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糟糕，又被攔下了。”
同時說出這句話的兩人對視一眼後，又因為不認識彼此而把頭轉回去。
發生對視的兩人，一人是剃着寸頭的田中龍之介，另一人就是此刻提着心看比賽的櫻井愛子，她除了和烏野排球隊這人說出同樣的話，除此之外她還聽見他喊出了一個詞，悲劇。
雪之丘初賽撞上北川第一是一場悲劇。
在第一局雪之丘還拿下了兩位數的得分，可到了第二局雪之丘的分數一直保持在個位數的得分，可以說是雪之丘在技術方面被北川第一全方面的碾壓着。
這時，櫻井愛子聽見烏野排球隊的幾人開始分析起戰局：
“雪之丘的1號技術不太成熟但動作特別靈活，他要是個子再高一些就好了。”
“雪之丘的二傳。。。如果換一個技術稍微像樣些的人，就能夠讓1號更好的發揮出自己實力。不過在這種處處不利的初學者隊伍那個1號卻能把隊伍撐起來，還挺厲害的。”
烏野衆人中一直分析着戰局的人，是一個外表看上去樸實剛健的短發男生，櫻井愛子聽見和尚頭君稱呼他為大地前輩，這人應該是排球隊的主将，他分析着戰局的情況，态度和用詞都很客觀。
在他的眼中，也就是懂排球的人中，現在的日向翔陽瑕不掩瑜，而影山飛雄也同樣。
一個人支撐起隊伍充當着隊伍脊柱的日向翔陽和個人能力出類拔萃卻孤軍奮戰的影山飛雄嗎？
的确，櫻井愛子也是第一次看影山飛雄比賽，她發現他在比賽中的樣子和場下生活中的樣子判若兩人，日常中的影山飛雄看着有些呆和好笑，但在賽場上的影山飛雄看着卻有些急躁？
場內聲音嘈雜，場上球員的聲音很難被觀衆聽清，但是表情卻能被坐在前排的觀衆們看個清楚。
影山飛雄一直在要求着隊友些什麽，表情不太好的說着話，而他隊友的表情都很耐人尋味，似乎雙方都在‘忍受’彼此的感覺。
別人櫻井愛子不了解，但按照她對影山飛雄的了解，這人身上一直彌漫着股慢人半拍的瓜兮兮味，搞不好影山飛雄沒和隊友交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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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飛雄和日向翔陽看着倒像是兩塊相反的拼圖，影山有着日向缺乏的技術，日向有着影山缺少的人際關系交際能力。
但是，他們卻是這場上最認真的人！
櫻井愛子再次攥住拳頭，在北川第一拿下第一局的勝利後，北川第一的隊員都習慣了日向翔陽的攻擊節奏，再加上日向翔陽沒有多少實戰經驗，導致他進攻方式單一，北川第一的人在第二局時氣勢便放松下來，因為他們發現原先自己警惕着的賽場上的猛獸，他其實只是一只未長成幼虎，不足為懼。
只有影山飛雄從頭到尾沒有改變态度，在比賽獲得勝利前，他始終保持着對對手的戒備。
而日向翔陽在場上的一舉一動也對得起影山飛雄這番态度。
看着場上因為救球而摔出賽場，還撞到牆壁的日向翔陽，櫻井愛子凝視着北川第一遙遙領先的分數，緊張到雙唇顫抖，她粉色的唇瓣，像是被暴雨擊打得瑟瑟發抖的花瓣。
翔陽為什麽不放棄？
她想那是因為：“球還沒落地啊。”
櫻井愛子唇間細若游絲的呢喃被烏野的幾人聽在耳中，他們轉頭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後，才又滿懷感嘆地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北川第一和雪之丘的賽場上。
是啊，對手強到令人仰視那又怎麽樣？只要排球還未落地，他們這些在賽場上的人就不會放棄。
賽場上奮力救球的日向翔陽也是這樣思考着的，球還沒有落地，他就不會停下追逐的腳步，而在面對因為北川第一強大實力碾壓下心生退縮的球員，日向翔陽是這麽對他說的：
“我們不是還沒有輸嗎？”
場上聽到日向翔陽這句話的影山飛雄：“！？”
這家夥。。。
對啊，在球場上無論處在什麽樣的情況下，繼續戰鬥下去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球還沒有落地，多麽簡單的道理！
還沒有輸，所以我不能放棄，這就是理由！
雪之丘的1號先前在廁所遇到時，他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他不會放棄。
就在此時日向翔陽終于突破了北川第一的攔網拿下一分，這讓影山飛雄大為惱火，隊友們為什麽在賽場上抱着悠閑的态度？！
對面那橘子頭的家夥是認真的！他是真的抱着想贏的念頭在戰鬥。
影山飛雄：“你們這是在幹什麽？！追上球啊，剛才的得分不是僥幸！”
那個雪之丘的1號會戰鬥到最後！
國見英最受不了影山飛雄這指導的語氣：“我們和雪之丘拉開的這個分差，除非奇跡降臨，不然雪之丘的敗局是注定的結果。”
何必浪費多餘的力氣，國見英不理解。
金田一勇太郎倒是隐約摸到影山飛雄的意思，可他和國見英保持着一樣的意見，對付雪之丘使出全力，可以但沒必要。
觀衆臺上觀衆有些看得認真的人，他們的心倒是和影山飛雄的心短暫地貼在了一處，他們都看到了日向翔陽的認真，于是看臺上除了北川第一啦啦隊的加油聲之外，零星傳出了幾句為雪之丘加油的聲音。
“加油啊！”
“雪之丘的1號加油啊！”
“上啊，小不點！”
但在這些加油聲中卻沒有出現櫻井愛子的聲音，這讓烏野觀賽的幾人中的菅原孝支，不由自主地把眼神落到了櫻井愛子身上。
現在你是怎麽看的呢，漂亮的陌生小姐？
櫻井愛子的容貌注定讓人無法忽略她的存在，不少人在察覺到雪之丘必輸的結局，卻遲遲沒離開座位的原因，其中大部分的想法在于他們想多看她兩眼。
想到幾年前烏野的比賽，曾經烏野在賽場上面對的局面，和現在的雪之丘幾乎一模一樣，而一直關注着烏野比賽的人，他說的是‘烏野的恥辱，飛不起的烏鴉。’。
你會說什麽？會對雪之丘失望嗎？
菅原孝支半垂着眼簾，盯着女孩子泛白的臉，卻聽見她小聲說：“影山飛雄厲害啊，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嗎？
他沒聽過這句話，但根據字面意思解讀，菅原孝支大概能知道女生想表達的意思。
她沒有對自己支持的球隊失望，反而對對手球隊球員的認真态度表示了敬佩。
诶，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還有點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她，菅原孝支心裏這麽想着，注意力卻被隊友田中龍之介的聲音引去賽場。
田中龍之介：“你們快看那個小不點的扣球！不是吧？這都能扣到！？”
嗯？菅原孝支看向球場，原先還在球網左側的雪之丘1號瞬間移到球網右側跳起擊球？
他記得剛才這人明明是在左邊，菅原孝支看向澤村大地：“大地，剛才的配合是？”
應該是失誤吧，菅原孝支剛才雖然是去看櫻井愛子了，但也保留了兩分注意力在賽場上。
澤村大地點頭：“啊，剛才那是雪之丘的二傳失誤了，不過真虧1號竟然能追上。”不過，無論1號再如何努力，這場比賽的輸贏，雪之丘已經是無力回天。
賽場上的日向翔陽以旁人觀之咂舌的速度躍起扣球，這次他的扣球成功了，排球越過了北川第一防守的高牆，可惜在他扣球成功的下一秒，裁判吹響了結束比賽的哨聲。
日向翔陽剛才的扣球出界了，北川第一獲得第二局的勝利。
比賽結束了。
25-11
25-6
2-0的結果，北川第一取得了勝利的果實。
“哐當！—”
櫻井愛子手中的保溫杯落地，心裏慌亂的情緒逼得她慌張地收拾完地上的水漬後，就抱着東西狼狽地逃到體育館的衛生間。
打開水龍頭，捧着冷水撲在臉上，櫻井愛子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逃離現場，明明現在站在賽場上的人不是自己，輸的人也并不是自己，她為什麽會這麽難過？
或者說是害怕。
擡起頭看向衛生間的鏡子，她的眼神似乎穿透自己美麗的皮囊，看到內心深處她那名叫膽小鬼的靈魂，櫻井愛子自嘲地想到二次人生沒什麽了不起，果然她自己還是那個喜歡逃避的膽小鬼。
逃避問題比起解決問題，前者永遠是她的最優選項。
她主動靠近日向翔陽的原因，不就是他身上有着自己沒有的勇氣。
膽怯的人啊就連直視太陽的光輝都會覺得痛苦。
更可怕的是櫻井愛子害怕去面對失敗的日向翔陽，就像往常的她不敢面對失敗的這個結果。
什麽事情都只會往最差最嚴重的結果去猜測的行為，已經成了櫻井愛子的人生必選項，她恐懼着未知，恐懼着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成為自己憧憬對象的日向翔陽的倒下。
“翔陽。。。”櫻井愛子捂着眼睛哀嘆，翔陽，你會停下腳步嗎？
今天排球場上短短的半小時比賽就抵消了日向翔陽三年的努力，這樣的結果、這樣的結果、這樣的結果！？
讓人如何接受！？——
成年人每做一件事情前都會事先考慮得失，這一步該不該去做？獲得結果值不值得付出？成年人就像個吝啬的守財奴般看守着自己的每一分精力，把所有未付出行動的事情放在名為值與不值的天平上衡量。
因為看不清未來的走向和在二十年的校園生活中讀過太多書，導致櫻井愛子從上輩子起就活成了自己也讨厭的樣子，她成為了一個越長大越脆弱的成年人。
世界上最脆弱的東西是什麽？
是在社會上艱難求生，距離精神崩潰只有一線的成年人？
在體育館衛生間中，自暴自棄地釋放着自己內心深處陰暗情感的櫻井愛子，她足足在裏面蹲了半個小時，直到覺着體育館裏人應該都走得差不多後，她才磨磨蹭蹭地從衛生間裏走出來。
可沒想到這一出來，她卻看到了背着斜挎包在衛生間外面等着自己的日向翔陽。
櫻井愛子：“？？？”
你、你不要過來啊！！！——
在櫻井愛子自我厭惡情緒飙升到極點時，她最害怕地就是直面日向翔陽這個人。
因為日向翔陽在她這裏代表着無數正面的積極向上的情緒。
日向翔陽：“愛子前輩？”
他朝着退後的櫻井愛子走了兩步，瞬間看清楚她紅紅的眼眶：“你怎麽哭了？”
半濕的碎發在此刻還黏在女孩子臉側，搭配上她一雙紅紅的眼睛，眨巴眨巴眼睛後，眼簾上濕漉漉的睫毛開合間，如同雛鳥絨羽微微顫抖般越發看得人心裏發軟。
櫻井愛子在日向翔陽眼中一向是整潔漂亮的代名詞，而且她身上還帶着一絲文系女生獨有的驕傲厭世感，這樣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件放在櫃臺上展示的高級珠寶，屬于是一種遠離生活氣息的帶着一定距離感的美。
光是遠遠地往上一眼，眼睛就能真切地感覺到她與自己之間的距離。
日向翔陽是第一次見到女孩子哭完後的臉，說實話她看上去很可愛，就像是在下雨天摔進水坑的小狗，是瑟縮着怕人的小可憐。
他放輕聲音說：“剛才，我去見了北川第一的二傳，今天的比賽雖然是我輸了，但下次我可不會再輸給他了，和他說了宣戰的話，約定下次再在比賽上較量。”
接着日向翔陽臉上帶着些抱歉的神色，繼續說：“明明是我邀請學姐來看比賽，沒想到最後卻輸了，抱歉。但是在下一次比賽，我一定會讓愛子學姐看到屬于我的勝利，所以學姐你不必再害怕了，我會帶着你的份一起加油！”
明明自己在這之前都有哭過的樣子，現在卻能在她的面前說下這樣的話？
日向翔陽的膚色很白，櫻井愛子很輕易地就能在他的眼尾處尋見嫣紅的顏色，再加上他T恤上未幹的水痕，這打理過後還顯粗糙的模樣，騙得了誰。
現在心情最糟糕的人是他，而自己哪裏來的臉讓翔陽哄她？
櫻井愛子用力眨幾下眼，壓下心裏湧起的古怪情緒，別開臉不去看他：“今天你辛苦了，不是你的錯，我在觀衆席還聽到不少人在誇你。”
日向翔陽：“真的？”
晃眼間，日向翔陽竄到櫻井愛子面前，一頭豎起來的顯得毛毛躁躁的橙色發絲掃過櫻井愛子的鼻尖，細微的癢意差點讓她對着日向翔陽的頭頂打出一個大大的噴嚏。
這個角度看翔陽，格外的嬌小呀。
櫻井愛子微微低頭，收着下巴看過去，心裏默念到他最近一年絕對沒好好吃飯，怎麽樣子還是小小的？
她看過去的眼神對上日向翔陽清澈的雙眼，橙色的雙眼裏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一如既往散發着柔和的光，柔軟純潔得像是傍晚天空上披着金光的流雲，單單是望上一眼，就讓人心生平靜。
櫻井愛子緊張地抓着自己的背包袋子，輕聲說：“我覺着你今天在場上看着挺帥的。”
日向翔陽被櫻井愛子這一記突如其來的直球，擊得面紅耳赤：“哇、哇啊！我表現得有這麽好？愛子學姐也是，今天打扮得非常好看！”
。。。日向翔陽恐怖如斯，你是什麽牌子的誇誇機？
櫻井愛子：“真的很好，我還看見有可愛的初中女生給你加油了。”
“诶？”日向翔陽趕緊擺手，不知道怎麽回事，直覺告訴他，自己絕對不能說好之類的答案，“有學姐給我加油我就滿足了，之前約好的愛子學姐會當我的啦啦隊！”
櫻井愛子：“？”誰和你約好的啊。
你這順着杆子爬的速度也太快了，櫻井愛子在心裏吐槽說。
當然他恢複的速度也太快，還順便把自己不好的情緒驅散了，人如其名的是個小太陽啊，日向翔陽。
帶上我的份一起加油？
櫻井愛子抿住自己幹澀的嘴唇：“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日向翔陽臉上還帶着被誇獎的紅暈：“是一個穿着黑色運動服的學長告訴我的，對了！他還是烏野的學生，我和他說我高中要去烏野，他說到時候歡迎我來排球部哦！”
“哦，這樣啊。”櫻井愛子的雙眼快速地掃了一下日向翔陽，突然覺得自己這會兒的表現有點丢臉，她一個盤觀者在這裏自顧自負能量滿滿期期艾艾，真正經歷過失敗的人日向翔陽卻極快地找到了新目标。
“我是不是有點矯情？”
“嗯？”
“明明我只是在旁邊看着的人，卻比你這個賽場上的主人公表現得還要情緒化，還有我還比你年紀大，這樣一點都不成熟。”
“不是！——”
櫻井愛子的雙手突然被日向翔陽緊緊握住，細滑的手背瞬間被他掌心的繭子擦過，泛起一片紅痕。
日向翔陽的表情在此刻變得認真，甚至于櫻井愛子覺得他的表情還有帶着些審視的意味：“我不認為學姐這樣子有什麽不好，把心裏的感情及時宣洩出來是正确的，學姐不用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丢臉，而且在我面前變得坦誠的愛子學姐非常的可愛！”
櫻井愛子：“你。。。你不覺得在公開場合說這樣的話很羞恥嗎！？Aho！笨蛋！天然呆！”
日向翔陽：“诶诶诶？我說的全部是真心話，我喜歡愛子學姐！”
我很喜歡愛子學姐~~~
很喜歡愛子學姐~
喜歡學姐~
糟了，我耳朵裏出現回聲了！
完了，我真的說出來了！！！
櫻井愛子和日向翔陽兩人的眼神還在交融着，動作上卻是齊齊甩開對方的手，說不清是誰臉紅的速度更快些，總之在衛生間外的走廊上，誕生了兩個又大又紅的西紅柿臉頰。
櫻井愛子緊張得想握緊雙手，卻在手掌收攏的瞬間感覺到手上殘留着的日向翔陽手心的溫度，頓時她的動作就僵住了，只餘下指尖徐徐在掌心滑過的觸感。
她本就加快的心跳又驟然失序，就像是1900遇見心上人時，手下立刻變奏的鋼琴曲。
她現在這樣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日向翔陽聲音顫抖地問：“愛子學姐你沒有生氣吧？”
“怎麽會生氣，我又不是。。。”似乎是羞于開口表明自己對于感情的望而卻步，櫻井愛子深吸一口氣用着和日向翔陽同樣顫抖的聲音說：“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在氣我自己。”
我真沒出息。
真的。
所以日向翔陽喜歡我，我也喜歡他？
但是戀愛我真的可以嗎？櫻井愛子猶豫地側過臉去看日向翔陽：“真正的我可是個膽小鬼，這樣你也。。。喜歡？”
日向翔陽毫不猶豫地回答：“什麽樣的學姐我都喜歡！——”
他這雙眼閃閃亮且挺胸擡頭的樣子，怪怪的，莫名讓櫻井愛子幻視到自己家裏的楓太郎身上。
有點想摸摸他的頭。
以前在雪之丘的時候想摸就摸了，但是現在總覺得不好意思再對翔陽下手，櫻井愛子的手指微微彈了一下，又很快放松。
她的這一小動作很快被日向翔陽捕獲，日向翔陽沒有猶豫，他隔着袖子握起櫻井愛子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頭頂。笑着說：“學姐的話，摸摸也沒關系。”
櫻井愛子：“！？”
手下是毛茸茸的觸感，日向翔陽的發質偏硬，少量的發絲滑入指縫時，刺刺地有些紮人。
“那，以後請多指教？”
“嗯嗯！請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