?”秋君霖又問,眸色隐隐有些急切。
陳郁金一聽,忙恭敬道:“護國公客氣了,在下去唐将軍府上還需拜谒,您若光臨唐将軍府,只怕唐将軍還要出門相迎。”
“那便走吧。”秋君霖道,擡腳便走了出去,步履也不若平日般穩健,有些急躁。
秋一諾連忙跟上,只覺得今日的秋君霖很不對勁。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秋墨的将軍府。
秋墨身體底子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聽他們說明來意,連忙伸手給陳郁金號脈,陳郁金號完,搖了搖頭。
“怎麽了?”秋墨心一驚,他不會又得了什麽病吧?這陣子怎麽這麽衰啊。
陳郁金見他誤會了,忙道:“不是,唐将軍的身子即将康愈。只是,您之前和護國公相似的脈象,在下已經把不出來了。”
秋墨這才松了口氣,拍了拍胸脯。
秋一諾看向秋君霖,卻發現他有些魂不守舍,上前喚了他一聲。
秋君霖面色有些發紅,只覺得身子越來越燥熱,似乎是這屋子太悶熱了,便道:“我去外面走走。”
秋一諾點了點頭。
秋君霖前腳剛走,門外便有一人匆匆而入,是手執一卷古書的七白,他是來找秋一諾的,見了他便興奮道:“爺,我找到了!”
“找到什麽?”秋墨問道。
七白喜道:“上次的蜘蛛血印極有可能是鴛鴦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