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錯撿魔尊的第49天
錯撿魔尊的第49天
回到自己的住處,帶着江叢靡夾縫逃生的雲知染才敢撤掉陣法的遮掩。
大部分修士沒有見過江叢靡本尊,只知道要找一位帶着白色垂耳兔的魔修,任憑他們翻遍了秘境也不會有任何收獲。因為現在跟在江叢靡身邊的……哪是什麽兔子。
少年郎一頭雪色長發,從深衣到鶴氅穿着一身白,卻不顯突兀。
膚如凝脂,唯有眼下泛着淡粉。而赩熾色的眸子光采如火,就像無情的赤紅不小心雜糅進了星辰的光芒,明亮而溫暖,教人一瞧便挪不開眼。
模樣出塵得不像是世間人,站在那裏好似無價美玉雕出來的仙者,潔白無瑕,就像是亭尖落雪,雖是在最高處傲然天下,卻亦可落入世俗塵間。
許久不曾以人形活動,雲知染生疏地揉了揉手腕,又活動了下身體,這才找回了幾分實感。
用靈力把江叢靡擡回房間,雲知染把椅子拖到床邊坐下。一邊的手撐着腦袋,目光盡數落在雙目緊閉的人身上。
明明相處了許久,突然換一種角度看大冤種竟然非常有新鮮感。
修仙者大多都有一副好皮囊,哪怕雲知染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依舊會覺得江叢靡的容貌極為出挑。
江叢靡的眉眼鋒利,但看他的時候卻總是帶着溫柔。
坦然的目光一點一點描繪着江叢靡的棱角容貌,這讓雲知染想起來,他是見過江叢靡冷漠的樣子的。獨自遙望遠方時,亦或是被人團團包圍時眉眼中的騰騰殺氣,但一點也不可怕,而是……非常鮮活。
他沒有見過江叢靡的很多面,按照人類的思維方式來說,是不被想看到。
可為什麽呢?
明明都是他。
撐累了腦袋,雲知染甩了甩手臂放松。手掌支着椅子撐起上身,無意識地伸直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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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原因,雲知染突然理解了為什麽江叢靡不願意讓他發現。
是會惹人讨厭嗎。
就像他一樣。
“天道。”雲知染盯着足尖,喃喃道,“天道最沒用了。”
死在他手下的人千千萬,他卻連一個人都保護不住。
江叢靡一次次的陷入危機,讓雲知染可以同時活動本體和上界處理瑣事且互不受影響,但即将渡劫的其中一人,不得不令他分了心。
是秘境裏欺負江叢靡的那個人。
不枉他特別記下。
那時他就說過,這個人會在不久後死在雷劫。
雲知染放下了腿,靜靜地盯着一處地面。
遠方的某處,毫不吝啬威壓的劫雲滾滾而來,氣勢之磅礴,讓人窒息。
引來劫雲的人愣愣望着天空,活像丢了三魂七魄。還不曾接受一道雷劫,卻仿佛能從空寂的眼神中看到結果。
不僅是他,周遭護法的過來人同樣瞠目結舌:“二少這是引了個什麽劫…”
“不、不知道啊!這……能挺過去嗎。”
“我上次看到這種氣勢,還是在圍觀壇江宗那個大弟子的雷劫的時候。”
這句話一出,護法三人面面相觑,默默閉上了嘴。
人家鐘景是怎麽修煉的,他們二少的修為又是怎麽被喂上來的,能一樣嗎!
轟隆!
一重劫下,大地為之顫動,就連護法三人也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深入骨髓的痛楚被一聲雷喚醒,不約而同地咽了口口水,硬着頭皮盡職站崗。
他們心知肚明萬二爺這劫十有八九過不去,但好在萬家家底深厚,罕見的靈器不要錢地備着,縱然二少渡不過去也可以保住一命。
雷劫下,二少撕聲裂肺的哭喊聲從未停止,每挨一下的痛楚傳到三位護法耳裏都會引起他們的戰栗。
好像渡劫的是他們,好像讓他們感同身受,當年恨不得将自己鑿成廢人,永生永世不再受雷劫之痛。
讓他死。
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妄圖撕裂身體的痛楚。骨節間像百蟲啃噬,自骨頭內的酸楚痛苦遇上雷電會成千百倍放大。
每次呼吸都會牽一發而動全身,活着的每一秒都想原地解放。
但是他們不能。
雷劫之下的生命不屬于他們。
就像打一巴掌給一顆糖,雷劫雖痛,卻同樣能給他們帶來最好的治愈效果。
可痛苦之後的痊愈,是為了更完整地接受下一次的折磨。
簡直生不如死。
浩大的壓迫感引動了周遭衆人圍觀,就連萬家家主也專程出關一觀,而這一看,看傻了眼。
每劈下一道雷劫,泱泱威壓讓人懷疑會渡劫者會就地隕落。
但沒有。
驚心動魄了六次,次次都是劫後餘生。
就像天道在和他們開玩笑一般。
最後一道雷劫,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萬家家主一擲千金,将剩下的所有靈器全都扔去替萬二抵擋,望降到他身上的雷劫輕一些,再輕一些。
蹒跚坎坷,但是離成功就只差一步了!
每次雷劫落下時的鬼哭狼嚎,聽得萬家家主險些心魔橫生。
他不奢求什麽成功渡劫了,五件靈器祭天,總能留他兒一條命在。
“轟隆隆——!”
最後一下破空而下,徹底掃蕩了所有聲音。
黑蒙蒙的天際中,隐約可在陰雲間窺見銀色的鱗片一晃而過。
雲知染是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吓回神的。
“龍龍!”待看到來人,雲知染驚喜道,“你怎麽來啦。”
許久沒在上界,雲知染差點沒反應過來閃現。鎖定目标就可以瞬間移動到目标對象身邊,方便快捷。
銀龍見雲知染化作了人形,自己便也入鄉随俗。人形的銀龍也是一身銀白裝容,體型看起來更加結實,也比雲知染高上半個頭。
想到适才看到的場景,他問道:“你是故意的?”
赩熾色的眼睛才對上目光就偏過頭,不想回答。
“那個人當在第二下雷劫時死亡。”
銀龍挑明事實,想要雲知染給他一個答案。
無愧是天道中最久的存在,不用過多的詳細情況,憑一眼就能準确地道出标準判定。
也所以他好奇,好奇為什麽雲知染足足劈了七次。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龍龍才聽到一句低語。
“他死在雷劫。”
就結果而言,沒有錯。
雲知染微微低下腦袋。
他當然知道标準。
但是,标準只是一個标準。
更多的時候,他們天道需要同時處理許多許多渡劫的問題。
數不清的祭天靈器,各種奇形怪狀的代替物,替代方法等等等等。如果一個一個精準判定必然會耗費更多的時間和精神力,倘若在這種時候出了更大的事故他們會處置不及。
所以從事實的角度來看,只要結果一致,多劈一下還是少劈一下無關緊要。
同時處理的期間,他們只需要記住哪些人會死,哪些人可以保住一命。
而在後者中,類似渡劫失敗卻并未隕落的修士是極度罕見的存在,也只有他們需要天道了解、控制,找到他們能夠承受的程度,謹慎落下一道決定命運的劫雷。
剩下的絕大部分的前者是死在一雷還是二雷,不會對任何事産生改變。
雲知染從未出過錯。
但他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麽在他知道那個人準備渡劫之後,會思考起籠統概念的可行性。
他明知渡劫對凡胎肉體的修士來說很難受。
可他就是想讓那個人難受。
因為…因為他想……
因為大冤種被欺負了。
龍龍皺起眉,卻沒能說一句反駁的話來。
他知道籠統概念這一說,雲知染只是取了偏差,沒有做錯。
只不過第二到第七的偏差太大。
銀龍沒有說話,餘光瞥到躺在旁邊的人類:“他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跳過話題,證明這道坎在龍龍那邊算作通過。
“嗯!”歡快不少的語氣中聽得出雲知染的一點驕傲。
也是看到了江叢靡,銀龍才想起來自己來這裏的原因。
無情的目光審視一般打量着江叢靡,得到結論,冷如冰塊的臉上罕見地産生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替他抑制了雷劫。”
“嗯。”雲知染坦然承認。
因為這種事瞞不過他們天道,更瞞不過龍龍。
天道向來秉持公平,把握公正,不會也不能輕易插手。
可是雲知染做了。
就像監考老師幫學生作弊。
銀龍看着雲知染,半晌嘆了一口氣。
“你先前托吾查為何會産生渡劫時不受控制的原因。”
他沒有揪住雲知染用在江叢靡身上的“特權”,而是重新提起了另一件事。
“理論上這件事不會發生。”銀龍道,“世間人沒有一個能擺脫天道,所以你說的這件事只會存在一個答案。”
銀龍沒有明說,但雲知染心知肚明。
他并非此間人。
在秘境中跟着經歷過一遍江叢靡的過往時他就知道。
雲知染看了眼江叢靡,再和龍龍對上視線:“但我遇到他了。”
三界往複、轉世投胎皆有專業部門負責,天道插不上手。雲知染只知道江叢靡在他這裏,和他一起相處了很久很久,是真實地存在着的。
“而且……”雲知染抿了下嘴,眼神閃出堅定的光,“而且我會負責到底的!”
銀龍知道,所以他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江叢靡是特例,所以雲知染做了本不應該做的事,但一切的一切都在規定內。
若是以本體,此時的雲知染多半會拿熱多蹭蹭他以示友好親昵,然而化作人形時的觸碰所代表的意義不一樣。他本擡手想摸摸直在他眼前晃悠的小腦袋,伸到一半卻猶豫着收回了手。
“醒了。”感覺到躺着那人的氣息變化,銀龍順勢把手背到身後。
雲知染眼睛一亮,下意識把臉湊過去:“醒啦!”
模糊間,江叢靡覺得一股神清氣爽的氣息向他靠近。
突然出現在視野裏的人薄唇翕張,好像在沖他說了什麽。
意識慢慢清明,明亮的瞳色猝不及防地撞進江叢靡眼底,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他怔在原地。
眼前的少年眉眼如畫,嘴角和淡粉色的眼尾都帶着笑意。明明從未謀面,可他卻任由少年湊在他面前半臂不到的距離,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就好像他們本就應該如此親近。
刻進身體裏的反應騙不了人。
少年的模樣逐漸與某個小白團子相重合,與此同時,心髒的鼓動陡然加劇。
江叢靡不确定道:“……知知?”
嗯?
為什麽大冤種看他那麽陌——!!!
下一秒,雲霧憑空出現,輕紗般的薄霧層層相疊将少年整個籠罩起來,人影在模模糊糊間一下子消失不見。
待雲霧散盡,哪裏再看得到少年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他再熟悉不過的垂耳兔兔——拿尾巴對着他。
當場上演了大變活兔。
連解釋都免了。
日常被隐藏起來的尾巴球球此刻正一顫一顫的,整只兔兔縮在椅子到邊邊角落,仿佛全身上下寫着“不願面對”四個字。
江叢靡不忍笑意:“怎麽變回去了。”
嗚……忘記他一直用的人形了QWQ
“不能化作人形。”江叢靡煞有介事地搬出之前雲知染的說辭,“知知還說不會撒謊。”
嗚嗚……
被無視的銀龍默默看過去。
天道不會說謊。
如他所料,雲知染馬上否認:“我沒有!”
江叢靡挑眉,炙熱的目光盯着小家夥,等待後續解釋。
雲知染揣着爪爪,甩了下耳朵,把原來沒有說完的話補充全了:“不能随便化人形的。”
“這是為何。”
雲知染繃緊嘴。
小家夥态度明确,可江叢靡不打算放過:“不說便揪你尾巴了。”
尾巴球球明顯一滞,但兔兔拒不回頭。
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江叢靡坦然伸手,輕輕揪住了尾巴。
雲知染:!!!
江叢靡體內的靈氣才在強行壓制下歸于平靜,昏迷時無法運轉,進而醒來之後的體溫正常會比日常的平均值要低。
然而雲知染卻因為暴露了人形而羞憤不已。
溫度逐漸上升的毛絨絨碰上冷冷的手指,無疑給雲知染了一大刺激。
有毛絨絨做掩蓋,恰到好處地把他快燒成小粉兔的事實埋了下去。
大冤種大壞蛋!!
壞,超壞!!
太過分了!
他好不容易鑽了準則的空子救下了他,怎麽醒來之後恩将仇報哇!!
尾…嗚尾巴……
怎、怎麽還摸上瘾了!
雲知染鼓着嘴,想一氣之下跳出江叢靡的魔爪範圍。然而剛做了個勢,揪住尾巴的手猛地收了力道,将他牢牢拉了回去。
一人一兔玩鬧的另外一側,銀龍圍觀的冷漠表情逐漸産生了些許波動。
他順着江叢靡的手轉移到本人,打量的目光毫不遮掩。
江叢靡看回去。
他早就發現這個人了,只是知知吸引他在前,這人也一直沒出聲,想來多半是知知所說的那位朋友。
不等他開口,堪稱仙者标配的這人帶着些單純和疑惑,問道。
“你能生兔子?”
本文!不生兔子!也不生人!
耿直龍會有什麽壞心思呢~有疑問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