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陽春面
陽春面
“呼……呼……”
由于梁保國太重了，往常不到半個小時的路程，今天趙桂芳足足騎了四十分鐘，還差點把自己累死。
到了蘇家後，她二話不說就先去喝了幾大口水，接着坐着休息，話都沒說一句。
梁保國看趙桂芳累成這幅模樣，生怕趙桂芳發火遷怒他，也一聲不吭，跟個鹌鹑似的縮在一角。
不過，蘇家院子的香味好濃啊！這煮的是什麽？好想吃。
梁保國口水泛濫，胃突然像是從沉睡中蘇醒，不停的催促梁保國快進食快進食。
梁保國沒辦法，只能按着胃在小聲嘟哝：“別急，很快就有東西吃了。”
一牆之隔的蘇淼淼：這個大塊頭是誰啊？
家裏來了外人，蘇淼淼連忙從後院出來，看到趙桂芳的身影，她才放松了，輕聲問：“趙姨，這是？”
“呵呵，淼淼早上好！”
趙桂芳先打了個招呼，眼神有點飄忽躲閃。
在家的時候她覺得先斬後奏沒啥問題，可到了蘇家，看着蘇淼淼稚嫩的臉，想着要人家幫自己照顧兒子，她心裏無端湧出了幾分心虛。
“趙姨早上好！”
等蘇淼淼也打了招呼後，趙桂芳趕緊指着梁保國介紹，“淼淼，這是我兒子，你可以喊他保國哥。”
蘇淼淼不明白趙桂芳為什麽把梁保國帶來，但見人三分笑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她笑得甜滋滋道：“保國哥好。”
“淼淼……妹妹好，”梁保國緊張的手足無措，臉紅耳熱。
自打長胖後，別的孩子看梁保國不是厭惡就是漠視，就連梁保國的兩個弟弟其實也嫌棄他，不想搭理他。
梁保國已經快忘了別人對他笑是什麽滋味了，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鄉下看到了。
還是一個這麽漂亮的小姑娘，淼淼妹妹果然像他娘說的，是個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梁保國心裏熱乎乎的，對蘇家的抵觸之情不知不覺沒了。
見兩個小孩初次見面還算友好，趙桂芳的臉上染上了燦爛的笑意。
于是她主動把自己的來意說出來，說讓梁保國先在蘇家适應幾天，要是梁保國待得下去，以後就在蘇家住上一陣。
她也不讓蘇家白幫忙，一個月她會給二十五塊錢，另外再給五張工業票，三十斤糧票，一斤肉票，五斤菜票等。
蘇淼淼：驚喜來得有點太突然。
蘇家啥吃的都有，所以趙桂芳給的錢和票四舍五入，就相當于淨利潤。
那麽多錢和票，已經相當于一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而蘇淼淼要付出的只是每頓飯多做一點點，代價相當的小。
這門生意，可以做。
蘇淼淼挺滿意的，但她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照顧梁保國看似簡單，但有一個最關鍵也最致命的問題，那就是梁保國的脾氣。
若他是個乖孩子，照顧他一個月一點都不費力，可反之，他要是個無法無天的熊孩子，那……
趙桂芳就是給再多，蘇淼淼也堅決不幹。
如果普通孩子是天使，那熊孩子就是地獄的惡魔，光和他們随便打打交道已經夠讓人受不了了，要是長期相處，那簡直要命。
蘇淼淼可不想英年早逝，所以她一定要先看看梁保國的脾氣性格，再決定讓不讓梁保國留下。
“趙姨，沒問題，我今天一定會好好照顧保國哥的。”
蘇淼淼沒說以後，只說今天。
趙桂芳沒聽出來蘇淼淼的潛意思，還以為她答應了。
只要蘇淼淼同意，這件事就成功了一大半，這下趙桂芳放心了，她眉飛色舞客套道：“他一個大孩子，哪用得着你這個小姑娘照顧，你只要随便弄點填飽他的肚子就行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我也不去找你媽了，淼淼你幫我和你媽說清楚，晚上我再來一趟。”
蘇淼淼點了點頭，趙桂芳趁機把她帶的細糧拿出來，讓蘇淼淼随便做。
蘇淼淼說“沒問題”，趙桂芳急着趕回去，看全都安排妥當了，就急匆匆離開了。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趙桂芳剛離開，蘇淼淼就笑眯眯問：“保國哥，你應該餓了，早上你想吃啥？”
蘇淼淼的笑容像是最香甜的蜜糖，梁保國根本招架不住，紅着臉結結巴巴說：“都……都可以，我……我不挑，只要你做的，我……我都喜歡。”
看梁保國像個羞澀的小姑娘，蘇淼淼臉上的笑容深了一些。
親娘都走了還這麽老實，初步判斷，梁保國應該是個乖孩子。
不錯不錯，蘇淼淼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孩子，希望梁保國小同志繼續保持。
蘇淼淼把趙桂芳帶來東西翻了翻，發現有面條。
有面條就簡單了，蘇淼淼拿着面條笑着說：“保國哥，我煮碗陽春面給你吃。”
梁保國連連點頭，他其實沒聽過陽春面，但他覺得，只要是蘇淼淼做的，一定都很好吃。
陽春面，又稱清湯光面，湯清味鮮，清淡爽口，吃的就是食材的鮮味。
做法也很簡單，蘇淼淼先在碗中放點醬油豬油，以及昨天撈的小蝦米和鹽。
接着等鍋裏的水燒開後，将滾燙的開水澆下去。
其實最好用高湯，但蘇家明顯沒這條件，蘇淼淼只能用開水将就。
冒着白煙的開水與所有食材相融後，豬油香蔥香蝦米香頓時撲面而來。
原本潔白的開水被醬油染成了淡醬色，表面上還飄着一層大大小小的油花，配上潔白的小蝦米和翠綠的蔥花，最後再加入煮好面條和燙好的白菜，美的就像一副山水畫。
這就是陽春面，簡單質樸，卻又異常鮮美。
蘇淼淼自己都看餓了，不過她才吃了早餐沒多久，着實吃不下了，只能遺憾等下一次。
一碗陽春面攏共沒花費十分鐘就出鍋了，蘇淼淼把面條端在院子裏的石桌子上，熱情招呼道：“保國哥，快來吃吧！”
梁保國發現只有一碗，還以為蘇淼淼是不好意思吃他家的面條，主動說：“淼淼妹妹，我吃不完，你拿個碗咱們一起吃吧！”
蘇淼淼斜眼看了一眼碗裏的面條，才小半碗而已，梁保國這麽大的個子怎麽可能吃不完。
梁保國應該是想和她分享，大方不護食，蘇淼淼在心裏又給他加了一分。
可惜蘇淼淼是真的吃不下，于是她搖着頭說：“保國哥，我剛吃了早飯，一點都不餓，你要是吃不完，可以留着過一會在吃。”
至于倒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個年代的白面堪比以後的海參鮑魚，珍貴至極，別說面放坨了，就是掉地上，也照樣會撿起來洗幹淨繼續吃。
意識到自己誤會了，梁保國尴尬一笑，“沒事，我慢慢吃。”
蘇淼淼怕他不自在，抿嘴笑道：“那你先吃着，我去後院挖野菜，吃完後你可以直接來找我。”
梁保國：“行！”
蘇淼淼一走，梁保國立馬坐好，先狠狠吸了一口。
“真香！”
自言自語的梁保國又呷了一口湯，結果他頓時感覺自己被香迷糊了。
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面湯，可一口下去後唇齒間卻蕩漾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香味，久久不能散去。
吞下去後回味悠長，隐隐還帶豬肉香，醬油香以及蔥花的香，它們彙合在一起，只能用一個字形容，那就“鮮”，鮮掉舌頭的鮮。
實在太好喝了，第一次嘗到這種美味，梁保國一口氣把湯喝的幹幹淨淨，才滿足的吃面條。
面條也很好吃，韌糯滑爽，麥香味格外明顯，和小蝦米一起吃，一樣非常鮮香。
“哧溜哧溜……”梁保國瘋狂吸面條，吃的頭也不擡，連蔥花也吃的幹幹淨淨。
吃完後他滿意的打了個飽嗝，萬分滿足。
至于原本打算待一天的想法，什麽？他有過這種想法嗎？應該是記錯了。
接下來的時間梁保國一直陪着蘇淼淼在後院忙活，他雖然胖，本人卻非常勤快，而且謙虛有禮貌，是個很好的人。
所以僅僅一上午的功夫，蘇淼淼就決定讓他留下了。
中午張紅霞他們回來後，蘇淼淼把事情說了一遍。
這個錢張紅霞挺願意賺的，不過，張紅霞還是有點擔心蘇淼淼太累了。
蘇淼淼表示這根本不可能，她現在壯的跟頭牛似的，每天做做飯，她絕對不會累。
蘇淼淼一直慫恿張紅霞答應，拗不過她，最後張紅霞只能讓她如願。
家裏多了一個人和平常差不多，得知梁保國家給足了錢，看在錢的份上，蘇子國他們都對梁保國很友好，一會兒功夫四個大男孩就打成了一片。
在蘇家沒有受到任何歧視，梁保國感覺蘇家就是天堂，一點也不想回他自己家。
趙桂芳看梁保國發自內心開心，也覺得她這一步走對了。
第二天她就把梁保國的衣服被褥全送來，讓梁保國在蘇家紮了根。
接連兩天，每天蘇爺爺花半天工就能從山上摘好幾十斤刺五加葉，兩天就把青嶺山外圍的刺五加都撸禿了。
有這麽也差不多夠了，接下來幾天，蘇淼淼每天炒幾鍋，分批把五加茶全部炒出來，最終得到了二十斤幹茶。
趙桂芳聞訊趕來，見到一堆茶葉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大手一揮說：“這次我全要了。”
張紅霞：驚掉下巴jpg
今天家裏只有張紅霞，其他人全出門了。
張紅霞被趙桂芳的話吓得瞳孔緊縮，她抖着嘴皮問：“趙姐，你要這麽多怎麽可能喝的完。”
就是天天當水喝，一年也喝不完二十斤茶啊！趙桂芳該不會是要搞投機倒把吧！
也不對啊！她有錢有權，應該不會為了一點點小錢幹違法的事。
那到底為啥呀？張紅霞百思不得其解。
趙桂芳人精一個，咋可能沒聽出張紅霞的潛意思。
她生怕張紅霞誤會了，趕緊解釋，“哎呦！我當然不可能是自己喝，你們不知道，上次的五斤茶，被我分給了我的親戚朋友，還有保國他爹的同事戰友。”
“我只是讓他們嘗嘗鮮，可淼淼炒的五加茶太好了，嘗過的人沒一個說不好，全都千叮咛萬囑咐，希望我能幫他們買一點。”
“你覺得二十斤五加茶很多，實際上我要是帶回去，這點茶根本不夠分，再來二十斤還差不多。”
趙桂芳的話真真假假摻合在一起，張紅霞根本沒聽出來，她其實說的大部分都是假話。
趙桂芳确實要分一些五加茶給親戚，但頂多只分幾斤，剩下的她除了自己喝，最主要是用來送禮。
梁百勝想要繼續往上爬，人情往來是必不可少的，而那些人最喜歡的，就是能養身保健的東西。所以蘇家的五加茶要是換個包裝送出去，絕對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過，送禮這種事只能爛在肚子裏，趙桂芳連梁保國三兄弟都沒透露過一絲半點，自然更不可能告訴張紅霞。
趙桂芳的話雖然是假的，但很有用，起碼張紅霞安心了許多。
不過，趙桂芳一次性想買二十斤，這點張紅霞還是沒法答應。
“趙姐，這次恐怕要令你失望了，俺家周圍的刺五加葉已經被薅禿嚕皮，沒有了。”
“今年應該只有二十斤茶了，所以頂多只能分十斤給你，剩下的俺們要留着自己喝，還要分給親戚們。”
張紅霞的話也是說一半留一半，青嶺山外圍雖然沒刺五加葉了，但要是真想摘，還可以去別的地方。
但是，張紅霞覺得沒必要。
她很膽小，要是只把五加茶賣給趙桂芳，危險性不大，那沒問題。
可趙桂芳居然想幫親戚朋友買，這不是缺心眼嘛！
他們是在搞私人交易，不是玩過家家，這件事要是知道的人多了，再倒黴遇上個有壞心思的舉報，那她家就完蛋了。
當然，趙桂芳的朋友，也不一定有壞人。
可俗話說得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張紅霞不敢賭，因為一旦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錢啥時候都可以掙，人沒了可就啥都沒了。
除了不能冒險，還有一點，就是炒茶太辛苦了。
家裏只有蘇淼淼會炒茶，她的身體才好沒多久，若是為了掙點錢把她累壞了，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趙桂芳聽了張紅霞的話，眉頭立馬皺的死死的，她為難道：“紅霞妹子，十斤……真的太少了，別說給外人，我公婆和娘家人就能分完。”
也對，這年頭誰家兄弟姐妹都是一堆，一家只分半斤都不是小數目。
可趙桂芳可以選擇不分啊……
不過這話張紅霞不好意思說，她呵呵一笑，正準備再次婉拒，趙桂芳又開口說：“要不這樣吧！這次的二十斤全給我，我記得我妹子家周圍有不少刺五加，明天我就讓她摘個二三十斤葉子送過來。”
張紅霞：……
自己的理由全被堵了回來，這該怎麽拒絕？
看張紅霞猶豫了，趙桂芳再接再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怎麽可憐怎麽說，說得好像她離了五加茶就活不下去似的。
口水都差點說幹後，趙桂芳終于把張紅霞忽悠住了，成功把茶葉買完了。
害怕張紅霞後悔，得手後趙桂芳甩下兩百塊錢提着五加茶急吼吼跑了，至于剩下的兩百塊，她帶的錢不夠，明天再給。
後來清醒過來的張紅霞：……
當官的果然都是老狐貍，心眼太多了，她輸的不冤。
第二天傍晚，趙桂芳準時來送錢，還提了二十多斤新鮮的刺五加葉以及五個蘋果。
蘋果是趙桂芳早就答應送給蘇淼淼的，但現在不是蘋果上市的季節，只有冷庫裏還剩了點，很難買。
趙桂芳也是昨天才托人買到，今天就巴巴的送來，也是很有誠心了。
看在蘋果的份上，張紅霞的氣暫時消了。
兩人又親親熱熱起來，繼續維持塑料姐妹情。
趙桂芳拿的五加葉算下來不太夠，所以蘇淼淼又讓他爺爺去薅了不少回來，接着她又花了兩天時間，炒出了十斤茶葉。
炒完後看着自己逐漸壯碩的肱二肌頭，蘇淼淼嘴角抽搐。
果然掙點錢果然不容易，這要是天天炒茶，估計要不了多久她就會變得五大三粗。
幸好，這是最後一茬，她終于能解放了。
蘇奶奶也早就等不及了，茶葉剛炒好她就迫不及待說：“紅霞，你明天不是要進城采購嗎？你記得把茶葉和肉醬全帶上，給豐年寄過去。還有滿紅，她這些年可沒少照顧家裏，這五加茶怎麽也得給她送一斤。”
蘇滿紅照顧的是家裏嗎？明明照顧的是蘇淼淼好不好。
這個事實張紅霞比誰都清楚，想到小姑子的好，張紅霞大方道：“娘，俺覺得一斤太少了，要不送兩斤吧！”
張紅霞的回答令蘇奶奶很滿意，其實蘇奶奶原本也打算送兩斤，不過仔細考慮之後，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算了吧！滿紅不愛喝茶，送再多都是便宜別人，這次先送一斤，要是她喜歡，以後她回家俺讓她喝個夠。”
張紅霞點頭贊同，五加茶的魅力她家深有體會，簡直老少皆宜，蘇滿紅畢竟是當媳婦的，送去後要是她公婆喜歡，她這個當兒媳怎麽敢和公婆搶？肯定大部分都會被她公婆喝了。
雖然是親家，對蘇家來說蘇滿紅公婆依舊是外人，只有蘇滿紅和她的孩子們才是親的，有好東西自然也要先緊着他們母子幾人。
“奶奶，你們忘了靈芝酒嗎？”發現奶奶把最重要的東西忘了，蘇淼淼适時提醒了一下。
“能喝了嗎？”蘇奶奶問道。
蘇淼淼：“可以了。”
有蘇淼淼這句話，蘇奶奶考慮一下說道：“那就給你小叔寄兩斤，至于你姑姑，照樣等她下次來再給她。”
靈芝酒實在太珍貴了，蘇奶奶一口也不想便宜蘇滿紅的公婆。
這不是啥大事，随便蘇奶奶怎麽安排，沒人有意見。
說定了，張紅霞又轉頭問蘇淼淼，“閨女，最近你太累了，明天要不要和媽媽一起去城裏玩？”
蘇淼淼歪了歪頭，眨巴眨巴又挺又翹的睫毛，考慮了幾秒後點了點頭，“好，媽我想去看電影。”
雖然這年頭的電影畫質特別差，可沒辦法，誰叫這年頭的娛樂生活實在太匮乏了。
蘇淼淼天天待在鄉下只能看着山山水水花花草草雞鴨豬牛，這些偶爾看一看很新鮮，要是每天都是這幅景象，對蘇淼淼這個經歷過信息大爆炸時代的人來說就太無聊了。
沒得選，看電影已經是最好打發時間的方式了。
“行，媽答應了，”張紅霞笑呵呵應了，一張電影票也就一毛錢，蘇淼淼剛掙了五百塊巨款，別說一毛，她就是要花掉一百塊張紅霞也沒意見。
張紅霞就是随便想想而已，卻不知道，讓蘇淼淼去一趟城裏後，她還真花了一百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