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算計
第十一章算計
長貴很快就把周大夫請來了。
孟芷岚先請了周大夫給崔嬷嬷看傷,确定崔嬷嬷沒有大礙,只需靜養一陣子就可以恢複了。
這才把立秋手裏的紙條拿出來:“周大夫,崔嬷嬷原本一直都是好好的,看過紙條後卻忽然精神恍惚,甚至撞了牆,我懷疑這紙條上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周大夫聞言也不多問,隔着帕子接過字條聞了聞,頓時皺眉:“這字條應該是放在千日醉裏面浸泡過。”
孟芷岚眼底閃過一抹冷色,沒有說話,她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周大夫,什麽是千日醉?”長貴臉上的神情晦暗不明,眼神異常陰冷的看了眼崔嬷嬷,她最好祈禱這個什麽千日醉不是什麽要命的東西,否則別怪他心狠。
“千日醉是一種毒藥,中了這種毒的人會在七天之後昏睡不醒,直到三年後在睡夢中死去。”周大夫年近古稀,見過的毒藥不知凡幾。在此之前這千日醉他還只是聽說過,不成想今日竟然有幸見到,“而且,中了這種毒的人,靠着診脈是診不出來的,最重要的是此毒無藥可解。”
長貴眼神倏然陰冷,盯着崔嬷嬷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剝:“周大夫,我們家姑娘方才近距離看過字條,可有問題?”
這話一出,立秋也跟着緊張起來,方才她可是用手摸過的。就連地上的崔嬷嬷也瞪大了眼睛,一臉緊張的看着周大夫:“周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姑娘,我們家老爺可就只有姑娘這一個孩子啊!”
周大夫搖了搖頭道:“千日醉毒性比較厲害,因此并不是一次就能成的。需要天長日久的下毒,這張字條上的份量并不多,倒也沒什麽。只是日後若是傳了出去頻繁接觸,是極有可能中毒的。”
院子裏幾個人齊齊松了口氣,其中以崔嬷嬷尤甚,經過此番波折,崔嬷嬷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
“周大夫,今天的事還請您代為保密,畢竟這背後之人究竟是誰,現在毫無頭緒,若是一旦傳揚出去,打草驚蛇,誰也不知這背後之人還會做出什麽事。”孟芷岚心裏已經有了人選,只是并不能說出來,為今之計只有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等着那只手再次出現。
周大夫時常出入世家豪門,自然清楚裏面的利害關系。聞言立刻點頭:“老朽今日是來給府上大嬷嬷看傷的,除此之外,旁的事老朽一概不知。”
孟芷岚聞言就笑了,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周大夫道:“謝過周大夫,區區薄禮,不成敬意。我聽說周大夫時常會給窮苦百姓做義診,這一百兩還請您不要推辭,全當是成全我罷了。”
周大夫想了想這才鄭重的收下,才跟着長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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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嬷嬷尚且驚魂未定,渾身冷汗岑岑。
“立秋,你下去梳洗一番。”立秋方才接觸過字條,孟芷岚有些擔心。又吩咐立冬:“把崔嬷嬷送回去,找幾個小丫頭幫她梳洗,記住,仔細點,不要碰到傷口。”
兩個丫頭立刻領命。
出了這檔子事兒,孟芷岚也沒心思再回後院,幹脆坐在亭子裏等長貴回來。
約莫半刻鐘後,長貴就回來了,“姑娘,這些吃裏扒外的怎麽辦?”
孟芷岚原是準備借着懲戒這些吃裏扒外的人吓唬崔嬷嬷,然後把她送回去,現如今是不可能了。不過,她還是冷着臉:“一人二十板子,賣去牙行。”
院子裏空地上,衆人頓時臉色發白,跪在地上碰碰磕頭,不停的哭喊:“姑娘,奴才錯了,奴才知道錯了,求姑娘恕罪,求姑娘恕罪啊!”
“姑娘,奴才都是聽崔嬷嬷吩咐的啊,崔嬷嬷說了姑娘日後終歸是要嫁到沈家去的,讓奴才們不要得罪了沈家,給姑娘招來禍事。”
“崔嬷嬷還說了,姑娘如今年紀小,不知道厲害,如今得罪了二姑奶奶。她得替姑娘給二姑奶奶賠個不是,免得将來姑娘嫁進去,日子不好過。”
“是的,是的,都是崔嬷嬷吩咐的,崔嬷嬷還說了,日後待姑娘嫁給表少爺,就是沈家少夫人,都是一家人。”
這些人說的越多,孟芷岚得心就越涼,她看着長貴道:“把這些人全都發賣到遠處,還有崔嬷嬷。把崔嬷嬷的賣身契還給她,把她屋子裏的東西收拾一下讓她帶上,派人送回雲州崔家!”
長貴卻不想就這麽便宜了崔嬷嬷,不過他也沒有多說,領了話,立刻下去安排了。
天空陰沉沉的,好似暴雪将來。
孟芷岚坐在亭子裏,裹緊了披風,只覺得這個冬天格外的冷。
雲州那邊也不知道父親給她回信了沒有,京城裏沈家對她帶來的家財虎視眈眈,甚至有人想要下手害她……孟芷岚忽然之間覺得惶恐,她害怕自己費盡心思籌劃這麽久,卻什麽都改變不了。
……
沈府。
吳氏得了曹嬷嬷的回話之後,收拾一番便去了松鶴堂。
老太太已在等着,見她來也只是掀了掀眼皮:“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帖子已經送進去了,岚姐兒應下來了,說明日一定到場。”吳氏提心吊膽,這幾日事情不順,她被老太太怪罪,就連老爺也跟着不來她房裏了。
老太太眯着眼擺了擺手:“去吧。”
吳氏松了一口氣,戰戰兢兢的退下。
老太太看着吳氏的背影,眼神異常陰冷,沉思片刻道:“去請老太爺過來一趟,就說我有要事與他商量。”
陳嬷嬷轉身出去請人。
一刻鐘後,沈老太爺進了松鶴堂。自從當年沈老太爺把沈七爺找回來認祖歸宗後,老太太就與老太爺翻臉,一個住在松鶴堂,一個搬去了葳蕤院,平日裏若無大事,尋常見不到對方。
老太太神色極冷:“我這裏有一樁事要與你說,安哥兒與華陽郡主的事兒不能再等了。昌平公主與我傳信,前些年嶺南雪災撥去二百萬赈災銀,結果落到嶺南災民手裏的才不過十數萬兩。折子已經遞到了三皇子手裏,眼看着就要送到皇上跟前了。她問我,沈家是想死,還是想活?”
“赈災……”沈老太爺倒吸一口涼氣,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劇烈的喘息着,好半響才平複下來:“老大這個孽障!連赈災的銀子也敢下手,失心瘋的玩意兒!他是要帶着沈家一起死嗎?”
老太太恍若未聞,撥了撥手上的佛珠串子繼續道:“擺在眼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麽安哥兒娶了華陽郡主,昌平公主會托三皇子壓下奏折。要麽,沈家一起死。”
說完,老太太冷冷的笑了,眼神嘲諷的看着老太爺:“我已經活到了這個歲數,怎麽着都賺了。可你不一樣,你別忘了安哥兒是你沈家唯一的獨苗苗,還有那個野種,那可是你的心頭肉,你舍得讓他被沈家連累?”
到了這會兒,老太爺已經知道了老太太的意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半句話也沒說,起身出了松鶴堂。
陳嬷嬷看着老太爺怒氣沖沖的背影,擔憂的問:“老太太,這麽做,老太爺會不會遷怒大老爺?”
老太太轉着佛珠沒有說話,被遷怒一場算什麽,只要能保住命,就值了。
果不其然,沈老太爺出了松鶴堂,越想越怒火升騰,回了書房提了鞭子直接去了大房,對着大老爺狠狠地抽了一頓,直把大老爺打的遍體鱗傷,哭爹喊娘。
在書房裏坐了一個下午,沈老太爺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
沈肅踏着夜色剛回來,就見老太爺的人在門口等着:“七爺,老爺子在書房等了您一下午了,說是等您回來了,讓你立刻去書房一趟。”
錦衣衛這幾日忙的腳不沾地,胡德勇已經暗中押解進京,路上遇到大大小小的刺殺不下十次。如今人好不容易送來了,卻死活不開口,沈肅這幾日一身火氣。
此刻,聽聞老爺子叫他,下意識的就想回絕,卻聽傳話的下人又道:“老爺子說了,七爺去了,絕不會失望。”
這麽篤定?沈肅意外的挑眉,随即腳步一轉,去了葳蕤院。
老爺子看着長身玉立,貌比潘安的小兒子,看着他滿身煞氣毫不收斂的樣子,眼神異常陰冷滄桑,他把老太太那番話說完,然後道:“眼下就是這麽個局面,你可有什麽法子?”
“嶺南赈災銀兩被貪墨的事,早就在皇上那裏過了一遭,折子攔與不攔沒什麽區別。”沈肅毫不意外會有這樣的事情,事實上他知道的比老爺子知道的更多,多到可以讓沈家萬劫不複。
“你是說皇上早就知道了?”沈老太爺只覺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臉色慘白如蠟。
皇上必然是從錦衣衛嘴裏知道的,也就是說老七早就知道,卻從來沒有跟家裏任何一個人提起過。這一瞬,老太爺再也沒有這樣清楚的意識到,當年那事,終究還是讓老七徹底冷了心。
沈肅沒說話。
沈老太爺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有開口。
安靜了許久,沈老太爺整個人都沒了精神氣,看着沈七爺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脫離沈家,可是沒有家族庇佑,始終是獨木難支。你不想和沈家扯上關系,你想脫離沈家,可以,我有一個條件。”
“嶺南的事絕無轉圜。”沈七爺語氣不耐,在他眼裏貪贓枉法的全都該死!
沈老太爺閉着眼緩了口氣:“不是這件事,是安哥兒與孟家姑娘的婚事。當年我曾受過孟家的恩惠,沒有當年的孟家,就沒有今時今日的沈家。”
沈肅不置可否,這些事他從未聽說過,也從未有人與他提起,更與他不相幹。
“我說這些也沒有別的意思,孟家對我沈家有大恩。昌平公主施壓,安哥兒與孟姑娘的婚事眼看不成了。但是你母親那裏是斷不會放過孟家家産,那孟姑娘又是個有氣性的,斷不會妥協。兩廂僵持之下,我怕你母親會對孟姑娘下手,所以,我想讓你娶了孟姑娘。”
沈肅仍舊不語,娶妻?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娶妻呢?
沈老太爺見狀只覺得心裏沉痛萬分,狠了狠心道:“你娶了孟姑娘,全當是替我還了孟家的恩德。如此,也算是盡了最後的父子情分。等你和安哥兒大婚之後,我會親自開祠堂,把你的名字從……族譜上劃去。”