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接下來連着數日, 日子皆是風平浪靜,秋墨姑姑自覺在府中休養得差不多了, 便來了藥鋪繼續坐診。

誰知這日,藥鋪裏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秋墨姑姑這個時候正在內室為一位婦人診治, 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嘈雜聲, 似有人要闖進來,秋墨姑姑擰眉, 對躺在榻上解了衣裙的婦人道:“這位夫人,我去看看外面發現了什麽事, 你先在這兒稍等片刻。”

“好,謝謝唐大夫。”年輕婦人起了身,将衣裳稍微收攏了一些。

秋墨姑姑剛掀起布簾出來,便見門口的卷簾被人掀起,有陌生的婆子直接闖了進來,秋墨姑姑連忙上前去攔, “你們是什麽人?出去!我正在診治病人。”

兩個婆子上前來, 徑直推開了她, 緊接着丫環打起簾子,外面走進了一位穿金戴銀的婦人來, 秋墨姑姑一見到來人,當即怔了一怔。

婦人約莫三十歲, 梳着淩雲髻, 穿着一身石榴紅繡牡丹團花襖裙, 繃着一張長臉, 看起來十分盛氣淩人,正是安寧郡主。

寧安郡主見到她,笑了一笑,“聽說長生藥鋪來了個女醫,醫術不錯,卻不曾想是故人。”寧安郡主面上雖挂着笑,可一雙淩厲的單鳳眼卻像刀子一樣鋒利,像民恨不得在秋墨姑姑臉上狠狠劃上幾刀。這麽多年不見,沒想到她居然還這般年輕,模樣就跟十幾年前一樣沒什麽變化,這還不止,氣色看起來竟比當年在文府還要好,面若桃花,也不知是什麽妖精所化,難怪能将文安然給迷得團團轉!

秋墨姑姑當年自從離開文府去了鏡花庵後,已有十三年不曾見過寧安郡主了,如今時隔多年再見到她,秋墨姑姑竟下意識地有些懼怕她,忍不住想後退。

不,她現在已經不是文府的妾侍了,她是自由身,秋墨也長大了,她不需要再怕她了。想到這,秋墨姑姑堅定地上前一步,不冷不熱道:“這位夫人如果是來醫病,還請在外等候。”

安寧郡主輕笑,“等候?”

“是,”秋墨姑姑道,“我這邊還有病人在就診。”

安寧郡主一聲冷笑,“本郡主在外,從來不需要等候。”

“就是!”安寧郡主身後一身穿黃色羅衫的丫環道,“我們郡主屈尊降貴,你不上前恭迎,竟還敢讓我們郡主等候?”

秋墨姑姑認得這黃衫丫環,叫小柳,是安寧郡主的陪嫁丫環,當年還曾掌過她的嘴。如今多年過去了,小柳還是當年的丫環,她卻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任誰都能欺負的妾侍了,而是成了一個受人敬重的女醫,秋墨姑姑坦然道:“我醫病,若不是急診,從來都是先來後到,我看你家夫人也不像是有急病的模樣,所以還是請在外等候。”

“你放肆!”小柳斥道。

“你才放肆!”秋墨姑姑往外喚道,“來人!”

小柳冷笑,“誰敢來?”

“我敢!”她話落音,秋墨便從門外走了進來,叫道,“我看看,是誰有病啊!”

“你……”小柳正欲開口喝斥,一轉頭卻見是秋墨,秋墨把玩着腰間的帥印,笑盈盈地看着她,小柳連忙住了口,退到寧安郡主身後去。

“我說你們這些做下人的怎麽這麽不懂禮數呢?”秋墨大大咧咧走了進去,“看到本将軍也不行禮?”

小柳聽了這話,忙領頭對他行禮,“奴婢見過鎮軍大将軍。”小柳心虛得很,看也不敢看他,當年這臭小子小的時候她還經常在小姐的指使下偷偷掐他呢,掐了他他也不敢告訴唐以柔,誰知道現在就成了大将軍了呢?小柳只希望他那時年紀小,記不得了。

秋墨卻是來到了她跟前,低下頭來看她,小柳吓得頭都不敢擡,秋墨笑嘻嘻道:“我記得你,你是小柳吧?我小時候你老是掐我的,還拽過我頭發的,你記不記得?”

小柳都快被他吓哭了,“撲通”一聲跪下道:“奴婢不記得了,将軍一定是記錯了!将軍大人大量!”又重重磕了個頭。

“起來!”安寧郡主對沒骨氣的小柳十分不滿,喝斥了一聲,小柳這才哆嗦着腿站了起來。

“喲,是安寧郡主啊?”秋墨笑嘻嘻道,“不知您得了什麽病啊?”

安寧郡主冷道:“原來是鎮軍大将軍,将軍有口說別人,怎麽沒口說自己?”

“哦?安寧郡主這是何意?”秋墨裝傻問道。

“如果本郡主沒記錯,将軍是正三品武官,品級還在本郡主之下?怎麽不見你對本郡主行禮?”其實,郡主之位雖是從一品的品級,可說到底不過是個虛名,一般手上有些實權的文臣或武官,見了她們都是不需要行禮的,可若深究下來,行禮也不為過。

秋墨失笑,“原來郡主說的是這個,這有什麽?郡主您年紀都這麽大了,是我的長輩,我給您行個禮便是!”說罷十分随意地朝她拱手行了一禮,又道,“我記得您動不動就愛生氣,但真的別氣了,您再氣下去,皺紋都快趕上文老夫人了。”文老夫人,正是文安然的母親,也就是安寧郡主的婆婆。

秋墨這番話,差點沒将安寧郡主給氣暈過去,安寧郡主差點就要當場翻臉了,虧得小柳拉了一下她衣裳,她才回過神來,很快,她便将氣撒到了秋墨姑姑身上,冷冷看了她一眼道:“這女醫也好生沒禮數,見了本郡主也不見行禮!”唐以柔身為普通百姓,見了她可是要行跪禮的!

秋墨一聽就笑了,“我說寧安郡主,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

“這不就是藥鋪?”

“那你現在所在的這個屋子,又是什麽地方呢?”

“診室。”

“就是了,診室裏面只有大夫和病患兩種身份。大夫問什麽,病患便答什麽,大夫說什麽,病患便做什麽。”秋墨收了笑道,“我姑姑好歹都在邊城行過醫,上至護國公、下至普通将士,誰見了她不是客客氣氣的,可從沒有什麽人讓她行過禮!郡主倒是比護國公的排場還大!”

“你!”安寧郡主怒道,“你簡單強詞奪理!”

“郡主,我這就是在跟您講道理,怎麽就成了強詞奪理?要不咱們去皇後娘娘面前評評理?哦不對,我身為武官,怎好直面皇後娘娘?那要不咱們去請聖上評評理?”

“你、你!”寧安郡主氣得直咬牙,這等小事,她怎麽可能會驚動到皇後娘娘跟聖上跟前去?她怕自己在他們面前失态,最後只能狠狠跺了一下腳走了。這臭小子護得了她一時,可護不了她一世!她以後有的是辦法整治唐以柔!

安寧郡主的人走後,秋墨姑姑嘆了口氣,秋墨正想安慰幾句,卻聽布簾後有窸窣的聲音傳來,不一會兒,裏面走出了一個年輕的婦人,婦人病也不看了,趕緊跑了。

秋墨姑姑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感慨道:“我倒是給藥鋪趕生意了。”

“怎麽會呢?”夏疏桐掀簾而入,身後跟着茯苓,“秋墨姑姑坐診,不知多少人慕名而來!”

秋墨姑姑搖了搖頭,“我覺得,我還是請陳掌櫃請辭吧。”先是文安然,再是安寧郡主,期間還有個易成。她若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将軍府,便什麽事都沒有。

“別啊!姑姑!”秋墨道,“你不是喜歡做這個嗎?姑姑,我說過,以後會讓你做你喜歡做的事情的!”他可不想姑姑整日呆在府裏對着菩薩念經,他怕久了姑姑會出家。

“寧安郡主不會罷休的,總這樣,未免影響藥鋪裏的生意。”秋墨姑姑道,“我意已決,等下我去找陳掌櫃說。”

秋墨總不能這樣護着她吧,今日她來藥鋪,他便跟着來,他又能跟得了多少時日,她不想誤了他的時間。

秋墨姑姑決定了的事,他們身為晚輩也不好過問,只能如此。

夏疏桐因着這事,下午回到府後還有些悶悶不樂,她不想以後秋墨姑姑一直被安寧郡主欺負,可是安寧郡主身為郡主,品級頗高,就連她娘見了安寧郡主都得行禮呢!郡主是從一品,秋墨姑姑要想壓過安寧郡主,除非她能獲得一個正一品的封號。女子不能當官,正一品的封號除了給公主,就只能給诰命夫人了。可是正一品的诰命,得要求其夫君是正一品的官,如果這夫人的夫君對北梁有重大貢獻或者是這夫人本身有所作為,這樣才能請封。

像她外祖母葉氏就是因外祖父屢建軍功,才被太後娘娘封為一品诰命夫人的。不過話說回來,她舅舅軍功遠超外祖父,為什麽直到現在,她舅母馮氏還是只被封為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呢?聖上和皇後娘娘為什麽不加封她為正一品的呢?夏疏桐覺得有些奇怪,不怎麽想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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